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鹰

我的阁楼情结，是因我妈而滋生出来的。

我家的楼房有个小阁楼，那个小房间是真的小，我妈就在那里放了一些旧衣服和我小时候睡过的藤编的小床，房间就被塞满了。那个小房间有扇天窗，不知怎的，那扇天窗给了我无限的遐想。

有几次我妈跟我爸吵架了，她就跟我说：“晚上我们睡在阁楼里吧，让你爸回来找不到我们，看他离开了我们能不能过！”

我開心地拍起手，差点欢呼起来：“今晚住阁楼啦！”在我的想象里，在阁楼里打一个地铺，然后躺着，透过天窗看着天上的星星，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啊！

到了晚上，我一本正经地提醒她，我妈就支支吾吾地不断扯开我的话题。我终于知道了，她根本没有去阁楼睡觉的打算！

从此阁楼在我的想象里，就变成了一个略带神秘的地方。我对阁楼产生过无数种幻想：躺在里面看星星，玩捉迷藏的话躲在里面别人一定无法找到，某些外太空生物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我家阁楼，负伤的海盗藏在我家那里……

我的幻想让我对阁楼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好奇，又心生畏惧。

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我跟我爸怄气，我爸气不过，抓起一只我的鞋子，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拍得我的手背清晰地印上了一个鞋印子，还肿起了一大块。

那次我可伤心了，关起房门在房里抽抽搭搭了半天，我妈在外面劝说什么，我一概不听和不理。我越哭越伤心，还升起了一个报复我爸的决心：我要躲起来，躲进阁楼里，让我爸找不到！

当我悄悄地跑进阁楼，才发现自己给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傍晚时分，天色昏暗，阁楼又狭窄，又幽暗，旧物由于长久不见天光，散发着阵阵发霉的气息……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是没面子，最后居然是面子问题占据了上风，把之前的害怕、恐惧之类的情绪都给赶跑了。因为之前用力地哭泣，渐渐地我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在一丝一丝地离去，整个人变得又困又乏。不知不觉地，我居然坐在一包旧衣物上睡着了……

我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醒的。

我妈把我摇晃了几下，假装打我的样子扬手在我身上轻拍了几下。原来，我妈去我房间叫我吃饭时，发现我不见了，于是在邻居家一阵好找，几乎要把村子翻遍了，都没找到我。因为有我和我爸的矛盾在先，她吓坏了，生怕我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好几个邻居一起帮着找我，但都没有发现我的影子。后来，我妈终于想到了阁楼，然后她在那里发现了睡着的我。

关于我的“失踪”事件，我爸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吃饭的时候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向我示好，然后我就顺势吃了那筷子菜，表示跟他和好了。

从那以后，不管我跟我爸产生了多大的矛盾，他都没再打过我。从那以后，我也没再去过家里的阁楼。

很多年以后，我写了一个童话《阁楼上的熊皮外套》，受到了一些好评。

“阁楼”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是一个意味丰富的词。

（林小菊摘自《读者·校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