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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星空,沉淀在纸上

2021-02-21丘雪

中国三峡 2021年12期
关键词:梵高绘画创作

文|丘雪

《梵高手稿》 2015

[荷] 文森特·梵高 著

57°N艺术小组 译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语言仿佛就是一座临时搭在空虚之上的很不牢固的桥梁”,不是放弃尝试,卡尔维诺以此提醒人们要谨慎、准确地去进行描述,“与语言进行斗争,以捕捉一些一时还不能表达的东西”。对梵高来说,绘画也是如此。在惊心动魄的美之前,他常深感匮乏,充满畏惧,但总是怀抱努力,苦苦思索着如何动笔,“我还在画星空下的柏树,最后再试一次吧”……

如果你的心情正值低落,《梵高手稿》会是一本冬日取暖的书,正如观看梵高的画使人感到明亮,灵魂随画面旋转、上升。读梵高的信,仿佛在隔着一百多年触摸他依然温柔、滚烫的心。《梵高手稿》由安娜·苏以时间顺序摘录出的150封信件和250多幅画作构成,展现了梵高从青年到中年(1875~1890)的心灵世界。而这十五年,既是梵高生命的高潮阶段,也是他最后的余晖。他热烈而细腻地向弟弟提奥讲述着自己对物景的看取,对创作的思考,在绘画上的全部生命寄托。

指责梵高疯狂只是一种偏见,是对其行为最粗浅的认识。内向的性格使他始终游离于人群之外,他也深知自我的缺陷,“我常常太过沉迷,过分关注,以至于在生活的其他方面笨手笨脚”;癫痫的发作使他见弃于邻人,人们递交了一份监禁他的请愿书;相异的绘画理念使他苦涩地徘徊于主流外,学院派对其心存恶意。生前梵高仅售出了一幅画作,放弃牧师和画商的工作,他学习着光线、色调和视角。靠弟弟提奥接济,他持续忍受贫穷与疾病之忧,被蚊子“生吞活剥”,与反复任性的密斯拖拉风搏斗,全天在户外仅靠一点面包和牛奶支撑。他的创作还受经济上的限制:油画的费用太高,梵高几年内只能专注素描。

人们对艺术家的想象也曾陷入匮乏,津津乐道于他们的自由放荡,窥探其各种惊世骇俗的行止,然而深入考察,规律的创作才是伟大艺术家的共通之处。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梵高的答案简单动人:“正因为我有一双天生要画画的手,我绝不能放下画笔。”梵高绝不是以憎恶生活的决心视画画为艰难的苦役,为了成功的抱负而从事这项事业——这在他看来极其可笑。相反,他怀抱感激之心,满漾着幸福,不断在信中诉说着自己对现有一切的感激。对他来说,唯一的不幸只有时间的紧迫,唯一无法抗拒的只有继续创作的诱惑。绘画构成了他所有的生活,仿佛上帝之手在引领他,他徜徉于淡硫黄色,淡柠檬金的太阳之美,观察街上的行人,他们的活力和生命力;要画、又画、一定要画、还要画、同时在画、不停地画。他持抱着谦卑之心,想让人感受到他所体会到的“震颤”,“为对绘画的艺术感所知甚少地人画画,一直是我的愿望”。

梵高的绘画理念在于真实,他极力追求本质的存在,并不在意教堂的雄伟,他更关心潦倒的乞丐和街头的妓女。他对人类的灵魂有着莫大的好奇,例如等待父母的男孩和劳作的人们;他捕捉人物的动作和情绪,不放过日光中和蓝天中叶子呈现出的变化;敏感地区分黄色、橙黄、赭黄色、柠檬黄到谷堆的浅黄色,对伟大造物的奇妙之美兴致勃勃。

梵高以自己的心意去重现自然,“我眼中的柏树的样子,还从来没有被人画下来过”,他的眼睛赋予静态的生物以活泼泼的生气,“橄榄树是有个性的”,“从麦子急促的黄色中可以看出太阳的巨大威力”。梵高是自学成才,而短暂的学院生活更是让其意识到学院派死气沉沉的平庸,“他们的人物素描总是头重脚轻,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四脚朝天”。绝不是简单地描摹风景或人物,梵高在创作上有自己深刻的哲学认知,如那幅著名的《麦田里的收割者》,也许你注意到的只是颜料的厚重,但他实际注入了对劳动者辛劳的感同身受,和整个人类命运被死神收割的无可奈何,但这却不是黑暗的基调,梵高达成了一种对生命的超脱认知:“但在这种死亡中,没有什么是悲伤的,它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一切都沐浴在太阳美好的金色光芒中”。梵高常把绘画中的体悟加之生活,预备以强大的心灵接受疾病与不幸,遵循命运的安排。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梵高有一幅《天蚕蛾》的画,幽绿的飞蛾在充满生机的嫩绿、深绿、黄绿以及点缀了果红画面的左下方。在寄给弟弟的信里,他自述:“如果要画它,就意味着我得杀死它。这样美丽的生物,杀死它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对生命的怜惜,对他人的同情贯穿梵高生命始终。年轻人对着他的画吐嚼过的烟草,路人嘲笑他画马的背面而不是正面,他也并不沮丧。甚至,当他和高更发生冲突,疾病发作时,也只是把刀子对准自己,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当他感到受伤时,只是狂乱地自伤,就像他1890年7月27日在麦田里对着自己胸口扣下扳机结束生命时一样。

1888年,梵高来到法国的普罗旺斯阿尔勒镇,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两年,也正值其创作的高产期,曾在七十天中以惊人的创造力完成了大约七十幅油画。正如其自述的“在丰收的季节,我的工作绝对不比丰收期的农民轻松”,他希冀自己能靠努力减轻弟弟供养自己的负担。他追求的绘画是终身的,如德拉克洛瓦所说:“直到牙齿掉光、行将就木的时候,才发现绘画的真谛”。

余光中在《破画而出的淋漓元气》庆幸梵高与弟弟的情感联结:“寂寞的人最需要的,是一只关切的耳朵。在举世背对着他的时候,幸有西奥的耳朵向他开放。”事实上,这种对他人的倾诉也是一种向内的自我倾诉和治愈,所以他的画并不冰冷,只有色彩和情感组成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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