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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槐花点地

2021-06-10宁显福

北京文学 2021年6期
关键词:槐树槐花北京

宁显福

六七月,群芳谢尽,却正是北京槐花盛放的日子。

今年雨水多,往往一场骤雨过后,槐花打落一片,如筛过的黍米,细细簌簌、密密匝匝铺满一地,浅白、微绿、轻黄砌在一起,合着零星碎雨,透着清雅的香,实为盛夏北京一道胜景。正如郁达夫盛赞的,京城“最有味儿”的:“仲夏落雨,槐花儿开放的时节。当风舞槐花之时,似漫天飞雪,美了这世间。”

民间有“槐落三度”之说,而北京槐花起落至少有两度。只不过,那些赶趁三四月开的是刺槐,而盛夏姗姗迟来的则是国槐,而国槐生在北京,却别有一番特殊意义。

中国是槐树之乡。据载,北魏洛阳、唐朝长安早有广植国槐作为行道树的历史,而我国现存最老的一株则在甘肃平凉,距今已3200多年,可谓华夏“古槐王”。老北京同样有着悠久的植槐史,从蓟辽幽燕,到元大都、明清北京作为行道树,再到上世纪80年代国槐正式成为首都市树,古槐与北京俨然一对风雨伉俪,一伴千年。

北京人爱槐、敬槐、种槐,“古槐、紫藤、四合院”是旧时京城人家的特有风貌,如今槐长在新北京,仍遍布皇庭相府、胡同杂院,广植干道环路、街头巷尾,生生不息,蔚为大观,其数量之多、承载之重,着实令人感叹。槐之于京,实为储存于历史和人心中的一份特有“资产”,正如梧桐之于金陵,凤凰木之于南粤,已经成为古都北京乃至中华文明千年风雅薪火相传的“活化石”与历史符号。

“古与新”,历久弥新、鉴古开新

說槐树,往往习惯在前面冠以一个“老”字,这讲的不仅是情怀深,更直接的就是指年岁大。“荥阳县东千占槐,人言曾见汉朝来。不知几觉南柯梦,直至如今唤不回。”槐树生命力极强,根深宁极,苍干虬枝,似乎掩藏着朝代迭代的密码。农谚有“千年松,万年柏,不如老槐歇一歇”,说的是松柏虽能活千年,却不及槐树“歇一脚”的功夫,从科学角度来看,缘于槐树独有的“休眠”特性,一旦树龄太老或者生理病变,就会遁入“自我保护”状态,表面看枯死一样,但待时机成熟又会重萌新枝、举树芳华。古槐不死、枯木逢春,因此向来被视为吉祥的象征,还孕育了中国民间独有的“槐树崇拜”信仰。

北京老,老北京的槐树更老,而那些伫立街头“风华崭露”的,即便从上世纪80年代作为行道树广泛种植算起,至今也有40年的光景。巍巍帝都,古槐名槐者众多,百岁乃至千岁者并不鲜见。所谓“院有古槐,必是老宅”,京城中列入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建筑,大多少不了古槐柏的身影。北海公园画舫斋内有株“老寿星”,据载生于唐,至今已1200多年,而北京“古槐之最”当数怀柔雁栖河边的一株汉槐,专家考证已有2000余年,可谓“先有老槐树,后有北京城”。而论京中知名的古槐“上流圈子”,则要算国子监、贡院以及琉璃厂一带的了,这里的古槐树龄举凡百数年。

“古树春风入,阳和力太迟。莫言生意尽,更引万年枝”。“古树新枝”是阳春三月北京一景。这时,北国水暖冰泮、泥融飞燕,如果你往老槐身上细瞅,就会发现一些芽头已悄然从皲裂皮中绽出,一抹抹新绿已翼然于朗枝上阒立,你会突然感到,原本那些死气沉沉、形容枯槁的“老家伙”,居然一个个都还“活”着,只不过一触春风,都齐刷刷睁开了眼……当然,这多半是刺槐。

