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韶明

当陷入愤怒的时候，我们常常口不择言，把最恶毒的话抛出去，狂风暴雨一样。然后整个世界陷入死一般寂静。这个时候你多半后悔了，但还是不肯低头。覆水难收，还能怎样呢？

我目睹过最大的愤怒是楼下邻居家的。

那是一个深夜，我听到那对夫妻震天的争吵声。其实也听不清细节，只知道俩人吵了一夜，伴随着巨大的摔东西声。第二天，女儿到楼下小朋友家玩，我看到楼道里有电视、电脑、咖啡壶、杯子，好像整个客厅都被扔出去了。

不知道那对夫妻后来怎么样了，那阵仗惊到我了：既然不能好好生活，为什么不离婚呢？这样的姿态太不好看了。

韩剧《夫妻的世界》将夫妻间的互相伤害不择手段，演绎到极致。一场外遇事件后，两人开始明争暗斗。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双方都很清楚如何激起对方的愤怒，引诱其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趁机留下更多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为的是争夺儿子的抚养权。

女人甚至不惜拿儿子当道具，让男人以为儿子已经死了。家庭暴力即刻上演，女人却照单全收。这是她预料中的。表面上男人赢了，实际上他却输了。其实每一次，当男人陷入愤怒失去理智的时候，他都输了。女人的冷静收场让这场家庭大戏一点也不狗血，反而像是玩一个智力游戏。

如若是陌生人，愤怒也许具有震慑作用，有利于维护自己的领地，不受侵犯。因为陌生人不能判断你的愤怒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他怕自己不能埋单，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家人就不一样了。你的行为逻辑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早已暴露无遗。家人很清楚你的底牌，你的行为走向。这一次的行为已经为下一次埋下了注脚，除非你每次打法都不一样。这当然很难。

愤怒正在让你失去更多。愤怒之后，也许你已经领地尽失。在这场较量中，理智的一方通常是胜利者。事实上，谁的声音更大，说明谁更心虚。只有对自我不自信的人，才会试图用愤怒的方式迫使别人接受自己的意见。

愤怒之后，也许需要你付出更大的努力，去扳回局面。愤怒发作时那点微弱的内心优势，事后需要加倍去补偿。我见过太多愤怒之后，再想方设法力挽狂澜的。礼物送了一大堆，好话说了一籮筐，只要对方能原谅自己，什么都可以，甚至低到尘埃里。

更要命的是，每一次愤怒之后，对方都掌握了更多主动权。他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如果进入最后的决战，你早已乱了阵脚，而对方却运筹帷幄。

这样复盘之后，你就清楚了：愤怒总是要收场的，不理智正在让你失去更多。因为你早已丢盔弃甲，还如何继续战斗呢？只能体无完肤。而婚姻中真正的较量是暗中博弈，你什么话都没说，但你已经赢了。

【原载《时代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