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荷

恍然之间，他竟有些真的难过，看着她难过的泪眼，再也提不起自己心中的恼火。

一

“林、林宇航？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初秋的校园，暑气还未消退，阳光透过绿油油的枝叶洒下点点斑驳，蝉鸣声震耳欲聋。钱朵朵和副社长坐在操场边那排榕树下的社团纳新桌椅面前，用纸巾擦拭着额头细密的汗，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她见到林宇航的缘故，她的小脸已经憋得红彤彤了。

只是，林宇航似乎不大能体会她的反应，他一只手按住书桌将头歪下来，一只手不自觉地已经捏住了钱朵朵的下巴，皱着眉反复盯着钱朵朵仔细看过去，才慢半拍地面露喜色道：“我还说你这只小兔子昨天亲完我就跑不知道怎么找呢，竟然今天就自己乖乖冒到我面前了。”

尽管晌午刚过路上往来的学生不多，但这到底不是一件光彩事，被他昭然若揭地说出来，钱朵朵本就涨红的脸此刻更是红的赛过刚出锅的螃蟹似的。

“你，你小声点！不是，你，你别胡说！”钱朵朵立马从座位上跳起来捂他的嘴，生怕他再胡言乱语。

奈何钱朵朵个子低，又因为太紧张，额头直接撞上了林宇航的下巴。

两人同时“嗷”出一声，钱朵朵抬起大眼睛瞪着他，下一秒就泪眼婆娑地让眼泪顺着眼眶冒了出来。

“喂……那什么，那个，你别哭别哭啊，你撞过来我还没喊疼呢，你哭什么啊？”见钱朵朵哭得眼泪汪汪，林宇航终于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拿着她桌前的纸巾帮她擦眼泪。

自然是不会领他这份情的，钱朵朵抬手将他拿着纸巾的手打开，委屈巴巴地开口道：“你少避重就轻，我是因为疼才哭的吗？我，我……”

我是因为你抢了我的初吻才哭的！

钱朵朵想说这一句，偏她脸皮薄，一句话接连卡在喉咙几次都吐不出来。

“你，你你，那你到底因为什么哭的啊？”林宇航学着她结结巴巴的语气，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那双凤眼像有潭深渊望不见底，却气得钱朵朵更是抽抽搭搭起来。

“你……”钱朵朵恼了，在好友兼副社长陆佳佳那“戏中有戏”的眼神下，丢下她几经波澜才创办下来的“星河宇宙社”，似百米冲刺的小马达似的，跑掉了。

“喂，你亲的人家，你还不去追啊？”陆佳佳见小姐妹溜得快，朝着林宇航就嚷了过去。林宇航半知半解地追上前，陆佳佳才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拿着刚刚钱朵朵拿着的林宇航的入社资料，反复端详着：林宇航，大一体育系，身高一米八三，星座天蝎男！

嘶，天蝎座啊。有点东西。

这下她这个呆呆傻傻的小姐妹，校园生活想必是要多姿多彩了。自然是太多姿多彩了--，钱朵朵前脚刚哭着跑到小树林，后脚林宇航就追了上去，还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不小心’地勾到怀里，若不是因为带着眼镜，怕是俯下身子望着她时，眼睛都贴在她小脸上了。

钱朵朵哪里跟男人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啊，被他埋着头的盯着，小心脏都快扑通扑通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的小拳头当然也抑制不住地挥出去，将林宇航那结结实实的胸膛，锤了个密密麻麻。

“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残啊？该不会哭着把我骗过来，就是为了挥拳头动手吧？”即便是自己的腹肌再健硕，也架不住这雨点似的砸过来啊。林宇航本能地抓住钱朵朵捶打自己的双手，眉梢一皱一挑，钱朵朵的火便烧得更旺起来。

“我！我骗你？！”

“不然呢？”林宇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因为恼怒而涨红的小脸，意犹未尽道：“还是说，为了制造跟我單独相处的空间？”

真是晦气啊！钱朵朵简直要气哭了。明明她们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他对自己说起话来却如此轻浮！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可钱朵朵一着急就结巴，被他这样颠倒黑白的攀诬，她着急的想说什么都憋着说不出口了，情急之下，一脚就踩在林宇航的脚上，然后又哭着跑回了宿舍，连他那句：“钱朵朵，你昨天丢下的东西还要不要啊？”都置之不理。

