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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走过八千里路

2021-05-23令哲

花火A 2021年2期
关键词:花轿将军公主

令哲

作者的话:每次写东西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带了点抽风的调子,以至于正儿八经的古言一直是我的短板。最近,机缘巧合,连刷了三百多篇中国古典美学相关的文献和论文,然后突然就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将军x公主这个经典下克上组合,是我在少女时代的初心之一,2012年、2016年、2018年、2019年,都试着写过,但是无论长篇还是短篇,都没能成功坚持三千字。现在终于能把这个故事写下来,也算是弥补了一个遗憾吧。

摘句:她果然没猜错,事出反常必有陆云危。

1.事出反常未必有妖

和月公主第三次嫁人失败后,乘着花轿被人扔在了公主府的房顶上。

她抬起手,一下子扯掉头上盖着的喜帕,惹得满头金簪珠翠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没了。

和月公主心情不佳地踢开了面前的红色轿帘,起身走了出去,绣着金色鸳鸯的红锦缎面绣花鞋踩在房顶的瓦片上。

今日本应该是她出嫁的大喜之日,指婚的对象是北上盟国的首领,结果花轿刚出了上京城门,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送亲队伍就被人劫了。

威风凛凛、浩浩荡荡的护卫队脆弱得像纸片人,一群人都打不过单枪匹马的蒙面劫匪,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得而知。

万幸的是,这场意外中,和月公主毫发无损,也没有被劫走成为人质。反倒是连人带轿地挂在公主府的房顶上。

和月垂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院子里。看到院子里的管家和一大群仆人,正对着房顶上的花轿烧香祷告之后,她忍不住嘴角一抽。

“苍天有眼,大仙保佑,我家公主贤良淑德,最近不知道是撞了什么牛鬼蛇神,嫁个人怎的就这么难……”

其实也不怪众人变得神神道道,这事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诡异。

更诡异的是,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三次。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和月却偏偏不信这个。

她觉得,事出反常未必有妖,多半是人为。

思及此,她飞速拆掉头顶的凤冠珠翠,三千青丝散落下来,清风拂过,红色的衣帶与乌色的发丝纠纠缠缠,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味道。

紧接着,和月的眼睛一闭,心一狠,直接从房顶上跳下来了。

然而,意料之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公主府外破门而入,身手矫健地掠过院子,带起一阵风,而后稳稳地将房顶跌落的女孩接住,抱在怀里。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出现的人,有一张极为出挑的面孔。

他浓眉星目,唇色嫣红,端得一派潇洒凛然的正气,却也俊得艳丽张扬。

他的箭袖袖口绣着的两瓣银色竹叶,让这一身子夜般的颜色不显沉闷,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被这身衣服衬得恰到好处。

“抓到你了,”和月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轻而缓地念出了他的名字,“陆云危。”

她果然没猜错,事出反常必有陆云危。

2.子就要语怪力乱神

在大周,陆云危是个当得起“传奇”二字的人物。

十五岁挂帅,十七岁拜将,二十岁便军功累累,百战百胜,是以被世人冠上“战神”之名。

和月及笈后,再一次见到陆云危,是在上京主城街道的十字路口。

陆云危骑着一匹黑马,伫立在十字路口的一端,身后跟着十余骑亲兵;而和月的公主轿撵,则停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

两队人隔着不算宽敞的路口,遥遥相望。

和月轻轻掀起轿帘的一角,瞥见那说不上熟悉,却也说不上陌生的人影,而后吩咐随从落轿让路。

大周的战神刚刚打了胜仗,回京述职,她再尊贵也不敢抢了功臣的风头。

然而,还没等轿子落地,和月就听到了十余人下马的声音,和马蹄踏在街道石子上的声音。

公主轿撵落地的那一瞬间,十余名将士也随着陆云危,牵着马退到了一旁。

和月犹豫了一阵,然后下了轿。

她走到十字路口的另一面,盯着这个数年未见的人,轻声问道:“不知陆将军,是否愿意赏光叙旧?”

……

和月负手走在前面,陆云危牵着马走在她的后面。

“说起来,今日是中元节呢。”和月看着街边那些色彩缤纷的鬼头面具,不禁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她悄悄地侧眸看了一眼陆云危,然后试探地小声继续说:“都说中元节鬼门大开,父皇赐我的公主府虽然是新建的庭院,但这地……”

她刻意拉长了调子,做出一副隐秘的姿态。

陆云危被她引起了兴致,问道:“这地如何?”

