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言

“一声呼叫炮声隆，翻江倒海天地崩、天地崩，双手紧握爆破筒，怒目喷火热血涌，敌人腐烂变泥土，勇士辉煌化金星……”每当响起《英雄的赞歌》这首气壮山河、荡气回肠的旋律时，人们就会热血沸腾，眼前出现英雄王成手握爆破筒纵身跃入敌群的慷慨壮举。战斗英雄杨根思，就是王成原型之一。本文讲述的是解放战争时期杨根思在齐鲁大地上的战斗故事。

一

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后，内战的阴云笼罩神州大地。中共中央在全面分析形势的基础上，于9月19日提出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11月10日，新四军所辖苏浙军区之4个纵队中的两个纵队及苏中地区部分武装，在江苏省涟水县组成新四军第1纵队（司令员叶飞，政治委员赖传珠）。为迎击国民党军对山东解放区的进攻，随即开赴山东作战，属津浦前线指挥部领导。1946年1月7日，改称为山东野战军第1纵队。在这支队伍中有一名战士，他的名字叫杨根思。

1922年，杨根思生于江苏泰兴县杨货郎店（现为泰兴市根思乡）的一户贫苦农民家庭。在8岁那年，父母先后离开人世，杨根思与哥哥相依为命。为了活下去，10岁的他就给地主当了放牛娃，12岁随哥哥来到上海，在一家地毯厂做童工。1941年，地毯厂倒闭，杨根思返回家乡，加入了当地的抗日民兵武装。1944年2月，杨根思参加新四军。1945年11月，杨根思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杨根思随部队北上来到山东泰安、兖州地区，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练兵运动。杨根思被选送到由鲁南军区主力改编而成的第8师学习爆破技术。在学习中，杨根思结识了教员、爆破英雄林茂成。在林茂成的精心辅导下，他不怕苦不怕累，勤学苦练，反复揣摩，很快成为一名优秀的爆破能手。

1946年7月，第1纵队打响了攻取泰安的战斗，杨根思用18颗手榴弹攻下了全城的制高点——天主堂。这一仗，全歼泰兖警备司令部及所属部队4000余人，击落敌机1架，收复泰安、大汶口。杨根思也首次被团里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二

1946年6月，国民党军队进攻中原解放区，全面内战爆发。7 月，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指挥徐州地区的国民党军，兵分四路向苏中、淮南、淮北、鲁南大举进犯。10 月 6日，位于韩庄的国民党整编第51师和由淮北调来的整编第26师（附第1快速纵队）向峄县、枣庄进犯，峄县、枣庄、郭里集相继被敌人占领。

此时，第1纵队移师鲁南。面对气焰嚣张的敌人，战士们摩拳擦掌，求战情绪高涨。

10月13日，攻打郭里集的战斗打响，杨根思所在的9班承担爆破任务，为进攻部队打开通道。这天夜里，秋雨绵绵，杨根思肩扛拉雷，和战友们潜入到敌人的碉堡前。拉雷，是一种新式炸弹，其头部滚圆，尾插木柄，形状似一颗巨型手榴弹，重达24斤，威力巨大，杨根思第一次使用这种武器。

本来是想趁着雨夜，敌人存有麻痹侥幸心理，实施偷袭，可是我军的行动被敌人发觉了，敌碉堡里喷射出一条条火舌，封锁住前进的道路。于是，我军改偷袭为强攻。杨根思担任首爆任务，他抱着拉雷，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冲到敌碉堡下，将拉雷放好，猛拉导火索后，快速退回壕沟内隐蔽。不料拉雷并没有爆炸，原来导火索在阴雨天气受潮而未能引爆。这时，通信员上来传达连长的命令：迅速爆破！杨根思不由分说，又抱起一颗拉雷冲了上去，可是仍然没有爆炸。杨根思急红了眼，从营部领回第三颗拉雷，用防雨布包好，抱在怀里，又一次像闪电一样冲到敌人碉堡前。当他固定好拉雷后，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如果连同前两颗没响的拉雷一起引爆，威力岂不更大？于是，他将另两颗拉雷放在第三颗拉雷的上面，摆成个倒“品”字形，然后猛地一拉弦线，导火索冒着青烟，发出吱吱的响声。杨根思立即返回阵地隐蔽，当他刚刚趴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敌人碉堡被炸开了花。我军吹响了冲锋号，杨根思和战友们迅速冲进郭里集，将敌人全部消灭。战斗结束后，在团庆功授奖大会上，杨根思被誉为“爆破大王”。