二

宿舍里，陆佳佳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钱朵朵，好言相劝道：“算了朵朵，反正也被林楠风撞见了，我看那个林宇航倒是挺帅的。你要是这么在意那初吻，他们两个反正也都姓林，咱跟林宇航谈也不吃亏。”

听小姐妹这么一说，钱朵朵倒是哭得更凶了。

说起来也真是倒霉。原本昨日是开学第一天，钱朵朵从校门口的公交车上刚下来，就撞见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男神林楠风，挎着大包小包的冲上前去想要打招呼，可刚喊出一句：“林、林学长。”自己就崴了脚东倒西歪地栽下去，直勾勾便撞到了迎面埋着头看手机的林宇航。

钱朵朵个子矮，林宇航怎么说也要高她大半个头，可就是这样的身高差，她却好死不死的撞翻他时嘴巴就跌在了林宇航的嘴巴上。

钱朵朵原本脑子还是懵的，可林宇航却莫名其妙地舔了一口她的樱桃唇。惯性的惊惧和诧异让钱朵朵猛然地仰起头，目光便正好对上了听到她呼喊而回过头的林楠风。

而林楠风呢，只是朝着她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掉了。

倒是钱朵朵，看着身下的陌生男人，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她悲愤地对着他骂道：“你，你，你舔我嘴巴干吗！？”

那种嫌弃，那种悲伤，还有那哀怨又愤怒的眼神。

林宇航瞬间就冒出了一种极其不是滋味的感觉，他有那么糟糕吗？这女生犯得着用如此避之不及的眼神？她就这么嫌弃自己？

“你上杆子的投怀送抱，我绅士风度的配合你，你怎么还不乐意了？”林宇航说着，明明跌得很痛的胳膊却勾了一勾拥住了钱朵朵，让她根本没办法起身逃脱他。

并且，林宇航还故意摆出自己一副浮夸地轻佻模样。

钱朵朵自然吓坏了，哪里遭得住这样的阵仗？她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地对着林宇航的肩膀就下狠口地咬了下去。趁着林宇航龇牙咧嘴地乱叫时，压着他的身子一个气运丹田地爬起来，头都不回地往学校跑。

可事实上，林宇航哪会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作为刚入学的新一届体育生学弟，他不仅皮肤白皙，打扮也干干净净。从小到大都是招女孩子喜欢的那一款。倒是他，一向自视甚高，总对别人的示好爱答不理。反倒是今天这状况，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脑子是怎么了，她扑过来时太过意料之外，跌倒在自己怀中自己却只闻到她浑身清爽的香，柔软的嘴唇触碰到自己那一刻，一股清甜的葡萄味便沁了过来，他不自觉地就舔了过去。那样头脑发热的冒失又无理，实在连林宇航自己都对自己这个行为匪夷所思。

而他望着她跌跌撞撞笨笨地冲进校园大门的背影，看了看她跌落在地的那些大包小包，揉了揉被她咬的还酸痛的要命的肩膀，竟不自觉地收拾起她的东西，嘴角莫名地微微上挑。

这个小东西，跑起来跟个小兔子似的，行为如此傻乎乎的，好像自己是个大恶狼一样，难道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啊，也对，自己可不是刚刚吃过她了吗？这个小兔子，是葡萄味软糖，甜的很呢。

三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钱朵朵对林宇航的态度可就差别大了。避之不及地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好不容易系里面拨了经费，给她们天文系社团专门赞助了一台天文望远镜，钱朵朵可谓是斗志满满，原想着可以借此纳新机会邀约林楠风加入一起赏星观月，偏还没来得及约男神，林宇航这晦气东西却填了表入了团，天天泡在社团里，搞得钱朵朵不是旷会就是缺勤。

林宇航的自尊心当然受不了她这样躲着自己，尤其是在半个月以后的某日午后，他去食堂打饭看到钱朵朵正和林楠风正面对面坐在食堂吃饭，再细细观摩着她看着林楠风的那小表情，简直让他无名火快要从眼睛里烧出来了。

