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馨月

生命如同花开花落，是人人都要面对的自然规律，即使如今医疗技术发展得越来越好，许多疾病能够得到有效的治疗和控制，人们仍然要面对医学不可能治愈一切疾病、也不可能治愈每一位患者，和不可逆转的衰老事实。当死亡来临时，我们能做些什么？对患有医学已下结论、无法治愈的疾病终末期患者，那我们不只要治病，也要治心，除了控制病人的疼痛等身体不适症状外，更要关注患者内心感受。

如何让患者不留遗憾承受最少痛苦地愉悦走完最后一段旅程，让逝者和生者均了无牵挂，生死两安、生死相悦？浙江大学安宁疗护志愿者团队在6年来的探索和实践中，在控制疼痛的同时，注重帮助解决患者及家属心理上的问题，对患者最后的生命质量加以维护，努力做好生命末期的“摆渡人”，在让更多生命末期的患者提高生存质量，以更好的姿态完美“谢幕”方面，有一些感悟和体会。

陪伴是最深情的关怀

2021年6月14日端午节，浙江大学“我们来陪伴您”安宁疗护志愿者服务团带着粽子、香包、衣物等来到杭州第一家专门收治临终病人的安宁疗护病房——四季青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慈宁病区。许多患者行动不便，却依然用他们的方式表达着感谢，患者与志愿者的心，被一根根小小的五彩绳紧紧相连。

6年来，在陪伴老人临终关怀服务实践中，总会不时有动人的发现和惊人的收获，总结出了一些陪伴老人的经验和感悟。

“快乐着你的快乐”就是最好的分享。在具体的陪伴患者安宁疗护践行中，当患者高兴时，我们一起分享高兴。当患者讲到值得高兴的童年趣事、幸福往事、家庭和睦、家庭富足等值得高兴的事情时，通过语言来分享老人的快乐，如“您真有福气”“您真有趣”“您好有口福”等。

“悲伤着你的悲伤”就是最好的分担。有时候患者难免会讲到一些伤心事，比如生活的艰难、命运的不公、疾病的疼痛等，我们在倾听患者尽情表达的同时，通过沉重的表情和简短的同情话语，表达出跟他在一起的那份感同身受的爱与陪伴。

我们深刻地感受到，陪伴是这世界最伟大的爱，陪伴是一种心灵的默契，陪伴是一种深刻的领悟！陪伴他人就是在陪伴自己，陪伴就是一种暖暖的幸福。

用真情满足生命最后的愿望

每个人在生命的最后，都会有自己的愿望、最终的期待。但在传统民俗中，由于人们对死亡的禁忌，就是挚爱的亲人也未必参透患者久久萦怀的心愿。对临终者最大的尊重，就是悄无声息地梳理他的心愿，包括提醒他不留遗憾地做好生命最后的准备。

在陪护中，我们非常注重帮助老人建立遗愿清单及医学预嘱。医学预嘱的确定能够秉承“患者利益至上”和“尊重患者选择”的原则，采取医疗护理举措和方案，帮助患者家属理解并遵循患者的本人意愿，决定所采取的维持生命的手段、是否进行器官捐献等重大事项。

除此之外，帮助老人建立遗愿清单也至关重要。这个清单我们一般分为必选清单和个性化清单。按照北大王岳教授的理论，我们往往在患者生命还有大概半年的时候，在其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帮助临终者为自己作出安排，帮助建立愿望清单，包括：能不能与最爱的人度过最后的时光，能不能列一个遗憾表格把一生未完成的事情去做一做，能不能找来律师立下遗嘱，是否应该为自己选择终末期的抢救方案……按照这个清单，我们用心帮助临终者作出他们生命最后一段旅程的规划，实现他们念念于心的期冀和愿望，令他们愉悦地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在安宁疗护的实践中，我们发现，每一个生命都需要被呵护，不论患者的身体健康情况、精神情绪现状、家庭背景状况如何，我们都把他当作一个全然的生命对待，都能感受到生命那份对爱的渴望。通过走进患者的内心世界，跟老人建立生命的连接、实现爱的流动的有效管道，用真情满足患者最后的期待，能够很快跟患者心灵相通，达到同频共融。