“古槐高柳争新意,自是无人知底凉”,京城每一处老槐都有自己的历史和故事。光说景山,最老的树要数观德殿西侧的一株千岁唐槐,远观高耸挺拔、叶繁荫茂,近看才知其主干其实早已朽空,只剩外围栓层和树皮维系生机,奇巧的是在树干中空又生出一株小槐,成为京中独一无二的“怀(槐)中槐”,这株古槐前瞰朝廷峨宫,后踞清廷历代皇帝神像供所“寿皇殿”,联系朝代兴替,风云变幻,追寻历史,不禁令人唏嘘。相比“怀中槐”,景山更出名的是观妙亭东侧坡上的“歪脖槐”,相传当年李自成攻打北京,崇祯皇帝逃出紫禁城后就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以致清人认为此树不祥,用大铁链子把它锁起来,这一锁就是两百多年……如今历史烟云已去,古树重放新华,焕发在宫阙城垣、王谢明堂乃至庙宇道观里,红墙、琉影、绮户伴随老虬枝、小槐花,相互佐映,互生明媚,顿时勾勒出一幅澹泊悠远的“老槐新枝图”,让人平添一份旷古幽情。

槐不择水土,一旦扎下根,便与时光俱老,香浓岁月、镌刻风霜。在国槐与北京千余年的历史交葛中,老槐树正以其生生不息的顽强劲儿以及对脚下大地的执着贞守,演绎着古与今、旧与新、变与不变的时空转圜,已然成为触摸北京千年古都文化传承、历史脉动的重要线索。

“老干重生怀旧影,新枝几度送浓荫。书香门第祥云降,又是当年那个春”。料想来年,当古槐生发、新槐吐绿,行走在新时代的浩荡春风中,北京这座千年古都,一定能不忘初心,吐故纳新,守正开新,正如归来的翩翩少年,雄姿英发,自信昂扬!

“尊与平”,槐安旧梦、平淡相宜

槐之于京,虽举目于“市”,其实卿本“宫廷”,乃皇家贵胄身世,如今遍落北京街头巷陌,真可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槐之尊,自古来之。相传夏王朝最辉煌时代就在“帝槐时期”,此时国力鼎盛、四夷宾服,加之槐“花开盛夏”,由此夏人还将槐花奉为国花——“夏朝之花”,寓意国运昌隆。槐还被尊为“三公树”,《周礼》记“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长众庶在其后”,说的是周代宫廷外种有三棵槐、九棵棘,三公九卿觐谏天子时当面而立,因此“槐棘”被后人用来代指三公九卿高位。于此元朝郑光祖还有诗道:“黄卷青灯一腐儒,三槐九棘位中居。世人只说文章贵,何事男儿不读书。”汉代以后,皇宫衙门多种槐,正是取其“祥禄”之意,所以槐又有“宫槐”之称,而皇宫则称“槐宸”、朝廷为“槐掖”。故宫武英殿东侧古槐成林,相传有十八棵是元代种植的,素称“紫禁十八槐”,明清王公大臣出入西华门都要走这里。宫槐在诗词中并不鲜见,白居易《早蝉》诗云“忆昔在东掖,宫槐花下听”。王维《辋川集·宫槐陌》有道:“仄径荫宫槐,幽阴多绿苔。应门但迎扫,畏有山僧来。”

古代汉语中槐官相连,槐还成为古代职官的代称,宰辅大臣叫槐宰、槐岳、槐卿,若赞誉公卿德高望重则称槐望,后来民间广植国槐,则是表达对官员夙夜在公的期望和敬意。“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而古代乡试“秋闱”也在八月,因而槐又多了一层寓意,象征登科举仕,凡是读书人家,都会在院中植槐图个吉兆,于是便有“手植庭槐,伫应三公佳兆”之说。长安还有俗语流传,“槐花黄,举子忙”,因而“秋闱”也称“槐举”,而蔡戡一首《送蒋子立赴河南试》则成为古代科昭相催、踏趁“槐举”热烈场面的生动写照,“槐花拂拂弄轻黄,白纻云趋翰墨场。鲁国儒冠能有几,长沙舞袖颇相妨。英材自是千人敌,小试犹争一日长。来岁皇都春色好,马蹄应带百花香。”