和月道:“我是听太傅给哥哥讲课时说过,这地旁边,似乎是前朝被冤死抄家诛九族的大官宅邸,只不过我辈祖先入城后,将其夷为平地。”

陆云危垂眸,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和月又说:“将军,你说今日这鬼节,我府里会不会闹鬼啊?”

陆云危顿了顿,然后对她说:“公主殿下说笑了,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

“嗯,这倒也是。”和月点点头,又问,“天色尚早,将军要进府中喝杯茶吗?”

陆云危微怔,余光瞥见洒遍天际的晚霞,微微皱了皱眉,这天色,估计过不了多久,太阳就彻底落山了。

霞光耀眼,和月又岂能不知,但她偏要睁眼说瞎话。

她不愿意在面对心仪之人的时候,无所作为,将人生交给所谓的“命运”安排。

只可惜……

“公主殿下,外臣入府,恐怕多有不便,”陆云危一边这样说,一边缓缓欠身行礼,“在下告辞。”

听到他这样说,和月只能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然后,她没好气地福了个礼,袖子一甩就回府了。

和月沐浴完后,换上寝衣,便躺在床上狂锤自己的金丝软枕。

干脆随便找个联姻对象就嫁了吧。她的心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结果,第二日一早,这想法就被和月掐死在摇篮里。

她梳洗完毕后,刚出屋子,准备去吃早饭,却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

和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正站在公主府的屋顶上。

他仍旧穿着昨日那身玄色的衣服,晨风卷起了他的发丝,朝阳映在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孔上,颇有几分惹人心动的颜色。

只是,和月已经没心情去考虑心动的问题了。

她明明记得,昨日分别时霞光尚未散去,现如今已经晨光熹微,难道……他在这里守了一晚上?!

3.若你没有心悦之人,我便嫁人了

那日早上的事情,在和月的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陆云危被她发现之后,转身就跳到府外,片刻后便寻不到半分踪迹。就像从未在公主府上空出现过那样。

他身手一流,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都是世间少有的水平,就算千军万马之中也能闲庭信步,何况是区区公主府?

可是,和月能肯定,他确实在自己府上的屋顶守了一夜。

思及此,和月瞬间就把昨晚抱着枕头乱捶的气性忘在了脑后,心情颇好地想着,今早她要多吃一个肉包。

等到了皇宫,拜祭完母妃之后,和月突然想到,父皇曾经和她说过,这几日一直在商议她的终身大事。

和月托了自己早逝母妃的福,因着父皇爱屋及乌,她就成了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所以被破例准许,去议政的偏殿悄悄旁听自己的婚事。

她站在偏殿的小门后面,将漆了朱红色的门栏推开一个小缝,看到陆云危也站在议政厅里。

与那群上了年纪的老大臣相比,陆云危显得太过年轻了。

他修长笔挺的身影,如同一株生机勃勃的白杨,罩在藏蓝色的朝服之下,极有风姿。

只是眉宇间一片如冷水般的沉静,不似寻常年轻人那般单纯浮躁。

那群皇亲国戚和老大臣们,轮番对她的婚事发表了看法,议政厅里的讨论声从未间断过,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可无论众人谈论得如何激烈,陆云危都是一言未发。

和月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盯着陆云危,一刻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结果,这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和月内心狂扎小人。

待到众人散去,和月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她抄近路,提前到了宫门口,顺利地堵住了陆云危。

和月看着他礼貌到了疏离程度的表情,下定了某种决心,问道:“今有两个问题,和月请将军赐教。”

她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只要陆云危的一句话,往日千丝万缕的情愫,她就可以努力让它们都变成过眼云烟。

和月:“一别数年,将军一切安好?”

陆云危:“劳公主殿下挂念,臣一切安好。”

和月:“将军年过双十,尚未婚配,不知可有心悦之人?”