心灵呵护是更重要的陪护

人的身体健康与精神和情绪状态有极大的关联，对于已确诊失去治疗希望的患者来讲，精神上的力量尤为重要。陪护者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抚触、每一声问候都能够帮助患者从生理、心理、社会中得到精神舒缓，精神得到满足和滋养，从而获得由内而外生发的力量、喜乐与高度的满足，让生命绽放出光彩和释放出能量，让临终者看到自己本来的样子，找到本自具足的力量，这就是发现和掌握打开心扉、滋润心灵、培养善念的密钥。

心灵呵护的根本宗旨，是用关爱之心，对临终者进行最细微的心灵抚慰，帮助临终者获得强大的内心支撑，给安宁疗护者以人格尊严，帮助临终者走出迷惘，找到一条光明、舒适、灿烂的大道。

表情调节。作为陪护者用充满爱意的微笑和关爱的目光，去注视和面对每一位临终者的时候，就能唤醒他（她）埋藏在心底的快乐之心。

人际调节。陪护者通过关爱的倾听和与临终者的语言交流，能达到身心双重健康的效果，改善免疫功能，提高抗病能力，从而提高临终者的生活质量。

环境调节。美丽的风景使人心情愉悦，对于临终患者的心灵呵护，既要改善生活环境卫生，增添能使人的心境平和亲近自然的绿色，增加与外部环境的亲和力，又要营造令患者舒心的心理环境，避开令患者不悦、反感的话题，为临终者创造心灵呵护的外部环境和心理环境。

需要关怀的还有临终患者家属

经历至亲骨肉生离死别的丧亲家属，有时痛苦与悲哀比临终者更大。在亲人即将离世时，家人不仅承担着照顾老人的责任，包括经济上的支出、时间精力上的付出、情感精神上的煎熬等，而且需要心理上的转变和适应。在生离死别之际，面对即将失去的亲人，从患者确诊到死亡，一般有数周至6个月的临终期，患者死亡之后，对其家庭成员来讲，居丧期长达数月，甚至数年往往被孤单、痛苦、恐惧、忧伤、抑郁所包围，所以这时的病人家属很需要得到安慰和帮助。

面对死神的突然而至，有的家属惊恐沮丧，有的不知所措，有的无奈躲避，此时最好的方法是陪伴和聆听。在聆听的时候可以紧握着他们的手，鼓励家属把内心的痛苦宣泄出来，让其勇敢面对现实，担负起应尽的责任。以高度的同情心、同理心，让家属尽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顾，如多与患者沟通、陪伴患者，给予心理支持。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当记忆成为一个人存在的证明时，留下来的人将背负起沉重的思念和期待，对于家属而言，安宁疗护帮助他们早日走出痛苦，继续生活，继续前行。

对丧亲者情感上理解与同情，持续随访帮助。通过微信、电话、信函、家庭访视等定期志愿服务，帮助亲属编写死者纪念画册，设计好网络祭祀网页，协助七七日祭祀、百日祭祀、生日忌日祭祀、清明节、盂兰盆会祭祀，诞辰、逝世周年座谈会，及以上祭祀日前后佛事超度荐福活动，以亡者名义植树、放生、做慈善，撰写回忆录，协助丧亲家属通过读读书、聊聊天、参加兴趣活动等，寻求新的经历和感受，转移悲伤情绪，使其尽快恢复生活角色，建立新的生活秩序。

结 语

如同季节的轮回，生命本身就是一场花开花谢，正如园丁只能使花期稍微延长一些，而不能改变季节轮回和花儿凋谢的过程。安宁疗护，就是帮助人如何了悟生命，与死亡和解，珍惜当下，用一颗通透的心，从容地过好我们生命里的每一天，用明媚去驱赶生活的阴霾，用恬淡去融化时光的苦难，用坚韧去对抗岁月的变迁，将每个最平凡日子开成花，让生命最后的时光含笑、岁月凝香，给生命带去洁净、平静、安宁的美好，在平静安然、喜乐祥和，有尊严、有希望的状态中走完人生最后的路程。

希望在这条送别生命踏上归程的路上，安宁疗护成为应对老龄化的一项战略工程，政府从医保、设施、服务、人才等方面有更多的顶层设计，医学院校从学科、课程、师资、考核等方面有更多地统筹推进，社会上有更多的医护、更多的志愿者、更多的爱心人士来加入这条道路，不断探索出安宁疗护更好更新更合理更温暖的模式，控制患者的痛苦症状，缓解他们的身体、心理和精神困扰，让临终者善终、失亲者善别、在世者善生，让生命更有尊严，帮助临终者向死而生，珍惜当下，把有限的一生化作无限的精彩。

若将岁月开成花，人生何处不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