三

1946 年 11月以后，山东、华中野战军集中优势兵力发起了宿北战役，全歼国民党整编第69师师部和三个半旅共两万余人。宿北战役虽然沉重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但从总的态势来看，此役仅将其形成的南北西三面半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只要其稍作调整，就可恢复原有态势。加之薛岳自恃兵多将广，武器精良，地上有美式装备的第1快速纵队保驾，天上有美国飞机掩护，所以并未对其兵力作部署上的调整，就继续举兵北犯。

为了扭转战局，争取战争主动权，12 月18 日，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电示陈毅、粟裕：宿北战役结束后的“第二步作战拟以集中主力歼灭鲁南之敌，并相继收复枣（庄）、峄（县）、台（儿庄），使鲁南获得巩固，然后无顾虑地向南发展，逐步收复苏北、苏中一切失地”。25 日又电示：在鲁南“打一个比宿北更大的歼灭战”。陈毅、粟裕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决定进行鲁南战役。

1947 年 1 月 1 日拂晓，华东各参战部队秘密进入集结地域，国民党军队对此毫无察觉。2日晚 22 时，鲁南战役正式打响。顿时，在东西近百里的战场上，炮声隆隆，敌人的阵地变成一片火海，映红了鲁南上空。我军战士如猛虎下山扑向敌人阵地，喊杀声震天动地。

鲁南地区寒风呼啸，雨雪霏霏，敌快速纵队的坦克陷入漏汁湖的泥潭中不能自拔。我军借助天时取得第一阶段的胜利，然后乘胜扩大战果，发起第二阶段作战，攻取峄县、枣庄。

1 月 12 日，左纵队第1师扫清枣庄外围阵地后，歼其一部，完成了对枣庄、齐村等据点的包围。此时，国民党军第11师、第64师已进至台儿庄、韩庄一线。为争取在国民党军队援军到来之前歼灭枣庄守敌，保证华中野战军第1师集中全力攻打枣庄，野战军指挥部下令，调山东野战军第1纵队第1旅接替包围齐村的第1师，攻打齐村。13日黄昏，第1旅在旅长廖政国的率领下开赴齐村。已是9班副班长的杨根思随部队来到了进攻齐村的前沿阵地。

齐村是临（沂）枣（庄）线上的重镇，在枣庄以西3公里左右，由东西两个圩子组成，外有围墙，可与枣庄的火力互相支援。如齐村失守，枣庄更加孤立。扼守齐村的是周毓英的第51师113旅旅部及337团两个营，并附有8门大炮的山炮连。敌人为死守齐村，构筑了由鹿砦、战壕、围墙、碉堡、暗堡等组成的层层工事，是一个碉堡林立的坚固据点。

13日晚，按预定计划，第1旅扫清外围，占领了攻击阵地。14日下午6时，发起攻击。大炮经十几分钟的猛烈轰击，摧毁了齐村圩子外的全部高大碉堡。突击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向敌人冲击。敌人在我猛烈的炮火下，被压缩到圩子以内，龟缩在碉堡内负隅顽抗。我攻击部队进入圩子后，占领房屋数十间。正当我军准备向纵深攻击时，突破口遭到东南角两个碉堡猛烈火力的封锁，部队进攻受阻。杨根思自告奋勇，请战去炸掉敌人碉堡。他带着另一个爆破手冒着枪林弹雨直扑到敌人的碉堡下。敌人发觉了他们，从射击孔伸出枪准备向他俩射击，杨根思眼疾手快，侧开身子，一只手猛地把枪拨开，另一只手向碉堡里塞进手榴弹，对战友大声喊道：“快把炸药包固定好，拉一拉火管就走！”接着向碉堡里又塞进一颗手榴弹，然后跟在战友后边滚进炸弹坑里。这时，一声巨响，碉堡炸毁了。随即，他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另一座碉堡，用炸药包将它送上天。我突击部队随之潮水般涌进圩子。失去外围工事的国民党残部龟缩到旅部的小圩子核心据点，这里的十字路口有一座圆形大碉堡，旁边3个小暗堡，圆形大碉堡东北面则是一座四方形大碉堡。

