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江南

一

这年六月的一天，几艘快速的机帆船，从马来西亚的多多尔岛起航，驶向苏拉威西海。

船老大站在高高的塔台上举目远眺。他是马来西亚伊班族的土著人，名叫乌班达斯，今年56岁，体魄强健。他久经风浪，善于捕获大海中的剑侠长吻鱼，据说他从19岁开始至今，已经成功地捕获了300多条长吻鱼，在多多尔岛算是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他手下的十几个船员，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年轻小伙子，今天他们出海就是想捕获几条长吻鱼，不知有多少凶险在等待着他们……

乌班达斯在塔台上手搭凉棚，凭着犀利如鹰的眼睛，搜寻着海面上的目标。忽然，海面飞腾起雪白的浪花，原来是一条长吻鱼闪电般跃出水面。此时，乌班达斯和船员们都惊呆了，只见海鸟在离海面5～6米的空中盘旋，长吻鱼的长吻似利剑一样，敏捷地穿透了海鸟的身体，又扑通一声落入水中，速度快得只有几秒钟，眼光迟钝的人几乎还没有看清楚呢。

成年的长吻鱼体重一般能达到500～900千克，它不但是海洋中的跳高健将，还是游泳能手，游速快得令人惊奇，最高时速可达120千米，赛过舰船。长吻鱼的耐力也极佳，可日行千里。它生性好动好斗，因而胃口极好，所食的鱼类或藻类的汞含量很高，由于它缺乏消化和排泄汞毒的机能，高含量的汞毒导致它生性好斗，有时甚至失去理智，向鱼类、船只和渔民主动发起攻击，可以说是海洋中的一霸。

乌班达斯果断地对船员下达了下网的命令，十几个船员早就摩拳擦掌了，麻利地行动起来。立即，一张大网铺天盖海地放了出去，竟然网住了刚才跃出海面吃海鸟的长吻鱼。船员们一起忘情地欢呼起来。乌班达斯冷静地呵斥一声：“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快拉网……”船员们周身紧张起来，吼叫着用力拉网。长吻鱼在网里拼命挣扎，它的身子比面板还宽，有7～8米长。它疯狂地翻腾，浪花四溅，终于撕开渔网，挣脱了出来。然而，它并没有逃走，而是狂怒地一头狠狠扎向了船舷，一米多长的吻，利剑般刺进包有铜皮外壳的船体，刺穿了一个有碗口粗的窟窿，海水顿时涌进船舱。一个船员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堵洞，可是被强有力的“水龙”冲倒了，又一个船员接着扑上前，也没能堵住海水。这时，不知从哪儿又钻出来一条长吻鱼，可能是来助战的，也许是来救护同伴的，它也把船体刺了一个大洞。船舱里不一会儿便灌满了海水，船开始下沉，船员们吓得惊慌失措，个个面如土色，乌班达斯沉着地指挥船员跳上救生船逃命。

不远处的两艘渔船发现他们遇险了，急忙奔过来救助。很快，他们顺利地爬上了渔船，转头看看，刚才乘坐的救生船已经被两条长吻鱼掀翻了，像一个贝壳倒扣在海面上，如果没有及时获救，他们的下场不堪设想！他们望着海中两条穷凶极恶的长吻鱼，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二

乌班达斯和他的船员们大败而归，没有捕获到长吻鱼不说，还损失了一条机帆船，这对渔民来说仿佛丢失了命根子，塌了半边天。乌班达斯待在家里几天不出门，一个人埋头喝闷酒，他心爱的女儿门西尼安慰他：“爸，你应该感到庆幸，大家都保住了性命啊！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乌班达斯的几个船员你来我往地登门看望。乌班达斯知道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暗暗喜欢上了他的宝贝女儿。的确，女儿非常讨人喜欢，是多多尔岛乡亲们公认的美人。她对父亲手下的几个小伙子感觉都不错，要嫁给其中的哪一个，她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乌班达斯对女儿说：“我替你选一个白马王子吧！”