陆云危:“……”

一时之間,空气中寂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呼吸的声音。

他的睫毛微动,两点寒潭般的星眸突然多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似是要说些什么。

和月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却迟迟不肯出现。

“也罢,这是将军私事,我本不应多问,”和月轻笑,“只是想着,若将军心悦哪家小姐,我也好求父皇为你赐婚。”

她的眉梢眼角都是得体的笑意,似乎真的动了帮他牵红线的心思。

陆云危有些急了。

他没再斟酌,脱口而出:“若臣没有心悦之人……”

霎时,和月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

随后,她长舒一口气,像是放开了背负着许久的包袱。

“若你没有心悦之人,我便嫁人了。”

4.嫁人不如敲木鱼

从陆云危的口中得到了这份答案之后,和月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

她不再多想,在公主府里等待着赐婚的圣旨。

本以为这随波逐流的决定,是平淡又乏味的一生的开始,却不料波折再三掀起,在她的人生中卷起了惊涛骇浪。

和月第一次成亲,花轿就被人劫了,然后扔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和月第二次成亲,花轿又被人劫了,然后扔在了公主府的院子里。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整个上京的权贵人家,再没有敢迎娶和月公主的勇士了。

最终,和月狠下心,伪装成去北上的盟国和亲的样子,发誓要把这个搅黄了她两次亲事的家伙揪出来。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和月费尽心机,也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

无论她如何试探,陆云危都伪装得滴水不漏。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大概就是指和月现下的状况。

她看着不知道被宫里哪位娘娘请来的“得道高人”,又是舞剑又是喷火,黄色的符纸贴满整个公主府,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湖人士入公主府,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爱女心切的老父亲自然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派陆云危来保护她。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月怎么想,怎么觉得搞笑。贼喊捉贼,不过如此。

她的目光微转,便落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身上,忍不住凉凉地感慨了一句:“不如陆将军代替道长,帮我驱邪吧。毕竟,是否嫁得出去,全在陆将军一念之间。”

陆云危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然,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常,随后说道:“公主殿下言重了,臣惶恐。”

“惶恐?该是我惶恐才对,”和月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继续说,“和月公主三嫁未成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还是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出家敲木鱼吧。”

许是她言语中的不悦太过刺耳,亦或是语气里的委屈太过明显,让陆云危沉默了良久。

和月追问道:“将军怎么不说话了?”

陆云危往后退了一步,俯身拱手。

“公主,”他低着头,对她说,“北上盟国的首领早已年迈,且已有妻室,实非良人。况且边塞气候寒冷异常,臣以为,公主未能远嫁乃是幸事。”

原来刚才没说话,是想着怎么堵住她的抱怨。

和月瞪着他,细长的柳叶眉恨不得拧成麻花。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问:“那前次呢?”

陆云危又答:“江南虽好,但与上京相距甚远,公主省亲多有不便。”

和月叹气,故作忧伤道:“若不是未能顺利嫁给孙丞相的长孙,也不会……”

陆云危再答:“孙公子人品贵重、前途无量,确是良配,只是丞相家风重文轻武,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自然要配文武双全之人。”

“哦……文武双全吗?”和月眯了眯眼睛。

现如今,陆云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语出惊人:“年轻有为、建府上京、能文能武、人品贵重、前途无量,这满朝文武里,也就只有将军一人了……玩笑话罢了,将军莫要见怪。”

陆云危松了口气。

“不过……”

陆云危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轻柔的女声如同黄莺在清晨的山间飘过的空灵之音,幽幽地飘入陆云危耳中。

“不过,将军既然说北上盟国的首领已有妻室,那么和月就只能嫁给他的儿子了。”

5.左手提裙,右手提刀

和月是个较真的姑娘。

她说要嫁人,就一定要嫁人;她说要嫁谁,就一定要嫁谁。

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一定装得像模像样。

这一次,她甚至去求父皇下旨,派陆云危担任送亲使节。

距离和月第四次出嫁,还有一段时日。

这期间,她再一次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静日子。每天围着桌子做女红,偶尔去清点一下仓库的嫁妆。

其间,陆云危屡次来公主府求见,和月都闭门不见。

她很好奇,这一次,会不会出现他监守自盗的戏码。

然而,事情还没进展到监守自盗这一步,另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戏码就出现了。

某日清晨,公主府的老管家丢了魂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大厅门口。

“公主殿下!可不得了!”他活了五十多年,从没见过今年发生的这诸多玄乎事,抖着声音说,“花轿出了一些问题。”

和月正在绣着鸳鸯,眼皮都懒得抬,云淡风轻地说道:“差尚宫局的人来修便是。”

“不……不是一些问题,是……”管家顿了顿,然后说,“是裂了。”

和月:“……”

等到她提着裙子,匆匆忙忙赶到后院的时候,放眼一看,才明白管家所说的“裂了”是什么意思。

红色的花轿整整齐齐地从中间裂开,像是被什么兵器横切了一刀。要是赶上大风的天气,估计花轿的顶盖就直接起飞了。

和月甚至能想象出,没了盖子的花轿变成坐撵的样子。

“公……公主,不如去宝华寺里请一尊主持开过光的佛像回府……”最近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可真是越来越邪门了。

