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祥

彭真（1902-1997），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共山西党组织创建人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彭真曾任北京市市长、中央政治局委员、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在大革命后期，他赴天津开展党的工作，领导工人开展罢工斗争，后因叛徒出卖被捕。被关押在国民党监狱期间，他刻苦钻研法律，积极争取舆论支持，争取合法正当权益，尽显革命者的革命智慧。本文在这里记述这段历史，以飨读者。

领导罢工 不幸被捕

1926年7月中旬，彭真由山西调往天津工作。

天津是北方党、团组织建立较早的地区，也是建党初期党在北方开展革命活動较为活跃的地区。1925年，五卅运动掀起了中国工人运动的高潮，天津纺织工人积极响应，在中共天津地委的领导下，于1925年8月在裕大纱厂爆发了“砸裕大”事件。裕大纱厂工会代表向日商提出增加工资等4项要求，但遭到反动军阀、军警的血腥镇压。之后，反动军阀勾结帝国主义，疯狂镇压革命运动，查封天津总工会，搜捕共产党人，天津陷入白色恐怖之中。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共天津地委向北方区委提出将有着丰富领导产业工人斗争经验的彭真调到天津工作。彭真到天津后，领导当地工人运动、学生运动和农民运动，并先后担任中共天津地委第二、一、三部委书记。当时彭真租住在老闸口赵家大院，以开办一家操练武术的国术馆作为掩护，结交天津工人，与他们谈心，启发他们的思想，把自己融入工人当中。

面对敌人的残酷镇压，彭真毫无畏惧。1926年9月，彭真组织了北洋纱厂工人罢工。他提出，罢工要看时机、条件是否成熟，工人诉求不能脱离实际提得过高，每次结果哪怕只能提高一分钱待遇，罢工就算是胜利，就能提高党的威望，扩大工会的声誉与影响。北洋纱厂工人罢工开始时，北洋纱厂资方对工人每天增加一角钱待遇的要求不予理睬，但在工人声势浩大的斗争压力下，最终接受了罢工工人提出的条件，罢工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不久后，裕元纱厂也举行了罢工。裕元纱厂是当时天津规模最大、实力最雄厚、获利最丰的纺织纱厂。在彭真的领导下，罢工工人勇往直前，罢工也同样取得了胜利，迫使日方提高了工人工资，改善了待遇。在这两次工人大罢工胜利的影响下，天津各行业的工人运动逐渐恢复。

在领导工人斗争的同时，彭真了解到工人家属多住纱厂附近的小刘庄、小滑庄、东楼村、西楼村、贺家口等5个村庄，这“五村”的村民由于遭受官绅、资本高利贷层层盘剥，食不果腹、衣不避寒，处于极度贫困之中。1927年上半年，彭真便以教授国术为掩护，深入“五村”，向工人、农民宣传国民革命形势，讲解革命道理，启发农民投身到革命洪流中，鼓励他们与地主、恶霸、官绅、资本家作斗争。其间，他发展“五村”农民运动骨干甄元和加入中国共产党。针对“五村”农民缺乏斗争经验的实际情况，彭真耐心细致地给他们讲解斗争策略。在彭真的启发、帮助下，“五村”农民思想意识不断提高，开始主动要求进步，向党员骨干分子靠拢。

当地有个盐商名叫李尽臣，他依仗北洋军阀曹锟的势力，想把“五村”的土地据为己有。他运用各种卑鄙手段骗取大量永佃契约，还雇工毁田百余亩，致使50多户佃农丧失土地、衣食无着、流离失所。“五村”村民群情激愤，于1926年底推举甄元和为代表向法庭申诉。但由于李尽臣与法官暗地勾结，诉讼失败。彭真闻讯后，将村民团结起来，领导了一场反霸斗争。在他的直接领导下，“五村”农民先成立农民互助会，后以国术馆为掩护，建立“天津‘五村农民护理佃权委员会”，“五村”农民在河北省高等法院门前静坐示威、散发《哀告书》，揭露李尽臣的伪善面目，控诉其累累暴行。经过斗争，李尽臣毁田夺地的阴谋彻底破产，护佃斗争取得初步胜利。