林宇航想都沒想就冲到钱朵朵旁边坐了下来，语气也实在耐人寻味：“姐姐，这个就是你写在日记本里暗恋的学长哥哥吗？看起来确实比我优秀，朱唇皓齿，看的我一个男生都口干舌燥的。难怪姐姐亲了我也不想负责，我的确不如哥哥。”

钱朵朵：“……”

林楠风：“……”

说罢，林宇航还摆出一副受了大伤的凄惨神情，一脸深情地看着钱朵朵，继续发挥着他的即兴表演：“算了，只有朵朵姐喜欢的人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遗憾到最后也没听到你说一句，哪怕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钱朵朵手里的汤勺‘咣当’一声便落到了地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隆’一下便一片空白。她心乱如麻，生怕林楠风会误会了自己。

可紧张之余，便又结巴起来：“我，我……你，你！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坐在对面的林楠风抿着唇温柔地对着林宇航笑了起来。温柔的眸让人如沐春风，开口的话却冷得让钱朵朵的心都结成了冰。

“学弟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朵朵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看起来学弟好像很伤心，朵朵给他好好解释一下吧，我院里还有点事，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话毕，林楠风便利落地跟两个人道了别，连才吃了两口的午饭都不多看一眼便挥一挥衣袖地离开。

钱朵朵看着林楠风餐盘里的烤鸭腿，眼泪又不争气地掉落了下来。她抽抽涕涕地拿起筷子就将林楠风盘子里的鸭腿夹过来准备自己吃，她这番操作彻底激怒了林宇航，眼疾手快地夺走她筷子上的鸭腿，道：“钱朵朵，你丢不丢人啊？人家剩的饭你还要捡来吃不成？”

这下他倒是暴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刚刚那奶声奶气哭戚戚似的委屈包模样彻底消散无踪，可钱朵朵根本没心情关注他什么情绪，她心里早就已经委屈的不行了好吗？

“我，我，这是我买给林学长的，他不吃，我自己还不能吃吗？我的爱可以不值钱，但我的鸭腿可是明码标价的！你，你，你现在满意了吗？看到别人这样直接的拒绝我，你心满意足了吧！”

“……”林宇航被她呜呜咽咽的小结巴样搞得心乱如麻，看着她那张小脸上布满了泪，他的心忽然也觉得像有根针在上面轻轻浅浅地刺着。恍然之间，他竟有些真的难过，看着她难过的泪眼，再也提不起自己心中的恼火：“你就那么喜欢他吗？那我呢？我算什么？”

钱朵朵真是被林宇航搞糊涂了，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他，却看到他微微垂下的眸上，浓密的黑睫毛盖住那眸中一深一浅的失落。他生的是好看，眼尾还有一颗泪痣挂在上面，深深的眼窝下好像藏着数不清的深情一般。惹得她的心也不自然地漏掉了一拍。

可是，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抹去他胡说八道拿自己来恶作剧的恶性啊！

“你，你说你算什么？你，你这样演戏好玩吗？随随便便用女孩子取乐有趣吗？还有，我，我那天忘掉的包，你捡了不换给我，还没经过别人同意就翻看别人的日记，你，你这种品行的男生！你拿什么跟林学长比，你凭什么想跟他比啊！作为副社长，我，我，你自己退出天文社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四

大概是话说的狠了，那天过后，林宇航反而一连消失了很多天。明明没有很大的校园，一时间竟真的见不到林宇航的身影，他如她所愿地没有出现在钱朵朵面前。就连初遇时她落下的两个包包，也是陆佳佳帮着拿回的宿舍。还给钱朵朵时，还一脸惋惜地对着钱多多说道：“林宇航让我给你说声对不起，不会烦你了。诶？姐妹，这什么意思啊？那国庆咱们社去关山牧场露营观星他到底还去不去啊？社团里总共就两个有驾照的，我不管啊，人你到时候必须给我带来，我等着他开车呢还。”

