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玉敏　金顺爱

[关键词]抗日战争时期：《赤旗歌》：流传：渊源：歌曲

[中图分类号]J6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007（2021）01-022-11

在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赤旗歌》（又称《红旗歌》）与《国际歌》《华沙工人歌》齐名，是最具思想性、艺术性和艺术生命力的革命歌曲之一。它是一首跨民族、跨国界的歌曲，至今依然在东方诸国广为传唱。1927年以来，黑龙江省汤原县梧桐河朝鲜人移民村松东模范学校的学生们“每天上学，学校里每天早晨必唱《赤旗歌》”;1930年黑龙江汤原农民暴动中赋予中共党员裴治云、金成刚等朝鲜族农民以赴汤蹈火、勇往直前的勇气和力量的就是《赤旗歌》;1930年金日成和他的战友们在吉林省公主岭五家子村朝鲜入学校里，给学生们教唱的是《赤旗歌》等革命歌曲;1933年，人民音乐家郑律成在南京朝鲜革命政治军事学校受训时，学员们唱的是《赤旗歌》;1935年，活跃在上海滩的朝鲜民族革命党行动队里广为传唱的是《赤旗歌》;1936年8月2日，在今黑龙江省尚志市抗日民族英雄赵一曼唱着《赤旗歌》英勇就义;1938年11月23日，抗联第三军裁缝队的女战士金碧荣遭到日伪军警突袭而被捕就义时唱的也是《赤旗歌》;1940年2月7日，抗联第5军妇女团朱新玉、崔顺善等6名朝鲜族女战士在同日伪军警的战斗中被捕后，唱着《赤旗歌》走向刑场;1945年8月14日下午3时，也就是日本裕仁天皇向全世界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前十几个小时，在东北坚持战斗到最后的抗联第三路军九支队队长孙国栋，在哈尔滨监狱唱着《赤旗歌》英勇就义。无论在白山黑水间还是在退入苏联境内之后，抗日联军官兵最爱唱的歌都是《赤旗歌>。

然而，《赤旗歌>曲调和歌词的源头十分复杂，至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例如，中国很多学者认为，《赤旗歌》是东北乃至关内抗日朝鲜人中广为传唱的抗日歌曲，所以它理应属于东北抗日歌曲或中国朝鲜族抗日歌曲;朝鲜学者则认为，《赤旗歌>是金日成领导的抗日武装斗争时期创作并在抗日朝鲜军民中间传唱的抗日歌曲，因此是朝鲜文学的宝贵遗产。此外，在《赤旗歌》的渊源考据上虽然有不少瞩目的成果，但也出现了一些差错或讹传。比如，中国李敏的《东北抗日联军歌曲选》、李云桥《赵一曼传》在《赤旗歌》渊源考据上存在明显的错误;韩国音乐史家闵景灿在《赤旗歌》渊源考据上颇有发现，但在《赤旗歌》流传和归属问题上有误。

鉴于这种情况，援用比较文艺研究中的流传学和渊源学的方法和视角，对中国东北抗日战争时期最有代表性的朝鲜族革命歌曲《赤旗歌》所受影响的源头、流传以及变异的过程进行缜密的考据和追溯很有必要。

一、《赤旗歌》在东北抗日军民中的广泛流传及其影响

在长达14年的艰苦卓绝的中国东北抗日战争时期，《赤旗歌>在中国东北地区中朝抗日军民中广為流传，甚至是他们战胜日寇的巨大精神力量。东北抗日歌曲《红旗歌》歌词的朝汉两种文本如下：

