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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糖润年味

2021-04-12李军

新青年 2021年1期
关键词:菜油炒米风箱

“年,像淡烟,又像远山的晴岚,我们握不着,也看不到,但它走来的时候,只在我们的心头轻轻地一拂,我们就知道:年来了。”读到季羡林先生的散文《年》中这句雅致的句子,扑面而来的浓浓年味如缕缕春风轻轻地温暖我的心田。

腊月薄暮,炸炒米的老汉忙活开来。常见他们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风箱炉灶,另一头是黑黢黢的炒米机和长袋子,晃悠悠地来到村子的空场上。“炸炒米喽——炸炒米喽——”搁下担子,支好炭炉,便亮开大嗓门来回叫喊。

熬糖多在年前清寒冬夜,小院里月光清如溪水,静似画布,草屋和枯树闲适安逸地嵌在画布上。青霜平添一份柔和,显得寂寥而悱恻。院角苦楝似宋词中的女子,清瘦婉约带有几许凄凉。黑黝黝的土灶上置一口大铁锅,倒些冷水,再倒进糖丝,搅匀。旺火烧煮,棉花秆燃烧时哔哔剥剥作响,屋里弥漫着甜味和烟味。祖父用铜铲子不断地在锅里搅拌,里面掺些姜末、橘子皮、红枣,适时添进半铲猪油。最后把炒米倒入锅内搅匀,此时,炒米显得格外晶莹剔透,闪烁着珠玉的莹润光彩。

桑木桌上放一块案板,抹上菜油,四周用木框固定好,盛入滚热的炒米糖,用木板或空酒瓶使劲来回滚平、压实。磨得锋利的菜刀也抹上菜油,等到糖半冷不热的时候,祖父拿出模子,横三刀竖两刀用刀,咯吱咯吱,切成小块的长方形或正方形,手起刀落,动作迅疾,简直是一幅绝美的风俗画。

熬切好的炒米糖,吃起来,脆香爽口,咬得“咯嘣咯嘣”的。花生裹上糖浆,切成小片,就是花生糖,入口脆甜。黑色的芝麻浇上糖浆,切成小片,就是芝麻糖,咬一口,香甜酥脆,像一场舒缓的芭蕾,在味蕾间跳跃旋转,荡出鲜艳的滋味。

熬糖时,铁铲在锅里“呼啦呼啦”翻动着,“咔嚓咔嚓”的刀切声,风箱的“吧哒吧哒”声,柴火的“哔哔剥剥”声,我们的笑语声,组成了一首暖心的交响曲。熬糖是一个恬静、幸福的细节,里面蕴藏着温暖的亲情,是舌尖上梦魂牵绕的故乡。清夜无尘,月色无垠,星光迷离,天空邈远而空阔。坐在院里木桩上,我们柔软得像一根青藤。

那种阳光般简单明快的幸福感和快乐感,日渐湮灭于浮躁而喧嚣的尘世。陪朋友逛超市,漫步于琳琅满目的商品间,偶有包装精美的炒米糖赫然入目,心中便涌起感念的潮水,一股柔软的乡愁倏忽从心底传遍全身。

有時徜徉在城市清冷的街头。天色向晚,偶尔瞥见街巷一隅,一位头发苍白、沧桑满面的老人在吆喝着卖爆米花。老人生意惨淡,神情淡定,如一幅古画。一缕残阳披在他单薄的身上,一种苍凉袭遍全身,一缕乡愁溢满心胸。

梁实秋说,味至浓时即家乡。熬炒米糖,是年的传承,渲染着一种吉祥,聚结着一种情怀,氤氲着一种独属于年的味道。品尝着喷香的炒米糖,我一下子回到纯净古意的乡村月夜,想起亲人们熬糖时那种忙碌而欢快的场景。那浓郁的熬糖香芬芳着陈年的梦,成了一种留在心底最温馨的回忆。

每逢年关,我总到老家熬几锅炒米糖,写几幅墨香弥漫的春联送给亲朋好友,让这些古朴的民风继续传承,让人们在喜庆之余怀想远去的纯朴而温馨的岁月。

(编辑·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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