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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出春天的模样

2021-06-18樊婷

时代邮刊·下半月 2021年5期
关键词:白面榆钱家家

樊婷

中国地大物博,每一块土地都有春天馈赠的礼物,华北有槐花,中原有香椿,就连少雨的西北也不乏春天的馈赠,沙葱、苜蓿、野韭菜等,其中最有“群众基础”的当属榆钱。

榆钱是出了名的“命贱”,山坡、谷地、丘陵,甚至沙地里都能活,又因果实状如铜钱而被称为“富贵树”,所以分布颇广。自东晋就有榆钱可食用的记载,每年清明节过后,下一场雨,榆钱就挂上了。

打小,我就跟着我妈捋榆钱。榆树虽糙,做榆钱饭的流程却来不得丁点儿马虎,得在老嫩适宜的时候捋,当天捋下来必须得立即清洗干净,上锅蒸熟。可以先蒸熟再冷藏,鲜叶切不可过夜,过一夜,榆钱就蔫巴了,怎么做都不好吃。最关键的是掺面。都掺白面,吃着没劲还容易起腻;都掺玉米面,又寡得慌。放多少水?水少和不匀,水多了又稀汤,真不是瞅几遍就能上手的。掺好面了还得守着火,过去农村家家都用盘灶,不比天然气方便,还得时时盯着火候,火大了蒸不透,外面熟了里头还是生的;火小了不留神就蒸过头了。

蒸好的榆钱饭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凉拌,香醋大蒜,辣子油泼,没太多讲究,怎么好弄怎么来。还可以炒着吃,只需小葱切碎在油锅爆香,丢一撮盐,倒榆钱饭进去翻炒,只要一两分钟,便香气扑鼻。吃榆钱不费面却费油,油少了不太好吃。

唐朝施肩吾曾形容“风吹榆钱落如雨”,而在近代,榆钱却跟诗意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听姥姥说,饥荒年代,榆钱是拿来救命的,最困難的时候连榆树皮都让人撕下来吃了,何况榆钱。为了几把榆钱,乡邻之间打得头破血流也是常有的事。

后来日子好过了,家家都吃上了精米白面,也就不稀罕这野菜了,这些生命力极顽强的榆树就在风里长,雨里歇,竟越长越旺盛,即使许多年里无人问津,也不碍着它扩张地盘。这几年,人怕富贵病,又回过头来吃粗粮,吃野菜。科学家也没定论这野菜一定就比白米饭健康,可人就是要寻个精神寄托,就图吃个踏实,不过榆钱饭也确实好吃,我年年吃也吃不腻,而且据说榆钱的含铁量是菠菜的11倍,西红柿的50倍呢。

乡间、农场早就修了公路,摘榆钱得开着车去寻,往往还要去远离城市二三十公里的地方摘才觉得安全放心,一路上不时能看到路边捋榆钱的人,大多是全家出动,男人们奋力扯着高处开满榆钱的枝丫,女人们飞快地往兜里捋,老人家则充当军师,站在一边气定神闲地指点,毕竟在田野中,他们是无可指摘的王。小孩子没那份耐心,毕竟什么没吃过呢,摘榆钱是假,趁机出来放风是真,大人们也不计较,能让孩子们接接地气就挺好。

我们西北的生活节奏没那么快,不少人在乡下还有房子,往往一到周末,城里的小车一辆辆地开回家,农村的院子这时候是欢喜的。和城里不同,热闹是衡量农舍的硬指标,房子盖得再高,院子建得再敞亮,人丁不兴旺,也不会有人真的羡慕你。

翠绿的榆钱摊了半院子,大家坐在院子里,迎着微微偏西的日头,笑着聊着,慢悠悠地,把地上那摊巨大的混合着树枝、柳絮、泥土的收获品,一点一点地,择出春天的模样。

那是我觉得春天最美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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