钱朵朵听着陆佳佳的话，心中的情绪是又沉重又复杂。她捧着那些失而复得却并没有多么重要的杂志、小说，还有自己那本日记本。忽而心里多了些奇怪的感觉，不见他的日子里，不似失落，也不似太难过。可是，在社团里听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聊到林宇航时，她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钱朵朵说不上来，只是想起那天在食堂里对林宇航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心中发酸，确实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于是，钱朵朵按着当时林宇航填写的社团申请表里的资料，顺着去了体育系。有同学告诉她林宇航这几天都泡在篮球馆，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天到晚的打篮球。钱朵朵肩负闺蜜重任来道歉求帮忙，不好空着手，就买了两瓶运动饮料去了篮球馆。可那同学没告诉钱朵朵的是，林宇航打篮球的时候，观众席上竟还坐了好几队为他加油助威的迷妹。

钱朵朵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听着那些小姑娘喊着林宇航的名字时，一时竟不知还该不该坐在这里等他，总觉得自己此刻的出现实在多余，看了看手旁边的那两瓶运动饮料，嗯，更是多余。

这家伙，竟然还挺吃香的。

钱朵朵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愧疚都白瞎了。气呼呼拧开自己手边的饮料时，身边却出现一只大手将她的饮料夺走，她抬头正想生气，却看见林宇航‘咕嘟咕嘟’将饮料一饮而尽，细腻白洁的下颌处喉结在规律地滚动，钱朵朵看过去，不自主地也吞咽了一口口水。

“你，你干吗抢我水！”

“运动饮料诶，不就是专门给我买的吗？”林宇航打趣地看着她，几日没有见这只小兔子，她倒还是一点都没变，除了那日凶巴巴的吼自己，看起来还是这样呆呆笨笨的。

“谁、谁说是专门给你买的！”

“噢，”林宇航刻意扫了一眼旁边另一瓶没开的同款饮料，继续道：“原来你小小一只，还要喝两瓶啊？你跑来篮球馆做什么？给哪个男生喊加油啊？还需要两瓶饮料补充能量？”

明显是戏谑的语气，却偏偏不拆穿。

钱朵朵又不傻，哪里会听不懂？可这一听懂，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情绪无端又多了许许多多的羞恼进去，一瞬间，耳根都烧红了起来。

“我，我乐意喝几瓶就喝几瓶，你管得着吗？我，你，你赔我饮料！”

“好，等我打完球，我带你买一箱，帮你扛回宿舍里。”

“我，我！你把我的东西给陆佳佳，那，那我背包里的饼干和软糖为什么都没了！”

钱朵朵心跳砰砰，只觉得自己马上要败下阵来，随口丢出一句质问，却未料到林宇航忽然笑了起来，明眸皓齿，她看的愣了一下。

“我吃了呀。那天亲我的时候，是因为吃了葡萄味的软糖吧。我很喜欢那个味道，没忍住吃完了。”林宇航笑着揉起了钱朵朵的头，想起那日回到宿舍里看到她背包那包拆了一半的软糖，便拿起一颗尝了起了，味道不就是小兔子嘴唇上沾染的甜葡萄味吗，难怪小兔子那天，嘴巴那么甜。跟他一样都喜欢甜食，看来真是丘比特注定射下来的箭。

“你、你别说了！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每次还要这样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想要翻篇原谅他的，他却还是这么招人气。随口一句话，总是搅得自己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

好在，场上的人已经远远喊着林宇航开始打下半场了，林宇航挥着手，朝着钱朵朵说道：“乖乖坐在这，等我打完过来找你。”

于是，她就真的跟被他施了魔法一样，老老实实地等着他打完一整局篮球。

五

傍晚，林宇航送钱朵朵回寝室，特意路过小超市时说道：“你们宿舍在三楼，买一箱饮料带回去怕你扛不动。明天开始，我每天去社团带给你好了。”

他轻描淡写，钱朵朵这才想到是刚刚在篮球场上他随口说要赔给自己一箱饮料的事情，她以为他贫嘴，原来他真的当一回事了。

钱朵朵说不上来什么心情，闷着头嘀咕：“谁用你带了，我自己又不是没钱，”更何况，我也不爱喝那玩意！可话还没说完，她才想到更值得留意的事情：“你没退社团？那陆佳佳为什么让我来找你？”

