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久仲

1951年3月底，正上小学4年级（上学晚）的我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分配到陕西军区咸阳军分区独六团独立营机炮连一排二班。随后我连奉命进驻淳化县执行清剿土匪任务。据县政府情报，当时县境内潜伏的各类土匪约有300名，这些土匪熟悉当地情况，活动十分嚣张，不但抢劫百姓的钱物，甚至偷袭新生的乡政府和驻军。

一

当年6月的一天晚上，我在县城河岸边油坊院子门口为我们排的驻地站岗。我接岗一小时后，突然发现南面路上有个黑影，借助路边草丛的“掩护”，正朝我这边爬行移动。此时我突然想起了排长的讲话：“晚上站岗时要提高警惕，防止土匪打死你这个哨兵，然后杀害我们睡着的官兵，抢走我们的枪支弹药！”于是，我马上站到门前那棵两抱粗的大树后边，向黑影喊了一声：“干啥的？”黑影没回答，依旧向前爬来。我拉开枪栓推上子弹，再问一声：“干啥的？”仍无应答。当我发出最后警告后，那黑影还继续向前移动，离我只有十来米了。在我瞄准黑影开了一枪后，那黑影便瞬间消失了。

我这一枪惊动了县城所有的岗哨，巡逻的程排长听到河道的枪声后也前来查问，我说：“是我开的枪！”他问：“为啥开枪？”我将所看到的情况和开枪的理由如实告知后，班长批评我是乱开枪，可巡逻的程排长不这样认为，他说：“那个黑影可能是土匪装猪爬行，想杀我们的哨兵，这一枪开的好，如果土匪到了小张跟前，小张年龄小，打不过土匪，你们排就会遭到袭击。而且今晚确有情况，已发现连部后边玉米地里有手电光，可能土匪要偷袭我们连部或你们排。小张开枪打的那个黑影，很可能是土匪，我在来的路上用手电照路时看到地上有血迹，可能土匪被打伤了。现在二排已派两个班在包围连部后边那块玉米地的南侧，连长让你排速派两个班，顺河道向南包围玉米地的北侧”。最后，程排长还对我们排的排长说：“为防不测，现在每班岗哨得派两个人”。

第二天，排长从连部开会回来传达说：“昨晚，我连在玉米地里围剿土匪战斗无伤亡，打死两个活捉5个，其中一个是我排战士去包围玉米地的路上抓到的。据土匪交代，他是在油坊院门附近被哨兵开枪打伤的，所以连长表扬张久仲警惕性高。不久后，我便被调到连部去当勤务兵。

二

到了8月份，群众向县里举报：“在淳化县与富平县交界处的武家坡路段，傍晚常有七八个土匪携带短枪、匕首抢劫钱物。”于是县政府请我连派兵进行清剿。

当时，杨志勇副指导员向张克礼指导员请战说：“我是富平人，对这一带熟悉，让我带10名战士去完成这次抓捕任务”。张指导员说：“那好，你带10名精干的战士去吧，其中要选一个班长协助你”。我得知情况后就请求张指导员批准我参加战斗，但他不同意，说我年龄小。我又向杨副指导员恳求说：“我家在解放前3年被土匪抢劫过，我对土匪恨之入骨，让我去吧！”最后领导终于同意了我的请求。

杨副指导员26岁，身强力壮，走路如风，他带领我们经过方里、口镇，翻越一架小山和两个深沟，在下午4点赶到了武家坡上端。当时路旁有一小卖部兼茶馆，里面坐了不少喝茶的人，他悄悄问茶馆老板：“武家坡是不是常有土匪抢人？”老板低声说：“有！刚才溜走的那个人就是土匪，看样子是回去报信了，我们不敢惹他们。”杨副指导员听后立即对徐班长说：“你带两个同志快去追刚才溜走的那个人，他是土匪！”徐班长马上带着王银学、文振兴快步追去，我也跟着跑去了。

不久，我们就看见了那个溜走的人，徐班长边追边喊“站住”，但那人还是拼命地跑，徐班长大声警告说：“你不站住，我就开枪啦！”他才停下来跪地求饶。徐班长叫我上去搜身，我在他腰间搜出了一把匕首。正当我们押着这个土匪向茶馆走时，杨副指导员带着其他几名战士也赶来了，他说：“茶馆内喝茶的人复杂，就在这旁边树林里审问吧”。在树林中间一个土坎旁，那个接受审问的土匪哆嗦着回答：“我叫张培基，瓦头村人，没有枪，只有一把匕首，抢过6次人，抢了65个银元。”杨副指导员再问：“你与其他土匪有无联系？他们住哪个村？有无枪支？你老实交代，可以立功赎罪！”那土匪回答：“我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我们共8个人，他们7个都住在南湾子的两个村里，其中6个人有手枪。”杨副指导员又问：“你们在啥时候抢人？”那土匪回答：“我们在傍晚时分，陆续先来到这树林，然后由头头支配去坡路上下两头拦人抢钱物。”审讯过后，杨副指导员把大家分成两部分在土匪来的路两旁进行埋伏。

傍晚时分，果然有个人，嘴里吹着口哨，从西边路上走来。当他走到树林旁时，我们扑上去将他按倒后进行了捆绑，并从其腰部搜出手枪一支。又等了一阵子，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杨副指导员和徐班长带着我们一起冲上去将3名土匪擒获，搜出3支手枪。最后又抓获了两个土匪头目。这次抓捕前后用了3个多小时，抓捕土匪8人，缴获手枪6支，子弹60发，匕首两把。

在押解土匪回淳化县的途中，杨副指导员还带着我去一个村子里收缴了一个姓刘的商人的枪。杨副指导员对那个姓刘的商人说：“你过去做生意，买枪保护你家财产是对的，现在解放了，政府不允许私人有枪支弹药，你要上缴政府，否则，你就犯私藏枪支罪了。”那姓刘的听后很痛快地将手枪和数发子弹交了出来，杨副指导员还给他写了个收据。

三

我们连在大半年时间里根据情报抓捕了百余名土匪，到了当年11月初，县公安局在县北门外一片空地搭了临时台棚，召开宣判大会。我连战士全副武装将关押的200多名土匪和其他犯人，用绳子串绑起来押赴刑场。为确保宣判大会和行刑场地万无一失，当时周围制高点、重要路口、城门楼和城墙角上，都架着重机枪和“八二”炮，戒备十分森严。当14名作恶多端的惯匪押到刑场后，全场高呼“坚决镇压土匪！为受害人民报仇！”等口号。

那天，有10名罪犯被宣判了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有4名罪犯被执行了枪决。群众高兴地说：“现在国家有法了，我们再不受害了！”有位老人看到布告上枪决了某土匪，政府为他报了仇，他感激地在毛主席的画像前连连磕头。宣判大会后，淳化县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