“这倒不急。”和月围着花轿转了两圈,在角落里找到了某个有趣的东西,然后说道,“近些日子,陆将军多次来公主府求见,倒是怠慢了他。”

和月的语气说不上和善,“怠慢”两个字说得别有深意。

随后,她重新捡起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对管家说:“备轿,去将军府。”

一众随从携裹着公主轿撵,浩浩荡荡地穿过了三条街,终于来到了宏伟气派的将军府。

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黑底刻着金色题字的门匾,两座石狮子分别坐落在大门两侧,纤尘不染。

她来得匆忙且意外,将军府根本没有接驾的准备。

和月抬手,撩起轿帘的一角,盯着将军府门前的侍卫……腰间的刀。

她轻轻地感慨了一句:“这刀不错。”

不一会儿,和月提着刀丛轿撵上走了下来。

她今天穿得不似平时,发间只别了两根玉簪,水蓝色的裙摆如溪流在细雨中的淡淡波纹,整个人看起来淡雅如水。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手里提着的那柄长刀。

和月左手提起裙摆,右手提刀,面无表情地往将军府里面走。

6.要么和我拜堂,要么去见阎王

她这一闹,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无论是公主府的随从,还是将军府的侍卫,都被她弄得六神无主。

众人圍在她身边,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说着“公主息怒”。

和月费解地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说:“你们急什么?我只是来找陆云危叙旧罢了,你家将军在哪儿?”

侍卫长的脸皱成了苦瓜,无奈地劝道:“公主,听随从说,我家将军晨起时发现,丢了某件重要之物,现下怕是心情不佳,不如——”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和月那双烟笼似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你家将军在哪儿?”

侍卫长:“……”

侍卫长:“在演武场。”

得到准确的信息之后,和月不再犹豫,提着刀就往演武场的方向走。

多年过去,这将军府的格局依然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于是她走得轻车熟路。

侍卫们跟在和月的后面,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群在战场上无惧生死的彪形大汉,现在都快急哭了。

只因将军曾经吩咐过,这是一位万万得罪不得的贵人。

结果,这位贵人一到演武场,就把刀架在了自家将军的脖子上。

这场面太过震撼,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和月摊开左手,掌心里放着一枚小小的红色绳结,她看着陆云危,微笑着说:“听闻将军不小心遗失了重要之物,刚巧,公主府就出现了这个,特来奉还。”

这是她年幼时制作的第一个璎珞。或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原本是红色的线绳,已经有些褪色。

和月对这枚璎珞的印象特别深刻,那时她羡慕母妃手巧,也想跟着学,结果编了拆,拆了编,如此多次,都是皱皱巴巴地缩成了一团。

父皇说,这东西实在是没有璎珞的样子,顶多算是一根绳结。她气不过想扔掉,结果却有人说,很好看、很喜欢。

于是,和月便将这枚璎珞送给了那个人。

没想到,一别数年,她居然在含冤归西的花轿旁边,再一次见到了这枚璎珞。

和月盯着他,说道:“陆云危,劫当朝公主的花轿,可是死罪,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和月纤瘦白皙的手腕一翻,刀刃便紧紧地贴在了对方脖颈上的皮肤。

“将军!”演武场的将士们护主心切,纷纷往前进了一步。

陆云危抬首,寒潭般的眼眸斜睨了过去,众人瞬间不敢再动。

他将视线重新移到面前的少女身上,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缴械投降的意味。

陆云危问她:“公主准备如何处置?”

“很简单,”和月顿了顿,然后说,“要么和我拜堂,要么去见阎王。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考虑,没有第三个选择,还有……”

陆云危挑眉,似乎对她的话很感兴趣:“还有?”

不知怎么回事,方才还怒发冲冠的少女,双颊突然染上了两抹俏丽的红。

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有,能不能换个兵器?这刀好重,我的手酸了。”

7.回首已成戏中人

震惊!和月公主又要嫁人了。

震惊就震惊在这个“又”字上面。

这事诡异得前无古人,极传奇彩,所以很快便被民间多才多艺的说书先生们,加工成了多种版本:有妖邪作祟的灵异神怪版、有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版、有前世今生的虐恋情深版……当然,最火爆的还是惊险刺激的提刀逼婚版。

“上回书说到,公主提刀直闯将军府,那是胳膊来挡剁胳膊、腿来绊剁大腿,一路杀到了演练场,当众逼婚!”