b.汉文文本

红旗歌

民众的旗鲜红的旗，

覆盖着战士的尸首，

尸首还没有僵硬，

鲜血已染透了旗帜。

副歌：

高高举起呀鲜红的旗帜，

誓不战胜，永不放手

畏缩者你滚就滚你的，

唯我们决以死守此。

法兰西人们热爱这个旗，

德意志的兄弟也爱唱这歌，

伟壮的歌声发自莫斯科，

震轰于芝加哥之天堂。

副歌：

降下了旗帜，妥协投降来，

屈膝于资本家的是谁呀？

那就是黄金、地位所诱惑着的，

又卑鄙又无耻的人们呀。

副歌：

誓把我们红旗永远高举，

誓我们前进永不间断，

监狱和断头台来就来你的，

这就是我们的告别歌。

副歌：

上面引录的《赤旗歌》朝文歌词是崔三龙从1957年延边大学社会科学部刻印的油印本《抗日斗争时期歌曲集》（1）中选录的，而收录在这个集子里的所有抗日歌曲均来自延边龙井籍朝鲜族抗日女战士金善的笔记本。毫无疑义，金善笔记本中的手抄文本就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朝鲜族抗日军民中广为流传的抗日歌曲，现存最早的《赤旗歌>朝文歌词文本。之后，1958年延边出版的《革命歌曲》、1959年朝鲜出版的《革命歌谣集》收录的《赤旗歌》的朝文歌词，与上面“赤旗歌”朝文歌词大同小异，应该同出一源。

从上面两组歌词的对照中看，汉文歌词大体上是朝文歌词的直译，编者抗联老战士李敏（1924—2018）说：“我利用近二十余年的业余时间，进行回忆、收集、整理工作，本书共收集了403首抗联歌曲。其间，走访了一些抗联老同志，重游了抗联曾经战斗和诞生歌曲的山区、村庄，并查阅了历史资料，有些歌谣和失传的曲谱，请黑龙江省电台文艺部李胜权同志根据传唱和录音进行记谱、译词和部分配曲，帮助整理中付出了很多心血。”

抗联老战士李在德（1918— ）给我们提供了有关《赤旗歌》在20世纪20年代末就已经传到中国东北朝鲜人移民社会的重要证据：1928年初春，朝鲜老革命家崔石泉（又名崔庸健、金治刚）受中共满洲省委的派遣，来到黑龙江省汤原县梧桐河村，在松东模范学校任教，一面给学生讲授朝鲜语文、算数、历史、地理等文化知识;一面给学生教唱《赤旗歌》《列宁诞生歌》等革命歌曲，播下了革命的火种。由此可见，革命歌曲《赤旗歌>很早就已经在中国朝鲜人移民社会中广为传唱了。

作为李在德同乡的抗联女战士李敏③也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提供了有关《红旗歌》在中国东北流传情况的重要证据：“难忘的《红旗歌》（即《赤旗歌》）曾经威震白山黑水和松花江两岸。一九三O年冬，在当地党组织的领导下，梧桐河农民运动爆发了，要求福丰稻田公司的地主减租减息。当时地主将朝鲜族农民领袖裴治云（1893—1933）抓了起来，于是朝鲜族农民们扛着红旗，扛着斧头、镰刀、镐头游行示威，到福丰稻田公司城楼外边，呼喊口号，高唱《红旗歌》：‘高高举起呀血红的旗帜，誓不战胜，终不放手……’。暴动队伍用木柱撞击公司的大门，大门被砸开了，人流随着歌声涌进大院，地主只好当场放人，并表示同意减租减息。崔石泉同志在学校操场群众庆祝会上讲话，并宣布成立苏维埃政权。农民第一次尝到了胜利的喜悦。”