乌班达斯郑重其事地对几个小伙子表达了他的意思，谁能单枪匹马首先捕获一条长吻鱼，女儿就嫁給谁。门西尼拍手赞成父亲的主张。

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嗷嗷”呼喊着，分头准备着出海捕获长吻鱼。

这一天，几个小伙子都悄悄分头出海了，他们心里都默默祈祷，请上帝保佑，让其首先捕获到长吻鱼，能娶门西尼为妻。但是，他们心里也非常明白，一个人要想捕获到长吻鱼比登天还难！

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苏拉威西海风平浪静。其中一个小伙子名叫泰森特尔，他独乘一叶小舟，把一串鱼钩抛了出去，然后坐在船头上，眼睛凝视着水面的浮漂，这里是长吻鱼经常出没的水域。他发现前方有一个名叫巴登莫奇的人也正在放网，都心照不宣地暗暗较劲儿……

泰森特尔突然发现浮漂轻轻动了一下，他以为是长吻鱼上钩了，兴奋得腾地站了起来，透过明净的海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不足一米长的小旗鱼。泰森特尔骂了一声：“白白浪费了我的饵料。”忽然，浮漂又猛烈地动了，接着海水像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泰森特尔狂喜地喊起来：“长吻鱼上钩啦！”

鱼钩上挂着的诱饵是一条几斤重的鱿鱼，是长吻鱼最喜欢吃的无脊椎动物。这条长吻鱼可能是太饥饿了，位于长吻鱼顶端的口贪婪地咬住了鱼钩，吞下了鲜美的鱿鱼，它想吐出鱼钩，可是尖利的鱼钩已经扎进了口里。它立刻愤怒了，疯狂地挣扎，月牙形的尾巴用力地拍打着海水，噼里啪啦地震天响，一团团浪花四处飞溅。

泰森特尔急忙把手中雪亮的鱼叉抛了过去，鱼叉凌空飞起，扎进了长吻鱼的脊背，长长的木柄还在颤抖。泰森特尔紧握木柄后拴绳子，用力拖拉长吻鱼。突然长吻鱼猛地跳出水面7米多高，小船上的泰森特尔来不及松开手中的绳子，他的整个身体便被长吻鱼带下了小船，随着长吻鱼飞上了半空，他本能地呼喊：“救命啊！”在那边的巴登莫奇听到呼叫声，抬头看见了面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他顾不得收网，急忙开着小船过来营救，虽然在情场上他们是对手，然而在海上他们是风里来浪里去、亲如手足的好兄弟，他不能袖手旁观，便奋勇地冲了过来。

长吻鱼挣脱了鱼钩，“嘭”一声又带着泰森特尔落入海水中。泰森特尔并没有松开手中的绳子，他不想让这条长吻鱼逃脱，他要把这条长吻鱼献给心爱的姑娘，此刻他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巴登莫奇老远呼喊：“喂，快松手！躲开，危险！”

长吻鱼面对着泰森特尔，眼睛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凶光，它猛烈地摆着身子，企图甩掉脊背上的鱼叉，可是鱼叉扎得很深，并且鱼叉还有倒钩刺，无论它怎么摆脱，鱼叉不但没有甩掉，似乎越扎越深了。长吻鱼呼啸着挺起长长的利剑，向泰森特尔刺来，泰森特尔机灵地躲开了，长吻鱼的尾巴又披头盖脸地横扫过来，“吧唧”一声，泰森特尔被击晕了。

巴登莫奇赶过来，把鱼叉抛过去，可惜没有击中长吻鱼，眼看着泰森特尔性命难保，他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这时泰森特尔已经体力不支了，他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中的绳子，长吻鱼似脱了缰的野马在海水中翻滚。它挺起长剑“扑哧”一声，刺进了泰森特尔的胸膛，然后挑起泰森特尔，劈波斩浪，快速地向前冲出几百米。泰森特尔挣扎着声声惨叫：“救命啊！”“我的兄弟……”巴登莫奇哭喊着追了上去。

长吻鱼停了下来，把泰森特尔甩落海中，接着它的尖牙利齿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泰森特尔的肚腹……