说书人腔调中的抑扬顿挫,掌控得恰到好处,“逼婚”两个字音几乎转了九曲十八弯,听得和月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桌。

陆云危捉住了她的手腕,而后拂去了桌面上的水痕,并轻声说:“小心烫。”

和月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凉凉地说:“呵呵,你没听那先生说吗,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厉害了,这点热水算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公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刀刃抵在将军的脖颈上。”

陆云危云淡风轻地对她说道:“先点菜吧。”

“公主妆容精致的面孔上瞬间爬满青痕,坊间传闻,公主早已在第一次嫁人时,就被鬼附了身,此刻青面獠牙,甚为吓人。”

和月努力摆出一副平静的面色,说道:“不如我们换一家店吧。”

“将军英俊潇洒、年轻有为、战功赫赫、前途无量,如此良人,尚未娶妻,上京多少官家女眷翘首相盼,居然落得身饲恶鬼的下场,真是可悲、可叹呐……”

和月气鼓鼓地快步走出酒馆,茶余饭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与她渐行渐远,但她心里的那份不平却迟迟不能消散。

忽然,她感觉到有两根纤长有力的手指,勾了勾她的指尖,而后,那温热的指腹划过了她的掌心。

就在对方即将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瞬间,她一抬袖子,将自己的手护在怀里,赌气般不给他牵。

和月对他说:“陆云危,我生气了。”

陆云危看着她,想了一会儿,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少女一句话赌了回来。

和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词都省了吧,就算你说我是仙女下凡,我也生气。”

陆云危:“夫人——”

和月:“别乱讲话,谁是你夫人!”

陆云危:“夫人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8.与君共赏云和月

陆云危曾说,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一定要配文武双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驸马才行。而这个人,一定不是自己。

他出生于将门世家,十二岁便上了战场,北风卷起的黄色沙土与战士们鲜红的血色,几乎是他人生中的全部色彩。

他见惯了萧瑟的风景与生死离别,忘记了曾经亲手埋葬过多少名同胞将士,甚至,他在十七岁那年,亲手将父亲的尸体裹上了白布。

他太懂得刀剑无眼、战火无情的道理,所以,只能将那份感情深深地压在心底。

平定北上之后,陆云危在回京途中想着,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她的轿撵就好。

却不料,多年未见,她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甚至下轿来找他,说要同他“叙旧”。

后来,她说她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要嫁人了。

这本是陆云危早就知道的事情,也明白没什么不对,可是他总是对和月的成婚对象不够满意。

他明明没有任何合理的立场,却偏执地认为她不应该嫁给那些人。

于是,他一连劫了三次花轿。

他的初衷,或者说是他自认为的初衷,是为了让她换一个更好的驸马,却反倒害得她无人能嫁,不得不远走北上。

陆云危想告诉她,边塞气候寒冷,又远离上京,指婚的夫婿也绝非良配。

可是她却闭门不见,似乎狠了心一定要嫁过去。

陆云危最后一次去破坏花轿时,想着这些事,不由得分了心,才将一直随身带着的璎珞,遗落在公主府中。

陆云危从未想过,他竟以此为契机,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她的身边。

“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和月一脸严肃地问道,“非要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旁边,你才明白我的心意?”

她的个子不高,发丝擦过他的肩膀,现在离他这样近,说话时抬起头看他的模样,与往日在宫里高高在上的感觉截然不同。

陆云危抬手,摘掉落在她发间的枫叶,然后说:“中元节那日我便明白,只是有许多顾忌。”

和月反问:“现在就没有了?”

陆云危长叹,然后说:“顾忌仍有,只是当日的你……让我无法拒绝。”

现下国家昌明、四海升平,他自然可以同她共游山川。可是,当硝烟四起之时,他必须提刀奔赴战场。保家卫国,是他的使命。

曾经,他除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了无牵挂。可是现在,他的生命里,有了和月。

他无法拒绝,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和月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说道:“陆云危,你的选择没有错。”

或许,这世界上没有绝对与否。但是,和月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陆云危的选择没有错。

“曾经的你了无牵挂,才能无所畏惧,现在的你有了羁绊,更要一往无前。”

“你要比过去更强,因为,我永远在这里等你带着胜利回来。”

“無论何时何地何境遇,我都会一直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一起去游名山大川,一起走过八千里路。

“等你回来,共度四季轮回,暮间赏云,夜时赏月。”

编辑/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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