她真是榆木脑袋，林宇航简直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下小响指：“真是笨。她让你来找让我去开车，又没说我退社团了。”

“那，那你，你都很多天没去社团了！你，你们两个合起来骗我？”

钱朵朵似乎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好闺蜜，就被他买通了呗？还合理给人家批假条？离谱！实在太离谱了！钱朵朵气恼起来，咬着下嘴唇愤愤不平道：“你到底给陆佳佳什么好处了！？她怎么就站在你那边了！”

“哪有哦，姐姐怎么老爱冤枉对自己满腔真情的人呢。真是让人伤心。月底学校有篮球比赛，佳佳学姐好心让我分轻重缓急为系院争光才给我批假训练的。我感激涕零答应她夺冠了的奖金全都赞助给咱们社团国庆去露营观星当经费用啊。我们这样努力，不都是因为姐姐喜爱天文学嘛。”林宇航耸耸肩，又学起那奶声奶气的小奶狗模样，无辜地歪着头看着钱朵朵，声音夹得她头皮发麻。

“你，你别阴阳怪气的说话！我，那，那你们都说好了，她为什么还让我来请你回去！”

这一下，林宇航是再也装不下去小奶狗了，他俯下身凑近钱朵朵的脸，撩人的眼神望得她浑身发颤，然后，压着磁性的嗓音贴在她耳根轻轻道：“因为，好几天没见你，不找个借口让你来找我，我怎么下台阶。”

黄昏已至，天边的火烧云卷着大半个天都赤红一片。钱朵朵的心也火烧火燎，连连后退几步，将看向他的目光统统躲藏。余光之中，西边赤橙的光晃在他的侧脸，那有棱有角的轮廓如匕首一般刻印在她脑海之间。

仓惶中，她还听见他说：“所以，到月底的篮球总决赛的时候你要来给我加油。不然，我出场费那么贵，国庆可不去免费当司机。”

六

林宇航的威逼利诱，再加上好姐妹陆佳佳的耳边风技能。钱朵朵即便是扭捏地不想去，也还是在篮球冠亚军决赛那天去了篮球馆现场。

那天可谓是篮球馆最热闹的一天了，钱朵朵到了现场，才知道篮球馆竟然要收门票。她拉着陆佳佳转头就想走，嘴里还埋怨着：“这真是学校举办的篮球赛吗？怎么还收费啊？不去了不去了，一百块钱一张门票，看他们打篮球，我有那钱干什么不行啊！林宇航这是坑我们呢吧！”

陆佳佳被钱朵朵逗得乐不可支，拉着她软磨硬泡：“行了呀，瞧你那小财迷的样子！人家林大系草早都把门票給我了，帮你省了一百块钱，你偷着乐吧！”

说着，便挽住钱朵朵的手，怕她逃走似的拉着她争分夺秒地检票往篮球馆走。

找到了座位坐下来，钱朵朵才发现这赛事规模办的真是有模有样。平日里随便出入的篮球馆，此刻倒是真和比赛会场一样专业的很。钱朵朵的背包里原本还提前准备好了运动饮料想在赛前给林宇航喝，偏不响比赛没结束之前，她压根就不能跟他近距离相见。只能在观看台上远远望着他。

而这一望，也不仅是望到了他，还望到了播音系的林楠风。

比赛开始，双方队员先是互相握手。

钱朵朵看着林宇航和林楠风两人目光交接地握手时，不由紧张地握住了小拳头。

“佳、佳佳，冠亚军是体育系和播音系打？怎，怎么林学长也在场上？”

“咦，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诶？这不是纯纯有好戏看啦！”顺着钱朵朵的视线扫过去，陆佳佳很快也注意到了林楠风。但林楠风显然没看到她们，他目光所及之处，似乎从来没有过她。

“别乱说，有什么好戏啊！我，我都没有和林学长再联系过了。”说这些话时的钱朵朵，的确有点沮丧在里面的，从那次食堂被拒绝，她的自尊心也好似受到了戳伤一般。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想要大胆地追逐心中所念，将这份暗恋一点点突破。可还没等自己开口，他就已经委婉的拒绝。都怪这个该死的林宇航！彻底破坏了她全部的计划！