后来，在以裴治云为首的中共汤原县委的领导下，汤原县朝鲜族屯的松东模范学校以共青团员为首的全校师生和当地青壮年，组织了由朝汉两个民族混合编成的浩大的抗日救国宣传队，打着红旗，唱着《赤旗歌》等革命歌曲，走遍了松花江两岸的农村、矿山，唤起了汉朝两个民族团结抗日救国的热情。像抗联老战士王明贵（1910—2005）等不少人就是在《赤旗歌》等革命歌曲的宣传鼓动下参加抗日斗争的。1938年11月23日抗联第三军被服厂遭到敌人突袭，金碧容（1921—1938）等三名朝鲜族抗联女战士不幸被捕，她们临危不惧，高唱着《红旗歌》英勇就义的;1940年2月，抗联第五军的朱新玉（1913—1940）、崔顺善（1912—1940）等六名朝鲜族女战士在刑场上英勇就义时也是手拉手高唱《赤旗歌》的。值得注意的是，朱新玉、崔顺善等原来都是转战于东满（今延边地区）的抗联第2军5师珲春籍朝鲜族女战士。1935年冬，东满抗日根据地丧失后，抗联第2军的许多朝鲜族女战士转入周保中指挥的抗联第5军，所以抗联第5军妇女团大部分成员为东满籍的朝鲜族女战士，比如抗联名将李兆麟的妻子金伯文（1918—2005）也是东满汪清籍抗联第2军5师的女战士。因此，朱新玉等朝鲜族女战士无疑是在东满的时候学会《赤旗歌》的。

据《赵一曼传》的记录，抗日女英雄赵一曼平时喜欢唱自己留苏时学会的法国歌熊《红旗歌》，1936年8月2日就义时唱的就是这首歌，将其歌词引录于下：“民众的旗，鲜红的旗。/收敛着战士的尸体。/尸体还没有僵硬，/鲜血已染红了旗帜。/（副歌）高高举起呀！鲜红的旗帜，/誓不战胜终不放手。/畏缩者你滚就滚你的，/唯我们决死亦守此。∥法兰西人们也爱这个旗，/德意志的弟兄也来唱这支歌，/雄壮的歌声发自莫斯科，/震轰于芝加哥之天空。/（副歌略）∥降下了旗帜妥协请愿，/屈膝于资本家的那是谁呀？/那就是黄金、地位所诱惑了的/又卑鄙又无耻的人们哪！/（副歌略）∥誓把我们红旗永远高举！/誓我们前进永不间断！/监狱和断头台来就来你的，/这就是我们的告别歌。/（副歌略）”

这个歌词与上面李敏编《东北抗日联军歌曲选》中的《红旗歌》相对照后可以发现，除个别字、词和标点符号有一些差异，其他基本相同。由此可以判断，《赵一曼传》中的《红旗歌》歌词很可能是借用李敏编《东北抗日联军歌曲选》中的《红旗歌》的歌词。那么，李敏编《东北抗日联军歌曲选》中的《红旗歌》从何而来？李敏的回忆录中有这样一段对1936年冬深山抗联兵营里一场娱乐会的情景：“在大家雷鸣般的掌声中，张寿篯、李福林和吴玉光等领导同志都表演了节目。张寿篯政委的嗓子很好，一连唱了好几首歌;李福林、梁在文、许亨植他们三个合唱《赤旗歌》时，汉族同志用汉语唱，朝鲜族同志用朝语唱，会场的气氛特别热烈，唱到最后副歌处，群情激昂。”由此可见，李敏编《东北抗日联军歌曲选>中的《红旗歌》歌词就是当年抗日联军官兵中广为传唱的汉语歌词，在三四个月之前赵一曼就义时唱的《红旗歌》歌词无疑是汉语歌词。至于《赤旗歌》朝语歌词和《红旗歌》汉语歌词究竟谁先谁后以及两者之间的授受关系等问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和考据。

二、《赤旗歌》《红旗歌》的直接性源流——日本共产党的《赤旗之歌》

有反讽意味的是，朝鲜革命歌曲中的《朝鲜人民革命军》《少年军歌》《不平等歌》《起来，万国的劳动者》《决战歌》《反日歌》《反日革命歌》等不少作品的曲调均是由日本近现代歌曲中借来的，甚至最具代表性的抗日歌曲《赤旗歌》，也能够在日本现代歌曲中找到其直接根源。那就是1920年代在日本的共产主义者中间广为传唱的革命歌谣《赤旗之歌（赤旗の歌）》，而这个歌曲的源头在英国。

