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文

话说冬天

话说冬天一个落雪的日子

我们静静围着一个火炉

看切成片的地瓜

在炉盖上吱吱冒着热气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雪，无声覆盖山野

柴草在户外

堆成房屋的模样

卖糖葫芦的老人

在雪地上

留下一串串脚印

指向一座座房屋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逝去的祖先就站在山野上

看着我们的田地

看着我们的房屋

他们的银髯伸手可触

他们慈祥的目光

抚平山野间条条沟坎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我们静静围着一个火炉

想着以前发生的一切

想着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心中一片宁静

在家乡，在北国的一些地方

不曾认识的卖糖葫芦的人们

也在倾听

落雪的声音

雪的世界

世界静默了

唯一的声音是你降临的声音

唯一的语言是你的洁白

我在静静倾听

倾听你怎样表达我的灵魂

梦中睁开眼睛

你早已在窗外微笑

世界是这样的美丽

比想象的还要美丽

像突如其来的爱情

干枯的枝头

绽开了鲜活的灵感

荒凉的原野

孕育了最初的纯真

因了你的翩翩降临

我原谅了冬天的一切殘忍

一百万年前的高山和一百天的婴儿

同时接受了你的亲吻

你没有年龄

你的洁白没有年龄

美和爱没有年龄

除了温柔的阳光

你是天上降下的最好的消息

为了这一刻的来临

我愿意等待一生

即使化作石头也是为了等待

等待你流泪的倾述

窖藏曾经的冬天

又一个冬天爬上了季节的额头

纷扬的情绪

随着并不温暖的阳光弥散

一个人的怀想并不孤单

没有怀想的喧闹注定着冷寂

独酌是一个人的心事

咀嚼着你想象不到丰盛

这窖藏很久的意蕴

一经挥发

醇香便浓郁在结冰的河上

爬犁肯定在那条童年的冰河上

划过大笑的辙痕

通红的小脏手抹着溜达出来的鼻涕

脚下冰面上滑行尖叫的兴奋

摔倒与爬起都跟快乐的冬天结缘

都跟那条很肥大的冰河

你来我往的热闹结缘

这些冬天里的童话

一滴不失地

窖藏在我疯长的胡须里

若干年冬天以后，每每看见

那些嶙峋的冰河

我窖藏的曾经的冬天

便浓郁地挥发在

每一根神经和每一条血管里

感受醇香亦感受惆怅

北方，冬天里的冬天

一些温和的日子闪亮着秃树和枯草

空气弥漫非冬天的因素把阳光摘下来

喜鹊把嘴里的叫声交给了天空

阳光在阳光里继续计算降低的时间

这样的情形，让北方的冬天有些难堪

真正的憧憬和想象需要含蓄和掩藏

风应该在树梢上收敛尖利的情绪

或干脆停下脚步做一次深呼吸安静等待

看六角梅的洁白亲吻空气

看大地在盛装中起伏纯粹的冲动

我不相信这样的雪之后，风还会有什么作为

有些景象不是被谁设计好了的不可更改

风可以这样想，仅仅是想想而已

雪是自然之子，不以任何设想改变初衷

任性的纷扬与覆盖让思想者的思想落空

可以接踵也可以间歇，随心所欲

跟你的渴望和拒绝没有关联

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被自然命名的真正的冬天

在一片茫茫的覆盖伸出向往的翅膀

把风与雪放在天平上

风时常把情绪倾斜任何一季的树上

只有一季的生命的雪沉静在冬天深处

思索的分量不仰视风的招摇

风只好俯视雪的沉默雪的深度

这样想的时候，雪没落下还不算冬天

懂得北方的人知道，有雪的冬天才有内涵

在一片雪地里漫过

阳光斜照墙上，影子开始滑落

雪的亮度逐渐减弱直至一天老去

想飞的冲动在亲近与遥远间停停歇歇

最终敛在一个角落里，蜷缩避风

无奈地看雪怎样抵御风的诱惑

先前的雪早已融化在雪的温情中

不想任何心事却无法逃避胡乱的念头

总在琢磨那一场雪纷飞的情态

像是《梁祝》中两只扇动的翅膀

于是，一些情绪在翅膀的扇动下

携带花瓣的纯洁深情穿越

阳光之上，天空中两片流云浮动

无数个影子，给雪留下经典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