钱朵朵心里有点揪揪的痛，但作为大学以来就一直在钱朵朵身边的好闺蜜陆佳佳，反而并没有觉得她这份单相思的结束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她揽住钱多多的肩膀，仔仔细细地分析着：“哎呀，姐妹，我说你就是矫情，你跟人家林楠风，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那喜欢也就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你俩说话的次数，那都是屈指可数！我看倒不如咱林宇航，人皮话多又会哄，嘶，而且他是不是知道今天要打播音系呀，故意让你来看他个体育生怎么虐菜？还腹黑的很，嗯，我喜欢！嘿嘿！”

“你，你，他，他被你说的那么多优点，你喜欢你跟他谈呀！怂恿我干吗！”钱朵朵心乱如麻，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一次提起林宇航这个人，她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犯紧张，尤其是两个人明明没什么，可好像每个人的口中，她就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样了。不过，陆佳佳有些话确实也没错，她和林楠风之间，交流真的是屈指可数了，只是，喜欢和交流的次数真的有关系吗？她们明明，在高中的时候就交流过，第一次交流，他就走进了她的心。

钱朵朵还来不及缕清自己的心思，赛场上忽然就起了轩然大波。

陆佳佳忽然尖叫一声，拉着钱朵朵赶紧看过去，就见林宇航拽着林楠风就莽过去一拳，再一脚林楠风已经摔倒在地。裁判及时叫停，身边的队友也急忙将两个人分开，朵朵和佳佳两个人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

“朵朵，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他、他们该不会是为了你打起来了吧？”

七

后半场的比赛林宇航下了场。而林楠风却摔倒时扭伤被送去了学校医务室，大家七嘴八舌，她好像听到林宇航绝对要被记大过，以后是要留在档案里的。

钱朵朵匆忙找到林宇航去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林宇航刚打完球，挺累，好像不怎么想提刚刚的事情。随意冒出一嘴：“没什么情况，我没受伤，别担心。”

“我，谁担心你啊！你把林学长打成那样是为什么呀！？他招你惹你了呀？那么多人在场，你发什么疯啊？”

看着钱朵朵着急的表情和质问的口气，林宇航第一次觉得那样的烦躁，原来，她这么担心的要来找自己，竟是担心那个姓林的？一股无名火在胸口滚烫的燃烧，林宇航还是头一次对她恼了起来：“我想打就打了，怎么？心疼他了？担心他就去医务室找啊，不认路？出了体育场左拐过图书馆就是。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宿舍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掉，留下被光影长长拖开的背影搅乱着钱朵朵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她忽然控制不住的难过，她那么关心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处理，可他却如此冷漠，仿佛自己是他的敌人。

只是，这件事被愈传愈烈，有什么说林宇航要被开除了，篮球赛结束连宿舍都没回彻夜未归，第二天都没去教室上课。又有说林楠风骨裂了，当天都直接转医住院了，听说家里人势必要讨个责任呢。钱朵朵找不到林宇航，只能拖着关系问出林楠风住院的地方，买了好多水果去探望，想借机了解一下情况，帮林宇航说说情。

可是，才走到病房外，就听见林楠风的声音传了出来：“爸，你们找学校的时候一定要吓唬吓唬那小子，那小子家里好像有点小钱，赔上一笔，也让他长长记性。真是搞笑，为了一个结巴女，篮球场上嘲讽他一句，他还对我动手了。”

钱朵朵拎着的水果忽然落了一地，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

钱朵朵是有点紧张，可这一次，她却一点都没有结巴。并大胆地扬起手机说道：“林楠风，你刚刚那些话已经构成了勒索和诈骗了！我已经录了音，你要是再有这种歪门邪道想害林宇航，我就把这段录音在全学校播出来！”她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这拙劣的破绽，最后一股力气全用来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直到冲回自己的宿舍，钱朵朵才稍微能放下那颗悬着的心。

她捂着胸口，将所闻所见如实讲给陆佳佳听，陆佳佳震惊之余，关注点却就此偏差：“你怎么去探病还开录音啊？”

