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警察，风云70年

2021-02-09田亮

环球人物 2021年2期

田亮

2021年1月10日，《人民日報》四版头条刊发报道，题为《30年来，福建漳州110坚守为民情怀——永做人民的110》，讲述了“漳州110”庄严承诺不改，赢得群众夸赞的故事。同日，《环球人物》记者收到移动通信运营商发来的短信：“在首个‘中国人民警察节到来之际，中宣部授予福建省‘漳州110‘时代楷模称号，褒扬他们是‘人民的保护神，号召全社会向他们学习。”

这一天，新华社公布了中共中央近日印发的《法治中国建设规划（2020—2025年）》。其中写道：“积极引导人民群众依法维权和化解矛盾纠纷，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

“漳州110”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枫桥经验”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这些都是中国人民警察史上的光辉篇章。

罗瑞卿建议公安机关工作人员统称“人民警察”

新中国成立之初，根据《共同纲领》和《中央人民政府组织法》的规定，在原军委公安部的基础上建立了中央人民政府公安部。第十九兵团政委罗瑞卿出任第一任公安部长。1949年11月1日，公安部启用印信，正式开始办公。1949年11月，政务院批准了罗瑞卿关于组建省和直辖市以上公安机关的方案。只用了约一年的时间，全国就建立起统一的人民公安体制。

左图：1949年，罗瑞卿出任新中国第一任公安部长。中图：1949年，北京市公安局开展封闭妓院行动。右图：新中国成立初期，福建开展剿匪运动。

“新中国成立初期，治安形势严峻，尤其是北京。在党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的领导下，在人民群众的支持下，公安部开始大规模清除旧社会污泥浊水，登记反动党团，缉捕流氓盗匪，查禁烟毒，封闭妓院等。”山东警察学院副教授董纯朴告诉《环球人物》记者。

“在禁毒工作上，新中国仅用3年左右，基本禁绝了鸦片种植、贩卖、吸食活动。此后30年，毒品在中国基本绝迹，中国是世界公认的‘无毒国。”董纯朴说。此外，在北京，1949年11月21日，北京市公安局当晚8时出动干警和公安总队官兵2400人，在多方配合下，一夜之间将全市224家妓院全部封闭。在福建，至1956年底，军、警、民配合完成剿匪任务，歼灭土匪73460名，有36名人民警察因此牺牲。

为了区别于旧警察，罗瑞卿请示周恩来，建议将新中国公安机关工作人员名称统一称为“人民警察”。周恩来批示同意。1950年12月14日，公安部发出《统一人民警察名称的通知》：“关于人民警察之名称，各地均不一致，且‘警察二字在人民中的坏观念很深，特作如下规定：各种警察一律通称‘人民警察，简称‘民警，凡来往公文表册中均用此名称。”

1957年4月，罗瑞卿来到重庆曾家岩派出所，见楼梯口挂了一块牌子，写着：非本所公安人员，不得上楼。罗瑞卿问：“我能不能上楼？”陪同人员连说“可以，可以”。上楼后，罗瑞卿对干警们说：“这种牌子对坏人不起作用，对好人印象不好。派出所要密切联系群众，这牌子一挂，还怎么联系群众？”他问一位民警：“你下户口段，老百姓叫你什么呀！”“叫段长。”罗瑞卿摇摇头说：“叫段长可没有叫你老张、老王、小刘、小李亲切。这表示群众还没有把你们看成是自己人。同志，你们要警惕呀！”

邓小平拍板“严打”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的犯罪率是世界上最低的，且大大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凡是经历过20世纪50年代的人，几乎都一致认为当时的社会秩序空前稳定、安全。”董纯朴说。

这时期的典型经验就是浙江省诸暨市枫桥镇干部群众，在20世纪60年代创造的“发动和依靠群众、坚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决，实现捕人少，治安好”的枫桥经验。1963年，时任公安部长谢富治在二届人大四次会议上发言，其中讲到“诸暨县的经验”，引起毛主席的关注。他读完此稿后批示：“诸暨的好例子”要“各地仿效，经过试点，推广去做”。