1927年4月，奉系军阀张作霖疯狂镇压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活动，在北京逮捕20名共产党员，杀害了共产党领导人李大钊，中共北方区委遭受严重破坏。据统计，从1926年11月至1928年1月，共有100多人被捕，其中20多名共产党员、革命志士被屠杀，仅天津地方党组织就连续9次遭奉系军阀破坏。

1928年2月，根据革命需要，中共顺直省委决定撤销天津市委，由省委直接领导天津党的工作，并确定由彭真等人组成天津工作办事处，负责具体指导天津各区委的工作。彭真在改组顺直省委的过程中，组建了各区领导班子。他指出，团结才能出战斗力、出凝聚力，使党在天津的工作得以迅速恢复、推进。在他的领导下，党组织进一步发展、壮大，至1929年4月，天津地方党组织发展到了3个区委、14个基层党支部，党员数量达120余人，党的凝聚力、战斗力进一步增强。

1929年五六月间，原中共顺直省委书记王藻文及其妻子、省委常委李德贵、中共天津河东区委书记阎怀聘先后叛变。王藻文策动少数人发动反对顺直省委的分裂活动，公开走上反革命道路。这些分裂叛变活动，导致1929年5月至1930年5月，彭真、金城、詹大权、郭宗鉴、齐国桢等一大批共产党人先后被捕。

英勇不屈 坚持斗争

彭真被捕后，国民党当局妄图以他为突破口将共产党一网打尽，动用各种酷刑摧残他，但他坚贞不屈，没有泄露任何党的秘密。敌人无计可施，于1930年春判处彭真9年徒刑，并将其投入国民党河北省第三监狱。

河北省第三监狱位于天津市红桥区西关西，老天津人都称此地为小西关，始建于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原名“习艺所”。1928年，国民党反动派为强化反动统治，将其用以关押政治犯，并因其滥用酷刑而臭名昭著。狱中条件极其恶劣，仅能容纳四五个人的小牢房关押着七八个犯人。床铺容不下，彭真只能睡在潮湿的地板上，每天两顿饭只有发霉的小米饭就一小块咸菜。刑期在3年以上的犯人均被戴上沉重的脚镣，稍有不满，即被戴上刑具惨遭肆意打骂。犯人每天除上下午各一次“放风”外，其余时间均被囚禁于牢房。监狱当局施行阴险残酷的政策，他们将政治犯与刑事犯混合关押在一起，每个牢房由待处决的死刑犯或被判无期徒刑犯人充当“铺头”，利用他们欺压虐待政治犯和其他犯人。第三监狱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