“宫槐”出身王贵,但贵而不娇,与老百姓才是“真亲戚”。在老北京庭院中,总不乏那些上了年岁的老槐树的身影,而在北京街巷上,你要见到没有槐树的胡同更是极少。张恨水在《五月的北平》中描述“尤其槐树,不分大街小巷,不分何种人家,到处栽着都有。在五月里,你如登景山之巅,对北平城作个鸟瞰,你就看到北平市全参差在绿海里。这绿海就大部分是槐树造成的……”这不禁让人想到,昔时唐人岑参《登大雁塔》中所见长安城的样子“青槐夹驰道,宫观何玲珑”,真好个万千气象!

“槐荫不见光,能接三指雨”,今天北京城里,路边槐树枝叶茂盛,令游人心驰神往的,当数中南海外的南池子和南长街,以前这是两股河道,路边槐树上百年,树冠相连,密密匝匝,宛如天然凉棚,夏天人们即使绕点道儿,也要捡这条路走。北京的街道,以槐树命名的还不少,像“槐柏树街”“槐树路”“龙爪槐胡同”“槐房树路”等,不一而足,至今还在沿用。

老槐树下是生活。“一树繁阴澹古姿,秋来黄叶点阶墀。月明贪玩疏疏影,坐到露凉人睡时”。北京人偏爱槐柏,大约与北方地理气候相关,但不见江南“落叶梧桐雨”,也只能惜取“古槐月夜风”了。每逢溽暑,夏雨初歇,当微风拂过,槐花落英缤纷的时候,街头巷尾、胡同深处、朝暮之间,总能生出北京人对过往最温暖的记忆。这时,人们纷纷溜出屋来,吧唧着拖鞋,晃摇着蒲扇,耷拉着白毛巾,一家人或邻友围在老槐树下听广播、侃大山、下象棋,或者吃西瓜、喝啤酒、撸烤串,那是最快意的事儿。要是遇着年轻人弹吉他、吹口琴,吉他声、琴声与蛐蛐叫、蝉鸣搅在一起,瞬间能调和成夏夜北京最“粗放”但开怀的夜曲。此情此境,让人不禁想到宋人洪皓在《咏槐》中所描述的,“弛担披襟岸帻斜,庭阴雅称酌流霞。三槐只许三公面,作记名堂有几家。”大意是自己身为平头小老百姓,虽没资格面三槐而坐,但卸下工夫后,敞开衣襟,推歪头巾,在庭院大槐树下畅饮,这也算得上三公的待遇啦,朝堂上能留名的官员又能有几?真是古今异曲,但又有同工之妙呀!

身边一位北京长大的朋友说,小时候听来的故事多半是夏天姥爷在大槐树下讲的,现在斯人已去,对他而言,老槐树就是姥爷和自己的童年。过去日子清苦,人们就地取材,对槐树“无所不用其极”,春天采槐米,夏天吃槐花、酿槐花蜜,秋天收槐豆、晒药材,如果槐树枯死了,枝干又成为制作农具桌凳的上等材料。其实,槐给人们的远不止这些,对门老阿姨说,50年代闹饥荒,老人们还用槐花槐果做成染料,甚至还把槐豆制成酱油和醋调剂生活。作为80后,我听罢顿觉口舌酸涩,然而说的人脸上,洋溢的分明却是芬芳……时空流传,今非昔比,然而作为网评的“新燕京八景”之一,“呼童采槐花,落英满空庭”,“槐花满地无人扫,半在墙根印紫苔”,仍是当代北京人内心无法离舍的美好情愫,因而接待京外来客,除了去景山看故宫、居庸关爬长城、后海喝啤酒,“槐花深巷落”也必不可少,这是人们找寻“北京”一条弥足珍贵的线索。

