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

2021年2月23日，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司长吕玉刚表示，不得给家长布置或变相布置作业，不得要求家长检查、批改作业。自2018年至今，已有多个省份发文叫停家长检查、批改作业，最近的是山东省教育厅出台《山东省普通中小学规范办学十五条规定》（征集意见稿），提出，教师对书面作业全批全改，不给家长布置作业或要求家长评改作业。

不久前，教育部部长陈宝生提出，2021年教育部重点工作之一是，小学阶段作业不出校门，随堂作业在校园内完成。又教育部早有规定：一二年级不布置书面家庭作业，三至六年级家庭作业完成时间不超过60分钟。

上述三条加起来挺美好的：一个小学生，一二年级回家没有书面作业，之后作业量也很少，回家后一个小时内即可搞定；从2021年春季新学期起就更好了，所有作业在学校完成，回家不用做作业；家长不用督促、辅导孩子在家做作业了，也不用检查作业做得对不对。

惜乎作为一个二年级学生的家长，从未见女儿享受过“一二年级回家不做作业”，女儿每天做作业的时间何止一个小时，大多数时候两个小时也完不成，有时临睡也做不完。不知道哪些地方哪些学校一二年级学生真享受到了这一条？

逻辑上，这一条真做到了，小学生的作业负担并不算重，三年级及以上也不过一个小时，在家完成似乎也问题不大，加码为“小学阶段作业不出校门”似乎没有很大必要。又如果真能做到“小学阶段作业不出校门”，似乎就不存在家长检查批改的问题，除非多此一举地把在学校做好的作业拿回家让家长批改。

如果教育部门执行到位，不许给一二年级学生布置书面家庭作业容易做到，“三至六年级家庭作业不超过一小时”实现或有困难：这个“一小时”如何度量？指的是平均值还是写得最慢的学生所用的时间？又如何监督？靠家长计量与自报？报给谁？相对而言，如果教育部门执行到位，“小学阶段作业不出校门”容易做到，避免了“一小时”执行上的麻烦。既然作业在校完成，教师全批全改、家长不评不改都是自然而然的。

不过，小学生及其家长的负担真能就此减下来吗？且拭目以待。这背后牵涉的小学教育问题，可用“三二一”来归纳。三大负担：学生负担、老师负担与家长负担。两个权力关系：教育部门、非教育部门通过教育部门同学校、老师之间的权力关系；学校、老师同孩子及通过孩子同家长之间的权力关系。交相缠绕成一团乱麻。

不难发现，学生减负喊了几十年，减了几十年，结果喊着喊着，减着减着，不仅学生需要减负，家长与老师也需要减负了，现实幽默了大家一把。

平心而论，要让课堂所学入脑入心，往往是需要一定作业量的。而且，负责任的老师总希望自己班上的孩子学得好些，也有KPI考核；家长望子成龙，也希望老师负责，在这种共谋结构之下，学生负担也就上来了。不少家长还给孩子、给自己主动加负，并且乐在其中，不觉得自己负担重。

但也有不少家长觉得，自己与子女被裹挟进了这个游戏，被陪绑，苦不堪言，或是双职工没有那么多时间接龙打卡、批改作业、关注老师的各种指示，或是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不一样的童年。可是，由于大量非教育任务被下达到学校与老师，为了完成这些任务，老师势必要挤占教学时间，为了完成教育任务，老师势必要将一些教育任务派发给家长，这是家长教育类负担的由来；这些非教育任务以“小手拉大手”的方式下达到家长，这是家长非教育类负担的由来。有鉴于此，要做到作业教师全批全改、家长不评不改，大幅度降低老师从而降低家长的非教育类负担是前提。

这就要求教育部门首先管住自己的手，也要敢于拒绝其他部门通过教育部门向学校与老师下达任务。这很难。相形之下，将“小学阶段作业不出校门”等规则执行到位，也难，但没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