1964年1月14日，党中央发给各中央局，各省、市、自治区党委的指示文件中写道：“在一九六三年五月中央发出的《关于目前农村工作中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中，提出要把绝大多数地、富、反、坏分子改造成为新人……有的同志动不动就想把人捉起来，甚至要求多杀几个人来打开局面，推动运动。这些想法和做法是错误的……我们应当基本上实行‘一个不杀，大部不捉、依靠群众力量，把绝大多数的四类分子改造成为新人的方针。这样做，比较把他们捉起来或者杀掉，对于人民群众和社会主义事业更为有利。”这个方针就是当时诸暨县枫桥区的做法。

“枫桥经验”至今生机勃勃，内涵也越来越丰富。2019年，公安部部署全国公安机关开展创建“枫桥式公安派出所”活动，并评选出100所首批“枫桥式公安派出所”。诸暨市公安局枫桥派出所名列其中。枫桥派出所里有一个“老杨调解中心”。2010年至今，在中心主任杨光照主持下，该中心受理案事件2000多起，通过居间调解化解居民纠纷，调解成功率达到98%以上，避免了大量潜在的官司。

改革开放后，社会治安形势发生变化。由于“文革”的破坏，打砸抢和流氓团伙众多，各地刑事犯罪率迅速上升。1983年7月，时任公安部长刘复之向邓小平汇报了关于各地严重的治安状况。急于推进改革开放事业的邓小平严肃指出：对于当前各种严重的刑事犯罪要严厉打击，要从重从快。1983年8月25日，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这就是“严打”。

2021年1月6日晚，“ 漳州110 ”民警驾驶警用摩托车在路面巡逻。

与此同时，1983年4月5日，武警总部在北京成立。此前，中央决定将人民解放军担负的地方内卫任务及其执勤部队移交给公安部门，同公安部门原来的武装、边防、消防三个警种统一组建成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在武警部队的配合下，“严打”取得了显著的成效。3年时间里打掉抢劫、强奸等犯罪团伙19万多个，团伙成员87.6万人，例如唐山菜刀队、湖南斧头帮等。

改革开放之初，警力不足，云南一个乡只有一个公安特派员，加之边境地区被境外罂粟花和毒品加工厂包围，形势严峻。1982年5月，云南省公安厅副厅长刘选略在全国公安厅局长会议上提出，建立一支1000人的公安专业缉毒队伍。新中国第一支缉毒队当年就批复成立了。1987年12月，在抓捕毒犯的战斗中，罪犯开枪拒捕，云南省砚山县公安局缉毒队民警陈建军腹部中了17粒铁砂，牺牲时年仅26岁。第二年，公安部追授陈建军为全国公安战线一级英雄模范称号。他成为第一位因缉毒牺牲获公安部最高褒奖的民警。

一名骑警可抵10名步警

在武警部队改革的同时，1983年4月，全国公安工作会议决定，把公安机关的反间谍和对外情报工作分出去，组建国家安全部。国家安全机关是掌管对外情报和反间谍工作的专门机关。

在城市治安方面，20世纪80年代的人民警察也实行了诸多创新与改革。1985年5月1日，漳州市公安局安装了全国第一个110报警电话。1990年8月1日，漳州市公安局芗城分局成立治安巡逻中队，负责110接出警工作，“漳州110”正式成立，并向社会承诺“人民群众有困难，需要警察帮助的，均可拨打110”，成为全国公安机关最早实行警务机制改革的基层单位。1990年11月24日夜里11时许，漳州水泥厂一名女工刚出厂门口，就觉察有陌生男子尾随，于是拨通了110，民警及时赶到并护送她回家。就是从这样的小事做起，“漳州110”从7名民警发展到如今的9个中队、240余名警力。习近平总书记在福建工作期间曾到此考察，并题词“人民的保护神”。