“大槐树下好乘凉”,而槐树带给人们的不仅是清凉。槐寄托美好,不择贫贱,槐下生活琐碎且认真,正如槐米一样朴素细密,也如槐花一样粲然芬芳,所有的平凡与珍重,都一一化入人们的衣食住行和恩怨情仇里。從初春洋槐春讯,到盛夏国槐花开,再到秋凉槐黄子落,大半年的光景里,槐带给人们更多的是不灭的期冀、无声的见证和长情的陪伴——槐已然成为北京家庭一个不可或缺的成员,年龄比谁都长,记忆比谁都深……

槐树与胡同巷陌分不开,也就与市井民生分不开。有时候我们料理耕耘生活,倒不是刻意追求富足和精致,而恰恰是因为生活中的一切,原本都太平常和具体,容不得马虎。

“家与国”,忠怀抱朴、家乔国桢

论槐与“家国”的干系,其实在说槐之“尊与平”时已隐约可见,只不过那里讲得更多的是“出身”,而这里更关注的是“秉性”。

作为国人最喜爱的常见乔木类行道树种之一,槐树是同香樟、法桐、玉兰、银杏、小叶榕等同等地位的、可亲可敬的存在。魏晋繁钦《槐树诗》云,“嘉树吐翠叶,列在双阙涯。旖旎随风动,柔色纷陆离。”槐树高擎俊朗,伟岸壮硕,枝繁叶茂,荫盖广阔,初次见即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加之多植于北国,“凌凌可耐冬”,又多了坚韧不拔的个性,因而自古常被人们认为“有君子之风”。孔庆镕在《五柏抱槐》中就有赞誉,“曲径阴遮暑,高槐翠减浓。天然君子质,合傲岱岩松。”槐在北京,实乃一介具有磁化力的“清流”“雅秀”,纵然时风浮躁,但每每走到槐阴下,人心自然安凉;即便胡同逼仄,但只要有了高大盛槐,身境自然高远。

槐是一种典型的乡土树种,在中国庭院中最为常见。明代《长物志》有记“槐榆宜植门庭,极扉绿映,真如翠幄”。唐白居易诗云“人少庭宇旷,夜凉风露清。槐花满院气,松子落阶声”。金人元好问亦有“槐阴别院宜清昼,入座春风秀”。从风水景观角度看,“极扉绿映”“槐花院气”“槐阴清昼”都是绝美之景,别有一番美学旨趣;而院内种槐,院外植桑,人们也才能够“指桑骂槐”,这则把槐重新拽回了人间,多了一份实诚的烟火气。

槐别名挺多,如槐蕊、豆槐、细叶槐、金药材、六年香等,但民间叫得多的是“家槐”“老槐”“护屋树”,也许正是源于槐之“老”、槐之“旧”、槐之“大”,槐才成为人们内心中无须约定,当之无愧家园故土的象征。明朝时,“洪洞移民”就有这样一首民谣,“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问我老家在哪里,大槐树下老鹳窝”。“山西洪洞大槐树”流传五百多年至今,已不再单单是山西迁民的寄托,更成为华夏儿女对祖先故土慎终追远的共同图腾,因此槐树也上升为中华民族“寻根文化”的传统符号。

槐者,怀也。人们立于高槐浓阴之下,举目四望,俯仰天地,不免逸兴遄飞,思接古今,神游万端,于是一股忠恭、慎远、望怀之情自然升腾。这时天和地、家与国、故乡与远方,悄然贯通联结为一体,实现了家国天地人亲君师的统一。槐在家为乔、举国为桢,而“国”槐,则直接把对国士英才的期待提拔到制高点。槐寄托太多,其情切之处是家,其忠贞之笃便是国。“而今谁解槐魂赋,老树深恩怎报偿?”而国人选择把槐树作为社树,甚至拜为“灵星之精”的神树,意蕴家承荫嗣绵长、社稷长治久安,其情结之重也就理所当然,不足为奇了。