日本的《赤旗之歌（赤旗の歌）》大约在1928年以前已经传入中国东北朝鲜人移民社会，被直译为《赤旗歌》，并开始在朝鲜共产主义者中间广为传唱，之后又逐渐传播到朝鲜人移民社会的工农群众中，然后很快传到其他民族的广大抗日军民中间。

首先，从日本的《赤旗之歌>和被中国朝鲜族抗日军民中传唱的《赤旗歌》的歌词上看，我们不难发现后者是将前者直译过来的。日本的《赤旗之歌》原文全文和朝鲜文译文对照如下：

民众的旗血红的旗

收敛着战士的尸体

那尸体还没有僵硬

血潮已染透了红旗

高高举起血红的旗

在旗下起誓死战到底

畏缩者想滚就滚吧

我们誓死保卫红旗

法国的人们热爱这旗的光辉

德国的弟兄也歌唱这歌

莫斯科宫殿中响起这歌

芝加哥也高声歌唱

（以下同上）

即使身体無力道路黑暗

红旗依旧在头顶飘扬

看那功劳和誓言的旗

我们保护那旗的颜色

（以下同上）

献媚于富者

玷污红旗的人是谁呀

是被金钱与地位诱惑的

卑鄙又无耻的人们呀

（以下同上）

誓死保卫红旗

誓死举旗前进永不间断

牢狱和断头台想来就来吧

这就是我们的告别歌

（以下同上）

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在中国朝鲜人抗日军民中间传唱的革命歌曲《赤旗歌》是将日本的革命歌曲《赤旗之歌》直译过来的。现在，在朝鲜半岛以北地区传唱的由3节组成的《红旗歌》是将《赤旗之歌》的第1、4、5节几乎原封不动翻译过来的。光复后，在延边地区传唱的《赤旗歌》是将第1、2、4、5节原封不动翻译过来的，与朝鲜半岛以北地区的《赤旗歌》相比，它与日本的《赤旗之歌》的原文相似度更高。特别是将上述日本的《赤旗之歌》和中国朝鲜族的抗日歌曲《赤旗歌》的第一节进行对比之后可以发现，后者是将前者直译过来的。

其次，从上边的谱例<3>和谱例<4>来看，在旋律上，日本的《赤旗之歌》与中国东北地区朝鲜族抗日军民传唱的《赤旗歌》在第6小节上的音程有所不同，中国朝鲜族的《赤旗歌》使用了一个第五音阶的八度大跳，显示出了音乐的张力;日本的《赤旗之歌》在第6小节上使用了属七和弦的音程。而除此之外的每小节上使用的音都是相同的，只是在节奏上略有不同，《赤旗之歌》在音乐的强拍上很大程度上使用了两个八分附点，加十六分音符的节奏形态，《赤旗歌》在强拍上更多地使用了四分音符。

两首作品最终呈现的音乐形式也非常一致，都采用了进行曲形式的合唱，并且采用了相同的进行曲中一分钟100拍左右的速度进行。音乐的表现和力度近乎相同。

三、日本《赤旗之歌》的原型——英国革命歌曲《红旗》

在国际工人运动中，有一首与《国际歌》和《华沙工人歌》齐名的歌曲，它就是《红旗（The Red Flag》>，其作者是爱尔兰工人吉姆·康奈尔。1889年，伦敦码头工人举行罢工，其间，社会民主同盟举办了一次集会，吉姆·康奈尔在这次集会上听了演讲之后，产生了写一首社会主义歌曲的想法。在坐火车从查令十字（Charing Cross）火车站回到他在伦敦南部贵橡（Honor Oak）区的家时，他编出了歌词。人们普遍认为，他是看见了铁路工人在站台上挥舞红色信号旗后，灵机一动，才想出歌词来的。（从歌词的第二段可以看出，给了他灵感的，还有巴黎公社、俄国的民意党以及1886年的芝加哥大罢工。）歌词写出来之后，发表在名为《正义（ Justice）》的周报的圣诞特刊上，不到一星期，它就在伦敦和利物浦流传开了。《红旗》歌词原文和译文如下：