“许多发达国家的警察部队中都设有骑警。据美国警方计算，一名骑警可抵10名步警，10名骑警可驱散1000名闹事的不法分子。”董纯朴说。20世纪90年代，中国也有了骑警。1994年12月19日，大连市公安局巡警支队女子骑警大队成立，这是我国警界成立最早的女子骑警队，负责大连繁华路段的治安巡逻、商贸活动执勤等任务。1995年，太原市公安局组建了骑警大队，隶属于太原市公安交警支队。

1995年2月28日，历经10余年研究与论证，《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法》在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二次会议上通过。这是我国人民警察各项工作进一步走向规范化、法制化的里程碑。《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规定：“人民警察包括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监狱、劳动教养管理机关的人民警察和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的司法警察。”

中国的警衔制度也于20世纪90年代建立。1992年7月1日，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六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警衔条例》。条例规定：“人民警察警衔设下列五等十三级：（一）总警监、副总警监;（二）警监：一级、二级、三级;（三）警督：一级、二级、三级;（四）警司：一级、二级、三级;（五）警员：一级、二级。”同年12月12日，国务院授予人民警察警衔仪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时任公安部部长陶驷驹、副部长顾林昉和国家安全部部长贾春旺被授予总警监警衔。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授予人民警察警衔。

这两年半打掉的涉黑组织相当于前10年的總和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违法犯罪分子的活动范围也扩大了。 “贪官携巨款人财两逃，实质上是一种跨国洗钱犯罪行为，对我国金融安全和经济发展造成潜在威胁，也败坏了党风党纪。”董纯朴说。2001年11月，公安部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对贪污挪用公款4.8亿美元、潜逃国外的中国银行广东开平支行原行长余振东发出红色通缉令，并根据《中美刑事司法协助协定》，要求美方提供刑事司法协助。经双方密切合作，美方没收了余振东转移到美国的部分赃款，并全部返还中国。2002年底，余振东在旧金山被捕。2004年4月，余振东成为第一个被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押送遣返的中国贪官。2006年，他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海外追逃行动持续至今。2014年至2020年6月，全国共从120多个国家和地区追回外逃人员7831人，其中党员和国家工作人员2075人、“红通人员”348人、“百名红通人员”60人，追回赃款196.54亿元。

在另一条战线上，人民警察与黑恶势力进行了顽强斗争。2000年12月，公安部动员部署“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各级公安机关打掉多个黑社会组织。吉林省公安机关在侦破“于氏三兄弟”案件中，挖出了由个别政法干部撑起的“保护伞”。河北省蠡县公安局局长段荣才，面对平均每天发生6起刑事大案的严峻形势，在接受采访时向全县人民承诺：宁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得把黑势力扫平打尽。他领导干警重拳出击，打黑除恶取得阶段性成果，2000年被公安部授予“全国优秀人民警察”荣誉称号。

2018年至2020年，全国公安机关开展为期3年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截至2020年10月底，全国累计打掉涉黑组织3463个、涉恶犯罪集团10878个，查控涉黑涉恶资产5439亿余元。2020年9月，全国扫黑办透露：这两年半打掉的涉黑组织相当于前10年的总和;专项斗争以来，全国因办理涉黑涉恶案件牺牲负伤政法干警有754人;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总结表彰会或将在2021年1月召开。

2021年1月11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文章，写道：“人民警察队伍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的队伍，是一支英雄辈出、正气浩然的队伍，也是和平年代牺牲最多、奉献最大的队伍。”“近年来，人民警察队伍奋勇投身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深入推进‘放管服改革;‘7×24小时值班制度、手机‘指尖警务、‘警+N社区等一项项警务模式创新，无不反映人民警察时刻坚守便民惠民安民爱民的担当作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增强。”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全世界每个国家都有警察，而冠以“人民”二字的，却只有中国。相信新时代的人民警察，将为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法治中国作出新的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