三

出师未捷，士先死。泰森特尔葬身鱼腹，乌班达斯和女儿悲痛欲绝。尽管如此，悲剧并没有吓退巴登莫奇和另外几个小伙子，他们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分头出海捕获长吻鱼。要说他们是为情而战，不如说是向世人显示，他们是征服长吻鱼的铁铮铮的英雄汉。

这天，美国的海洋学家卡罗何莱在苏拉威西海考察海洋生物，他乘坐的深海考察艇，开始缓缓地下潜，深距仪显示水深25米。突然，潜水艇外边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艇身剧烈地摇晃。卡罗何莱同几个助手坐立不稳，东倒西歪，这样深的地方不可能是遇到海水对流后的冲击，更不可能遭受到不明武器的袭击，那么艇身为什么不停地摇摆，难以控制呢？

卡罗何莱沉着冷静地对助手说：“不要慌！”他亲自往舷窗外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水生物紧贴着艇身！究竟是一个什么生物呢？由于水深幽暗，实在看不清楚，这时渗水仪测出密封舱内开始渗水了，处境非常危险。艇长果断下令潜水艇紧急上浮，当潜水艇浮出海面，他们才发现，原来是海洋生物中的剑侠长吻鱼。它长长的吻刺进了艇体，不停地扭动身躯，潜水艇也随着摇晃，眼看它的长吻抽不出来，被牢牢地卡住了。卡罗何莱和助手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奇事，如果不及时摆脱长吻鱼，后果就非常危险了。长吻鱼为何有如此惊人的力量，早已引起了科学家强烈的关注，并对此进行了认真的科学研究。结果发现：长吻鱼身上的肌肉发达而结实，用锋利的斧头也难以一下子剁开它的身体。另外，它的椎骨之间有软骨圆盘，极富弹性，撞击时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特别是它的长吻的结构，具有相当惊人的缓冲力。在吻体内部还有一个充满脂肪的空囊，可以承受外界很大的压力。因而，長吻鱼在攻击的瞬间，冲刺速度可达55米/秒，快如闪电，并不夸张。

长吻鱼进攻时将全身所有的冲击力全部集聚在吻的尖上，所产生的冲击力相当于人们平时用重大的铁锤敲击物体时所产生的打击力的20倍。由于它有一套天然的“缓冲设备”和“防震器”，因此能承受得住攻击时所产生的巨大的反作用力。

长吻鱼的身体呈流线型，它扇形的尾巴如同大功率的推进器，心脏则像一台不知疲倦的马达。尤其令人惊叹的是，它的心脏被鱼叉刺中后，仍能跳动很长时间，常将手持鱼叉的渔民拖下水，再一剑穿身，它死也不放过对手。

就在深海考察艇受困于长吻鱼的时候，巴登莫奇正巧开船过来了。卡罗何莱他们急忙向他呼救。巴登莫奇在海上老半天也没有发现长吻鱼的踪迹，心里火急火燎的，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兴奋异常，奋力开船冲了过去。“嗖”，手中的鱼叉狠狠地掷了过去，准确地扎在了长吻鱼的脑袋上，疼得长吻鱼猛地一甩，只听“咔嚓”一声，它的长吻被折断了，潜水艇里的人们都欢呼起来。

长吻鱼一米多长的吻折断了一大截儿，失去了威力无比的武器，但是，它还是疯狂地向巴登莫奇扑来。巴登莫奇并不惧怕，迎面冲上前，撒开了大网，一下子把它网住了，这回它无论怎么挣扎，也不能把网撕破了，因为巴登莫奇用的是特制网。长吻鱼可能受到了致命的伤害，鲜血从脑袋上喷涌而出，染红了海水，扑腾了一会儿，就漂浮在水面上不动了。

巴登莫奇是第一个把一条重800多千克的长吻鱼献给门西尼的人，门西尼激动万分地紧紧拥抱着巴登莫奇，说：“我爱你，多多尔岛上最勇敢的男子汉！”

选自《科学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