15日晚8时，第1旅全力围歼小圩子。廖政国坐在新缴获的报话机旁，就听敌旅长李玉堂呼唤周毓英：“师座，共军的大口径无声炮太厉害了，没有听到出口声就炸了，一炸就地动山摇，赶快派人把我们接出去吧！”周毓英大概还没有领教过爆破的威力。“大口径无声炮，不可能吧！玉堂，要坚持到底，”他又十分伤感地说：“咱们51师17个团编过来编过去，军编师，如今只剩下4个团，人家中央军正牌可以退，咱们可是无路可退呀！”

廖政国听到敌指挥官的对话后，果断地对参谋说：“敌人动摇了，开始攻击！”于是，第1团向敌旅部发起猛烈攻击。

杨根思领受的任务是去炸掉圆形大碉堡和3个暗堡。他和副手抱着炸药包，利用汽车、大炮做掩护，正准备翻越断墙把炸药包传送上去，敌人突然从大小碉堡三面火力交叉，封锁住前面的开阔地，他们无法冲过去，只好退回战壕。

杨根思心急如焚。这时，副团长蓝阿嫩（畲族）到前沿阵地指挥作战，问道：“怎么回事？还不爆破？”杨根思报告说：“团长，前面敌人火力猛烈，前进困难，我报告排长准备牺牲，可排长不批准，哪有牺牲不批准的？”“请求批准牺牲？”蓝阿嫩觉得这个战士憨得可爱，说道：“不是要去牺牲，而是要胜利！你可以考虑另一种打法！”他指着左侧那个四方形大碉堡说：“你从二连那边绕过去，先炸开这个方形堡，再从左边插到里面去！”杨根思按照蓝阿嫩的指示，抱起炸药包勇猛地扑到四方碉堡前，支好炸药包正要拉弦，突然听到碉堡里敌人正在争吵。他贴墙一听，原来敌人正在讨论投降不投降，争得不可开交。杨根思当机立断，一把抓起炸药包，纵身一跃跳入交通壕，飞起一脚踢开碉堡门，如神兵天降，大喝一声：“缴枪不杀，谁敢顽抗，统统报销！”说着，将炸药包往左臂弯里一夹，右手抓住弦线，做出拉弦的姿势。敌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一下子懵了，杨根思见状，倒退一步，厉声说：“想活命的把枪放下，一个个走出去！”敌人这才如梦方醒，一个个举起双手，垂头丧气地从碉堡里走出来，站在一起，大约有100多人。这时，突击排的战士们也上来了，把俘虏们押了下去。

杨根思连续作战，将前面的敌人碉堡全部炸飞。第2团1营4连2排，经连续爆破，自东北角突入，歼灭敌山炮连及迫击炮连。2连也冲进小圩子，直捣街心。激烈的枪声、爆炸声震荡夜空，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齐村守敌被我全歼。据1947年1月21日的《大众日报》报道：“一日一夜战斗，我军已把113旅旅部与337团团部，都包围在东圩子内。至晚7时，我军进行最后的总攻，歼灭的形势已由东西两面的夹击而进入了四面八方的围歼。守敌已全失斗志，我军士气更高，包围圈每小时都在缩小，终于在16日拂晓以前，敌旅长以下全部被解除武装，3000人枪无一漏网。”

齐村战斗，杨根思为保障部队迅速全歼齐村守敌立下大功，并创下单人俘获敌人最多的纪录，战后被授予“华东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四

鲁南战役之后，杨根思随部队转战大江南北，参加了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战役等，荣获“华东三级人民英雄”称号。1950年，被所在军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同年9月，赴北京出席全国战斗英雄代表大会。

1950年10月，杨根思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任志愿军第20军第58师第172团第3连连长，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抗击美帝国主义对朝鲜的侵略。11月25日，杨根思奉命带领本连第3排攻占并坚守咸镜南道长津郡下碣隅里外围1071高地东南小高岭，负责切断美军南逃退路。29日，号称“王牌”军的美军陆战第1师开始向小高岭进攻。他率领全排顽强抗击，以“人在阵地在”的英雄气概，接连击退美军8次进攻。当阵地上只剩他和两名伤员时，又有40多个美军爬近山顶。突然，杨根思抱起炸药包，拉燃导火索，从战壕里一跃而起，纵身冲向敌群，与爬上阵地的美军同归于尽，英勇捐躯。

为表彰杨根思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志愿军总部给他追记特等功，授予“中国人民志愿军特级英雄”称号，并命名他生前所在连为“杨根思连”。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人民会议常务会议授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各一枚。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题词赞誉他是“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子，国际主义的伟大战士，志愿军的模范指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