“我，我！你，你笨呀，我，我肯定是编的呀，我，我当时被发现，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我该怎么办啊？我有点害怕啊佳佳，然后，然后，怎么林学长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啊？”

“哎呦，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就国庆假了，你什么都没准备，难不成你真当度假，就空人去牧场啊？你不知道，那海拔高，晚上没有军大衣和羽绒服，你得冻死在牧场了！还有空关心那混蛋是什么人呢！就该让林宇航当时下手狠点！走走走，跟我去超市买带过去的日用品去！”

“可，可，可林宇航都联系不上，没人开车我们怎么去啊？不对，你，你怎么还有心思关心明天的活动，林宇航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你都不关心吗？他，他好歹是你的社员吧！”

八

陆佳佳觉得钱朵朵真是个小啰嗦。可她越啰嗦，不就越代表着心里关心林宇航，索性跟她卖关子，偏不理会她。

直到第二天清早，陆佳佳早早准备好东西拉着钱朵朵起床，下了宿舍楼，才发现门口正停着一辆路虎车。陆佳佳走过去，车窗便已经摇了下来。

“兄弟，别说我不仗义啊，咱们七个人出行，朵朵就交给你了，咱们牧场碰面，我呀，等他们另一辆车，跟他们四个人一辆挤一挤吧。”

钱朵朵看着主驾驶上坐着的一直没消息却忽然出现的林宇航，又看了看一旁将大包小包都往后座塞的陆佳佳，满脑子的问号竟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当然，陆佳佳也不给钱朵朵机会，塞完了装备，又一把将钱朵朵塞上副驾驶。狠狠关了车门便朝着车里的两个人挥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林宇航将车窗关上，车门锁住。转过身忽然贴像钱朵朵那一侧。

“你，你，林，林宇航你要做什么？！”她紧张极了，他身上特有的熟悉气味晕在她鼻息处，她就彻底方寸大乱。

倒是林宇航，不慌不忙，仿如抱住她的姿势一样，却迟迟没有拥抱过来。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凑近，又事不关己般挪开，轻描淡写一句：“帮你系安全带。”

于是，她的耳根又飞速蹿红，整颗心都开始小鹿乱跳。

他开着车，两个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钱朵朵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开口找话题说道：“你那天干吗那么冲动对林楠风动手。”

他却言简意赅用四个字就将话题堵死。

“明知故问。”

于是，这一次，便是隔了更久的时间沉默。林宇航车开的很稳，她原本就没睡饱，迷迷糊糊间，好像有只手牵住了她。她知道是他，慢吞吞开口：“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就有心理交流障碍，嗯，算是口吃吧。小时候，一緊张就结结巴巴。很多人都笑我。高中转学的时候，林楠风作为艺术生，也一直都是主持。我很崇拜他，写过信投给广播站，他那时候给我回了信，鼓励我，我也始终都记得，他说的那句‘每一颗星星’都会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后来，我就开始努力克服结巴的毛病，也因此而开始痴迷天文学，学了现在的专业。不过，念了大学也才发现，天体测量和恒星结构真是枯燥，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月亮本身不会发光，月球表面坑坑洼洼，就像，想象中给林楠风镀上金边的我，看到真实的他的样子，真是完全不一样。”

这些话说完，钱朵朵便如释重负般睡了过去。

因为距离，抵达牧场时已经夜幕降临。与大家汇合以后，分工搭好设备便去宰羊烤肉。木屋旁只留下钱朵朵和林宇航两人调试天文望远镜。

昼夜温差太大，钱朵朵裹了军大衣还是感觉冷，坐在火堆旁白搓着手。转头却看见木屋里的林宇航穿着白天那件薄外套出来，简直让她惊掉下巴。

“你，你要冷死自己啊！”

她还没说完，他却往她那厚厚的军大衣里钻，钱朵朵又羞又恼，却真怕推开他会让他感冒。半推半就间，他却紧紧拥抱住她，道：“小兔子，我想亲你了。”

她瞪大了眼睛想拒绝，他却俯下脸，轻柔地吻住她未开口的唇。

雷光火石，星空下星星好像都在一起跳回旋舞凑人间的热闹。天旋地转间，她却忽然清醒，原来，星星没有动，是心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