1930年春夏之交，第三监狱相继发生恶劣事件：政治犯程秉义、魏振华患病后因狱方不肯医治致死;政治犯左镇南被狱方安排在牢房当“铺头”的刑事犯折磨致死。对此，监狱地下党支部向狱方提出严正抗议，依法开展“反迫害要人权”斗争。经上级批准，6月，彭真代表狱中党支部向监狱当局书面提交了这8项要求：“根本改善伙食、开放监房门及号筒门、‘政治犯不戴脚镣、增加接见次数、改良病人生活待遇、延长运动时间、阅报自由、发给贫困病人衣被鞋袜及日常必需品。”但这些要求遭到狱方无端拒绝。几度交涉无果后，1930年7月2日，彭真领导第三监狱的120余名政治犯高呼“争取生存的权利”“改善生活待遇”“反对虐待和压迫”“我们没有罪，有生活的权利”等口号，开始绝食斗争。中共顺直省委也发出《动员广大群众援助被捕战士绝食运动》的紧急通告，动员群众募捐和到监狱里慰问绝食者。监狱当局为了控制局势、打压斗争，当天下午即把彭真及20多名策划者转押至天津陆军监狱。在天津陆军监狱，彭真等人继续以绝食声援第三监狱狱友。很快，在中共顺直省委的秘密协助下，《大公报》《庸报》《益世报》等媒体纷纷刊出第三监狱政治犯绝食的消息。一些新闻单位、社会名流、学生团体先后到狱中采访、探视、慰问，给狱方形成了巨大的舆论压力。其时，正值蒋、冯、阎中原大战，控制天津政局的阎锡山担心政治犯绝食斗争引起社会动荡致后方不稳，遂令天津当局火速处理。迫于各方压力，反动当局只得妥协。在绝食的第五天，时任公安局局长曾延毅来到狱中，代表当局表示对所提条件，除“允许阅读报刊”一条外均接受。绝食斗争取得了胜利，政治犯的待遇有了明显的改善：每餐吃细粮，增加了蔬菜;除掉了沉重的脚镣;监房门白天不关不锁，大家可以到院中做操、跑步，可以到各监房互相交谈、开会;增加了家属探望次数，延长了探望时间;放宽了对书刊的检查，还可以通过关系较好的看守秘密买报纸、进步书刊、革命文艺作品等。绝食斗争的胜利，大大地鼓舞了大家的革命斗志。

1931年2月至5月间，彭真从陆军监狱被转回第三监狱，随后又被押往河北省第二监狱。在第二监狱中，他发动狱友不断斗争，并秘密成立第二监狱中共支部。1932年4月2日，在中共北平地下组织的安排下，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清华大学等进步学生组团到第二监狱参观。彭真当众发表演讲，揭露狱方对政治犯的迫害事实，并提出5项要求：“一、改善伙食，吃大米、白面;二、给政治犯下掉脚镣;三、有看书学习的自由;四、冬季一个监室生一个火炉;五、有买东西的自由。”这个演讲惹怒了监狱当局，彭真被强行拖回牢房加锁看押。面对狱方的蛮横和强权，彭真带领二监政治犯开展绝食斗争，郑重宣布：“不获胜利，决不复食！”这是彭真在狱中第四次绝食。绝食第10天，狱方担心出人命，先是同意改善政治犯伙食，但不久又无端变卦。对此，4月21日起彭真领导狱友开始新一轮绝食斗争。这次绝食异常艰苦，先后持续了21天，到第15天时，部分狱友因难以支撑被迫恢复饮食。而在这场意志力的较量中，坚持绝食的彭真、刘秀峰、刘文蔚、刘慎之、田世勋、刘克让等6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彭真等因坚持不吃东西，被狱方撬开牙齿强行灌食，但这并没有使他们屈服，大家将灌进去的流食又吐出来。5月12日，狱方最终答应政治犯提出的全部条件，绝食斗争终获胜利。

无论是在第三监狱还是在第二监狱，除了进行绝食斗争外，彭真还认真研习法律，运用法律手段进行有理有据的斗争，并组织政治犯学习文化知识和革命理论。彭真彻底研究了《六法全书》，运用敌人的法律开展捍卫人权的斗争。他还设法找到了当时国民党当局制定的《反革命治罪暂行条例》《中华民国刑法》《防止共产党办法》等法律条例，研究其内容，帮助文化水平低的政治犯写申辩书。在第三监狱党支部成立后，彭真组织政治犯在法院候审和庭审时，利用有记者旁听的机会，揭露敌人滥用酷刑、监狱条件恶劣等诸多事实，争取社会声援和支持。

1935年6月，经顺直省委积极营救，彭真获释。出狱不久，他便着手开展天津地下党组织的恢复和重建等工作。

1945年2月15日，毛澤东在中共中央党校演讲时，对包括彭真在内的坚持在北方白区斗争的领导人给予了充分肯定。他说：“在北方，在华北，也有革命好多年的党员，像彭真、薄一波，当然还有很多。他们在班房里头同敌人斗争了许多年……他们为党为无产阶级作了英勇斗争，他们拿着命去拼。”

（责任编辑：章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