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次建，你知道自己学习成绩差的原因吗？”

某一天午后，我正在喝黑糖珍珠奶茶，林怡微翻着笔记本突然转头看向我的奶茶，并盯着杯子上的标签。我刚吸了一口，在她的注视下，莫名紧张起来，喉咙慢慢滚了一下，咽了下去。

“你说什么？”我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吸第二口。要知道林怡微时常玩这套，我偶尔也学学她。

“懒得再重复。”她不屑一顾，把头转过去，嘴边兀自继续说着，“敢喝多糖的奶茶，也真够厉害。蛀牙、肥胖、糖尿病，都不怕，对吧？那会担心自己变傻吗？据科学家发现，甜食吃得多会影响人的智力，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考试成绩这么废的一个主要原因了吧。”

我刚想吸第三口，瞬间停住，咬着吸管，转头看了一眼林怡微。她又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完全不管身旁有谁在看她，就好像上一秒闯进我耳朵对我耳膜擂鼓的那段话不是她说的。

我讨厌林怡微嘴边时不时冒出的这些话，讨厌学校总是要用学习成绩来衡量学生品质的优劣，讨厌监考老师面无表情地站在我旁边看我老半天，讨厌张贴在学校宣传栏里的成绩排名，讨厌每次开家长会齐老师总是把我妈安排到教室的最后一排，然后一回家，我的耳朵就会被我妈揪成了一出悲剧。

学习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整天背ABCD，做着加减乘除，再背背“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我夏次建只是不想做这么没意思的事，否则改天也努力起来，林怡微这些人还会守住自己在排名表上的位置吗？

“跟个小学生似的，除了做梦，还会做什么？以后要认真听讲，免得我要跟你讲这么多东西。”林怡微面对着我那些用了一个学期依然崭新的课本说道，“上课尽量做点笔记吧，要不到考试前是要补一堆的。”

我满不在乎地嗤笑着，“你们学习好的都很自大是吧？”

“呃？”认真翻看课本的林怡微好像没有听到，嘴角只发出一个很轻的疑问词。

我以为她是没听见，就靠近她，大声重复了一遍：“学习好的都很自大吗？”

林怡微像目的如愿达成一样，嘴角上扬，但顷刻间又恢复往日的漠然，装出认真看书的样子。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向我刺来。

“夏次建，你刚才说什么了？”齐老师正从教室门口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早读课放听力用的录音机。她抬了抬眼镜，很严厉地看着我，继续说：“说谁自大啊？”

我知道我中计了，顿时尴尬地装起哑巴。

“老师，刚才次建是在和我开玩笑。”林怡微却在这时向齐老师解释道，然后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完全被这情况弄晕了，身子还是斜侧在齐老师和林怡微的目光中间。真不知道林怡微究竟是从哪个星球来的生物。

“这种玩笑少开点，还是要认真对待学习。”齐老师一边说，一边用异样的神色看了我一眼。

林怡微难得笑起来，露出一排米白色的牙齿。

“如果期末考试还能保住年段第一的话，我们班就去开展一天的宿营活动。大家觉得怎么样啊？”齐老师边插录音机的电源边对班上同学说道。

“当然好啊，太棒了！”全班异口同声。

当然，对此，我可不敢轻易发表看法。

刚刚帮我解围的林怡微趁齐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又拿书敲了一下我的头。

“夏次建，你下次要是再出言不逊的话，我会告诉齐老师的。”

林怡微一阵细微而狡黠的笑声在背后像隐秘盛开的花丛，只有我能听到。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心里想着：是哦，我好怕。

林怡微又笑了起来，然后对着我的侧脸说：“不过，真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好好读书。”

“对我这个天才来说，这个绝对可以，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也真怕自己努力起来会把你远远甩到后面。”我不屑地对她抛出了一句。

趁齐老师在讲台上写今天早读课要念的单词的间隙，林怡微往我这里丢了一个纸团过来。

我拿起纸团，本想把它扔回去，可这时齐老师已经转过身来，似乎又盯上了我。我只好作罢，把纸团摊开，夹进了英语书里。

满是褶皱的灰白纸页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单词、公式和各种符号，它们怎么看都像小学语文课本里一群找不到妈妈的小蝌蚪。

“鄙视你，自以为是的家伙”，这是纸团里面写的最大也是最丑的几个字。

我偷偷看了看林怡微，她又装作很安静的样子，在那一丝不苟地抄写黑板上的生词，她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窗外照进来的光线里更显得明亮了。

有时，我妈会在我没有醒来时在桌子上留下几枚硬币，然后她就心安理得地骑走我的自行车去鱼市做生意，所以那种时候，我也只能挤公交车去学校。

清晨的公交车站点，前拥后挤的人流中，王耀凭着魁梧的身体走在前面，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很轻松地通过他杀出来的那条路上了车。

王耀的爸妈也是做鱼货生意的，所以我们两个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孩子就成了他们彼此沟通的纽带，我和王耀也因此无法守住自己在学校做的那点破事。因为大人们的关系，我和王耀也自然玩到了一起。

王耀是个胖子，这点我就不强调了，如果被他听到，他一定会伤心，他是一个不想让别人叫他胖子的胖子，即使在背后也不行。除了偶尔挤公交帮我开道外，他每个礼拜都会从他家里拿出一叠最新的《火影忍者》《海贼王》的动漫光碟借给我，当然大部分还是盗版。

“建建，这段时间，你跟林怡微一组学到很多东西了吧？”王耀在我旁边坐着，不断地向我靠过来。

“都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许这么叫我！”我皱着眉头盯着王耀，看他被我犀利的目光击中后低下头的样子，我补充道，“建建，建建，女生这样喊我，我都受不了了，何况你一个大老爷们！”

“好啦，建建……哦，是次建。我就是好奇，像林怡微那么优秀的女生，也愿意跟你同桌，还能忍受你，待到现在……”

王耀显然脑袋缺了根筋，不管不顾我的感受又说起来，我瞬间又狠狠盯着他，他这才打住。

“哪有啊，都是她找我讲话！”我没好气地回答着，随手翻了翻王耀借给我的游戏光盘，再嘟囔一句，“拜托，我其实也很有魅力的。”

“可是林怡微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会找你讲话？”他又挤过来。

“这个……呃，你自己去问她好了。”我懒散地把光盘收拾进帆布书包里，有一秒钟看着书包发呆，对于林怡微这样的女生为什么会同意坐在我身边我也很迷惑，可能这是一个被她深深藏进心底的秘密吧。

“可是我就想问你。”

“不知道！”我看着他，便也问起他和顾上进同桌的情况，“你们俩怎么样？”

“顾上进人挺好的，也很细心，不过可能是他太帅了，每次他课间教我的时候，旁边总有一些女生也会凑过来问问题，可烦人了。”

“是吗？他那么受欢迎？”

“嗯，尖子生都很受欢迎的。次建，如果有一天你也变成他们的话，你就知道了。”

我一向不叫王耀胖子的，因为他会生气。但是在公交车上这么拥挤的情况下，我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

“哎呀，王耀你这个大胖子，别压过来啊，我要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