The people's

flag is deepest red

人民的旗帜是最深的红色

It shrouded of our martyred dead

掩盖着烈士们的尸体

And ere their limbs grew stiff and cold

那尸体还没有僵硬

Their hearts' blood dyed its evry fold

鲜血已染透了红旗

Then raise the scarlet standard high

高高举起血红的旗

Within its shade we'll live and die

在旗下我们生死与共

Though cowards flinch and traitors sneer

即使胆小鬼后退背叛者嘲笑

We'll keep the red flag flying here

我们也将在此守卫旗帜

Look round， the Frenchman loves its blaze

环顾四周，法国人热爱这光辉

The sturdy German chants its praise

坚强的德国人也歌唱这旗帜

In Moscow's vaults its hymns are sung

莫斯科响起赞歌

Chicago swells the surging throng

芝加哥人潮聚集

Then raise the scarlet standard high

高高举起血红的旗

Within its shade we'll live and die

在旗下我们生死与共

Though cowards flinch and traitors sneer

即使胆小鬼后退背叛者嘲笑

We'll keep the red flag flying here

我们也将在此守卫旗帜

It waved above our infant might

前路一片漆黑

When all ahead seemed dark as night

旗帜飘扬 能看到我们的威力

It witnessed many a deed and vow

捍卫义举和誓言的旗帜

We must not change its colour now

我们将永远珍藏

Then raise the scarlet standard high

高高舉起血红的旗

Within its shade we'll live and die

在旗下我们生死与共

Though cowards flinch and traitors sneer

即使胆小鬼后退 背叛者嘲笑

We'll keep the red flag flying here

我们也将在此守卫旗帜

It well recalls the triumphs past

旗帜记录着过去的胜利

It gives the hope of peace at last

最后带来和平的希望

The banner bright， the symbol plain

闪耀的旗帜是明显的标志

Of human right and human gain

是国民权利和国民享有的标志

Then raise the scarlet standard high

高高举起血红的旗

Within its shade we'll live and die

在旗下我们生死与共

Though cowards fiinch and traitors sneer

即使胆小鬼后退背叛者嘲笑

We'll keep the red flag flying here

我们也将在此守卫旗帜

It suits today the weak and base

现如今软弱无能卑劣的人们

Whose minds are fixed on pelf and place

被财富和地位诱惑的人们

To cringe before the rich man's frown

他们趋炎附势

And haul the sacred emblem down

摧毁神圣的旗帜

Then raise the scarlet standard high

高高举起血红的旗

Within its shade we'll live and die

在旗下我们生死与共

Though cowards flinch and traitors sneer

即使胆小鬼后退背叛者嘲笑

We'll keep the red flag flying here

我们也将在此守卫旗帜

With heads uncovered swear we all

我们豁出生命起誓

To bear it onward till we fall

誓死保卫旗帜

Come dungeons dark or gallows grim

黑暗的监狱，阴森的断头台

This song shall be our parting hyrnn

这首诗将是我们的赞歌

Then raise the scarlet standard high

高高举起血红的旗

Within its shade we'll live and die

在旗下我们生死与共

Though cowards flinch and traitors sneer

即使胆小鬼后退背叛者嘲笑

We'll keep the red flag flying here

我们也将在此守卫旗帜

后来，《红旗》成为英国劳动党的颂歌，被长时间传唱，甚至让民众产生了这首歌是英国劳动党的正式党歌的错觉。1945年8月1日劳动党竞选取胜，劳动者们在英国下议院唱起这首歌，由此可以看出这首歌深受英国劳动者的喜爱。

