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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玻璃博物馆的跨界雄心

2020-12-31蒯乐昊

南方人物周刊 2020年38期
关键词:张琳刘建华玻璃

蒯乐昊

上海玻璃博物馆“重置”展览开幕现场

上海玻璃博物馆在上海诸多博物馆中是一个另类而不可忽视的存在。曾被美国CNN旗下网站评为中国最不容错过的三家博物馆之一,这家民营博物馆一次次突破了界限。2020年11月,上海玻璃博物馆推出“退火”五周年特别大展“重置”,回顾自2015年开始与八位当代艺术家的合作成果——你印象中那些侧重“玻璃工艺”、“家庭亲子”的标签,已经无法覆盖这座博物馆的多元化探索。

刘建华、林天苗、朴庆根、孙逊、张鼎、杨心广、廖斐、毕蓉蓉,每一位参与过“退火”项目的艺术家,在面对玻璃这种材料的时候,都必须经过一个重新认知的过程。“运用玻璃有一定的技术要求,艺术家需要工匠和技师的配合才能完成作品。熟悉材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艺术家不仅要完成作品,也要自然地和展厅空间发生关系。”上海玻璃博物馆馆长张琳说。这种合作方式,决定了每个项目的周期都很长,需要绝对的耐心。

五年“退火”,玻璃重生

“玻璃给人的感受是疏离、无奈、没有归宿感,如鲠在喉。玻璃的最初是沙子,绘画的颜料最初也是沙子,我们用的所有模具最初也是沙子,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只是因缘聚合幻化成不同的‘相而已。”孙逊是八位当代艺术家中唯一一位连续参加了两年“退火”项目的。展厅里,玻璃制成的黑色箭镞型装置,像植物,像武器,亦像病毒,如鲠在喉,挡在了狭窄的入口处。

对于孙逊来说,仅仅局限在玻璃这种材质上是不够的,让他着迷的是如何把物化的玻璃和动态的影像、运动的机械相结合,“特别是有些机械上的问题,玻璃师傅也解决不了,他们甚至帮我找到了瑞士的专家。”

他的这批作品系列名为《塞上》,来自王维的五言律诗《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关于边境、战争、离乱和地缘政治的主题,一直是孙逊创作的题眼所在。他的玻璃装置《边属》就直观地表现出了这种平衡和撕扯。在四周镜面的映照下,两只机械臂晃动着一根玻璃管,管道里的金属圆球不停地从一边向另一边滚动,然后又滚动回来。天下大势,合久必分,治乱交替,此刻的人类也许跟古人分享着相似的忧患。

另一件大型玻璃装置《塞归》更加充满力量感,两幅长卷绘画分踞两端,一端是教父、君主、权贵、军官、精英,另一端则是空置的座次:王位、卧榻、扶手圈椅。中间一口大锅,上悬透明玻璃,隔开两端,发弹装置把一枚金属弹珠击打到玻璃上,掉入锅中,然后滚至另外一侧,再由另一侧的发弹装置打回到玻璃上。砰砰声在博物馆空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骇人,如同意外的枪炮声,以至于你在入场时不得不签署一份安全知情同意书。透明玻璃上弹痕历历,总有一天,它们会难以支撑,破碎一地。

正如另一个展厅墙面上的霓虹灯口号所说,“玻璃,总是要碎的。”艺术家们往往在这种破碎属性里得到灵感。艺术家刘建华擅长用瓷,瓷和玻璃有着相似之处,都需要经历高温,都会碎裂。刘建华将13吨透明的玻璃敲碎,观众被邀请穿上厚底鞋,从上面踩过,凭借肉身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碾压,那种破碎的声音和触感,带来很多通感的联想。

“玻璃很单纯,碎成了一地的透明,像冰面一样,有一种悲凉的美。当我们用肉身去碾压它的时候,声音、温度、视觉都包含在里面,我希望若干年后再看这件作品时,它还能释放能量。”

瓦砾中的碎玻璃也是艺术

走在上海玻璃博物馆的馆区内,几大功能板块之间还能明显感受到当年的工业遗风,这里曾经是全中国最大的玻璃仪器厂。“我们所在的区域叫吴淞工业区,上海最大的钢铁厂上钢一厂,就是我们一墙之隔的邻居。我们是1958年建厂的,上海在那个年代是一个制造业重镇,全中国70%以上的玻璃仪器由我们的工厂做,非常厉害。我们还保留了一个原生态工厂,现在还在生产,这里面有非常多的故事。”张琳早年学材料专业,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玻璃厂,在玻璃行业浸淫多年,一路见证了行业的兴衰。

从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高能耗、重污染的玻璃行业被迫面临转型,“当时能源价格一下子上升特别厉害,而且从上海城市建设的战略布局来说,也在从工业化向贸易化转变。玻璃行业不景气了,我们总要找出路,当时人民币汇率又比较有优势。”玻璃厂很快开始了向进出口贸易的转型。在满世界跑寻找商机的过程中,张琳接触到了国外许多博物馆、美术馆,其中他最留意的,当然是玻璃主题的博物馆。

比如美国的塔科马国家玻璃博物馆,后来被评为新现代建筑里的“世界七大奇观”之一;还有位于紐约州的康宁玻璃博物馆,它也是全球最大的玻璃收藏博物馆。“这些玻璃博物馆之前往往都有非常大的制造工厂,我在制造业工作的时候,是非常仰慕地看着它们,但是它们也不行了,也要关掉。我研究全世界玻璃产业的发展,为什么?”

这似乎是全球化必经的阶段,美国把它们的生产和设备逐渐移向东南亚发展中国家,正如上海逐渐把它的生产和设备移向西部腹地。热火朝天的生产消失了,空荡荡的厂房留了下来。

张琳说,他在全球看了不下100家博物馆、美术馆,尤其是满世界跑看玻璃类别的博物馆,“我可能是全中国看玻璃博物馆看得最多的那个人。”美国的玻璃博物馆他一家家地跑过来;丹麦的玻璃博物馆坐落在一个漂亮的小岛上,必须乘船才能抵达;德国国土面积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三家玻璃博物馆,其中一家在捷克边境,那里的小镇居民从来没见过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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