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沐

高山滑雪、翼装飞行、岩洞潜水、徒手攀岩……这些听起来又酷炫又热血的极限运动，吸引了不少爱好者不断挑战。然而，近年来许多悲惨的伤亡、触目惊心的统计数据，提醒人们去关注酷炫背后的致命风险。“西藏冒险王”王相军在依嘎冰川不幸遇难，一度成为人们争议的焦点。

B站宣传片《后浪》，用蹦极、滑雪、潜水的镜头为“后浪”们贴上勇敢和自由的标签，但极限运动的真正追求应该是无限趋近零风险。与乔治·马洛里的名言“因为山就在那里”相比，夏伯渝所说的“人生不止一座山”更令人敬佩。他曾离珠峰登顶只有一步之遥，但为了队友的生命安全，毅然下山。真正的户外爱好者并非冒险之徒，反而是风险意识最高的群体。他们理解风险何在，也严谨地规避风险。

在极限运动导致的许多事故中，许多人也读出一种生命极致体验的“瑰丽”，他们甚至用“浪漫”“死得其所”来赞美。可越是将意外浪漫化，离真正的价值就越远。电影《飞驰人生》的主人公张驰在没有领航员的情况下跑拉力赛，看上去是一种冒险，但他的冒险是有道理的，他的内心独白是：“巴音布鲁克，1462道弯，109公里。耍小聪明，赢得了100米，赢不了100公里……我每天在脑海里开20遍，5年，36000遍，我能记住每一个弯道。”这样的极限运动，就像是高精尖的外科手术，或者是高超的乐器演奏，时间和技术才是支撑起所谓绝美瞬間的基础。

极限运动不等于极限耍酷。在楼顶腾空跳跃的运动，曾夺去许多少年的生命，但法国人大卫·贝尔创立跑酷时的初衷却是希望人们通过运动来增强身心对紧急状况的应变能力，这才是极限运动的本质。近代体育强调“更高、更快、更强”，然而在古希腊举行的古代奥运会上，身体之美和对力量的崇拜才是主旋律。跳远、掷铁饼，被规定必须在长笛的伴奏下进行，而在评定跳远成绩时，不仅要看跳跃的距离，还要看姿势是否优美。

现在，在张家界天门山翼装飞行中坠亡的女孩，在贵州滴水滩瀑布进行瀑降时遇难的“驴友”，录制夜间进行的奔跑类竞技综艺节目时猝死的明星……随着户外运动、极限运动的兴盛，在类似事件中丧生的人越来越多。名利的进场，更容易误导公众，或为追求新鲜刺激，或为博取眼球，行业参与门槛低，专业性不足，再叠加商业利益，很容易把初学者带入危险境地，同时也将这类运动推向恶性循环。

生命价值的计算不是一道加法题，而是一道乘法题。拿生命当儿戏换来的荣光，难免会让曾经的辉煌都成了遗憾，总和终归虚无。珍惜生命，“满足最低安全要求”才是我们要守住的底线，哪怕真的要冒险，也要学会去寻找减少灾难可能性的解决措施。

虽然“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但说到底，就像先贤王羲之说过的，“死生亦大矣”。电影《徒手攀岩》中的亚历克斯·霍诺德战胜了众多高难度岩壁，而粉丝最关心的问题却是：“他还活着吗？”

亚历克斯单人徒手登顶酋长岩的瞬间的确十分感人，但我更忘不了的是，他在攀爬前夜和女友相拥的时光。那是如此美好的时光，我忍不住想起了浮士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喊出的那句话“请停一停！”那是更酷的，属于拼命活着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