1920年前后，《红旗》跨越欧洲成为了全世界共产主义革命运动的斗争歌曲，20世纪20年代被日本的无产阶级革命诗人赤松克麿翻译成《赤旗之歌》，并将原来的3/4拍的庄重而抒情的歌曲风格改成了4/4拍的进行曲风格（见谱例<3>。

日本《赤旗之歌》在1928年以前已经传入中国东北朝鲜人移民社会，直译成朝鲜文《赤旗歌》后，被中国东北地区朝鲜共产主义者们传唱，后传到汉族等其他民族那里。通过比较日本的《赤旗之歌》和在中国朝鲜抗日军民中传唱的《赤旗歌》的歌词，可以发现后者是由前者直译而来。

四、英国《红旗》旋律的原型——德国圣诞歌曲《小枞树》

吉姆·慷奈尔本来想用一首詹姆士二世拥护者歌曲《白帽徽（White Cockade）》的曲调来配他的歌词，可是后来，阿道夫·史密斯·希丁利（Adolphe Smith Headingley）自作主张，用了一首德国圣诞歌曲《小枞树》（O Tannenbaum）的曲调来配它。1889年圣诞节之际，这本乐谱集由名为“正义（Justice）”的出版社出版。乐谱一经出版，《红旗》受到民众空前的欢迎。《红旗》歌词虽与《小枞树》大相径庭，但完全借用了德国圣诞歌曲《小枞树》的旋律（见谱例6）。

德国圣诞歌曲《小枞树》的歌词原文如下：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Wie treu sind deine Blatter！

Du grunst nicht nur zur Sommerzeit，

Nein， auch im Winter wenn es schneit.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Wie treu sind deine Blatter！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Du kannst mir sehr gefallen！

Wie oft hat scoch zur Winterzeit！

Ein Baum von dir mich hoch erfreut！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Du kannst mir sehr gefallen！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Dein Kleid wiU mich was lehren：

Die Hoffnung und Bestandigkeit

Gibt Mut und Kraft zu jeder Zeit！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Dein Kleid will mich was lehren！

在德語中“Tannen”是指小枞树。德国圣诞歌曲《小枞树》的歌词大概就是“小枞树啊，小枞树！/你的颜色总是那么绿/在凄凉的秋天里/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小枞树啊，小枞树！/你总是那么绿”。由此可以看出，英国革命歌曲《红旗》仅仅是借用了德国圣诞歌曲《小枞树》的曲调，歌词则完全不同。

五、结语

综上所述，中国朝鲜族的革命歌曲《赤旗歌》的歌词是由日本的《赤旗之歌》翻译而来，而日本的《赤旗之歌》又是由英国的《红旗》翻译而来的。英国《红旗》的原歌词由6节组成，日本《赤旗之歌》只翻译了其中的5节，在中国东北朝鲜移民社会里传唱的《赤旗歌》译了原歌词的1、2、4、5节，在朝鲜半岛以北地区流传的《红旗歌》只译了原歌词的1、2、3节。

中国朝鲜族的《赤旗歌》与日本的《赤旗之歌》除部分歌词有区别外，在旋律和节奏、速度上最为接近。在演唱形式上，也都采用了合唱的方式，并以管弦乐为主的交响乐伴奏，气势威武雄壮，是一种进行曲风格。日本的《赤旗之歌》又是由英国的《红旗》演变而来，而英国的《红旗》在曲调上借用了德国民谣《小枞树》的旋律。

从这样的文化现象可以看出，上世纪中国朝鲜族社会广为流传的抗日歌曲《赤旗歌》，是一首跨越人种、民族、国界的国际性的作品。它的流传范围之广，反映出20世纪前半期全世界范围内的共产主义和无产阶级间紧密的国际性联系。同时，我们得到了更为明确的启示，即一个民族的文学艺术绝对不是在封闭的时空中自生自灭的，而是相互交流、相互影响、彼此摄取养分并不断变化发展的，这样的文化现象也将随着网络时代和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发展而长期存在下去。

[责任编辑 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