槐是中国著名的文化树种,在古人诗词意象里具有很重的分量。唐宋以来,以槐为材的诗歌,粗略统计就不下上千首,大凡与送别、怀乡、悲秋、叹时、喻政等关联,以至于举凡如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等大诗人都留有咏槐名篇,字里行间传递的是情怀,宣扬的是理想,寄托的是高志,这才是槐树精神内核中最动人的部分。就“以槐抒国”为例,比较知名的就有,唐赵嘏的《经汾阳旧宅》:“门前不改旧山河,破虏曾轻马伏波。今日独经歌舞地,古槐疏冷夕阳多”。唐韩愈的《和李司勋过连昌宫》“夹道疏槐出老根,高甍巨桷压山原。宫前遗老来相问,今是开元几叶孙?”宋邵雍的“连昌宫废昌河在,事去时移语浪传。下有荒祠难问处,古槐枝秃竹参天”。熟悉历史的知道,连昌宫是唐代皇帝行宫之一,其兴废变迁正反映了唐朝自玄宗至宪宗时期的兴衰历程,诗人借槐鲜明表达了对安史之乱后国家再现升平、重开盛世的强烈愿望。

“槐花雨润新秋地,桐叶风翻欲夜天”。秋日槐黄,时光难付,古人咏槐还大多与诉秋联系在一起,这时秋风渐起,槐花结子成实,落英满地,这方面诗歌更是不胜枚举,耳熟的就有子兰的《长安早秋》“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韦庄的《惊秋》“长安十二槐花陌,曾负秋风多少秋”。陆游的《雨后》“槐花落尽桐阴薄,时有残蝉一两声”。而纳兰性德一句“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则直接将悲伤推向了极致。更有诗家把秋日槐黄与人生晚来相应照,白居易“新屋五六间,古槐八九树。便是衰病身,此生终老处”。毛滂“古槐边,古人稀,秋鬓晚”,令人不忍卒读,徒增悲戚况味。值得一述的还有,中国古代有“折槐送别”之礼,文人雅士更有“郁然怀君子”之风,这时的远行和送别总是“槐花馆驿暮尘昏”“满地槐花秋草生”,霸屏的满满是举足无措的无奈辛酸。从黄滔《出京别同年》“虽恨别离还有意,槐花黄日出青门”。李频《送友人》“帝里春无意,归山对物华。即应来日去,九陌踏槐花”。以及齐己的“如何三度槐花落,不见故人携卷来”。可见,相见别离之苦,在古代那就是人们的一种典型生活呀……想想来看,古人活的也真是不易,只能以时间换空间,不过时至今日,有了飞机、高铁、微信,那我们的亲情友情爱情又靠什么来考验?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作为客异京城的南方人,第一次认真端详槐树,还是老母来京时发问“这路边开满黄花的树是啥”?我却懵然无知。曾经这北方之槐,于南方之我又有何干。如今,多年过去了,北京成为我第二故乡,槐树也变成我内心一个纠缠的夙愿,时刻安放不下,每每见到槐树,就像见到故乡的榕树,每次都要过一遍对家乡、对过往,以及对逝去父亲的怀念。

人只有真正关注时,才能切实把它看清楚。槐树不仅长在宫廷、民巷,还长在精神世界里。你对槐树有多熟悉,对北京就会有多熟悉。在京日子久了,人们脑袋中都会自然形成一张藏在心底的槐树分布热力图,那里有自己走过的路、见过的景和经历的生活,能具体到北京每个方位、街巷和角落,然而一旦需要,即刻就能井然有序地找到根据和落点。

荣与枯、新与旧、尊与平、繁华与寂寞,槐以其四季轮回为二十四节气,写下自己对生活的注解,演绎人们生生不息、喜怒哀乐的节奏,不紧不慢,不争不抢,不浮不艳,春有芬芳,夏有荫蔽,秋有子实,冬有期冀,长久经远是唯一不变的基调和主线。岁月静好,安之若素,其实就是这浮华人间的一种承诺、信守、托付和确幸,一向很安静,但从来并不简单;一直很坚持,但从来不执拗……

北京七月,繁华褪尽,月季将息,如果你在大街上见到那些綴满黄花的树,那就是国槐了。

责任编辑 张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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