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浩权

我外出学习一周。 周四， 小花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 “邓老师，我怀疑有人偷用过我的饭卡。”

周一晚上， 小花把饭卡放在枕头上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后， 却怎么找也找不到饭卡。 当时， 小花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她到教室里找过， 也没找着。 可是， 到了晚上睡觉时， 小花在枕头底下找回了饭卡。 她清楚地记得， 自己曾经找过枕头底下的， 饭卡当时并不在枕头下面， 这饭卡肯定被人拿走过。 小花记得上一次使用饭卡后的余额， 她去查了一下， 发现少了18 元。

我听完了小花的叙述， 问她：“小花， 你的饭卡找回来的时候，还剩下多少钱？”

小花想了想， 说： “还剩100多， 153 块！”

我给小花分析： “这个人拿走了你的饭卡， 只消费了18 元， 剩下150 多没有消费。 她应该是有点害怕了， 才偷偷又把饭卡送回来。等我回去之后， 再给你解决这个问题， 你暂时不要声张。”

小花迟疑了一下， 道： “邓老师， 我有个怀疑的对象。”

我推测道： “是本班同学， 你们宿舍的？”

小花说： “是的。 我洗澡那个时间段， 进出宿舍的人并不多。”

我跟小花分享我的想法： “小花， 你在办公室打电话， 人多耳杂， 不要说出这位同学的名字， 万一冤枉人了， 对谁都不好。 不管是哪位同学起了贪念， 我都希望她能够主动承认， 而不是我们找出来。相信邓老师， 也给那位同学一个承认错误的机会， 我们暂时不要声张这事。”

小花认同了我的话： “好的，谢谢邓老师。”

跟小花通完电话后， 我在思考“偷饭卡事件”。 这位同学在短时间内消费完又把饭卡还回来， 消费金额又不算太高。 我推测 “她” 大概不是没钱吃饭， 而是起了贪念， 拿饭卡买了零食， 但又担心害怕， 赶紧还回来。

当天晚上， 我悄悄地回了学校一趟， 找到了饭堂的负责人， 利用消费系统查找了小花饭卡的消费记录以及相关的监控视频。

我们学校使用平板链接网络教学， 老师们每天都通过平板发信息布置作业。 当晚， 我除了挂出作业外， 还留下来一段话： “邓老师外出期间， 如果同学间发生了矛盾， 不好直接开口的， 可以打电话给我。”

晚修放学后， 10 点10 分， 我的手机响了两声又挂断了。 我一看， 是宿舍区的公用电话号码， 我拨回去， 却没人接。 那位 “她”，大概也在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挣扎。

周五， 是住宿的同学回家的日子。 我利用中午的时间， 在自己的QQ 空间写了一个小故事： “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喜欢吃街上小贩的牛轧糖。 放学的时候， 她看到同桌书包里放了10 块钱， 起了贪念， 偷了同桌的钱去买牛轧糖。 可当天买回来的牛轧糖怎么吃都是苦的， 因为偷钱的女孩子心里苦。”

平时我喜欢在空间里发些文章， 有时候是小故事， 有时候是校园生活片段， 同学们回到家后都喜欢登录QQ 给我留言、 点赞。 那位“她” 也会看到我的故事的， 也应该有所触动吧。 我等待着， 期望“她” 能够正视自己的错误。

晚上8 点，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桂的父亲。 桂， 和小花住在同一个宿舍。 他很尴尬地说：“邓老师， 给您添麻烦了。 桂这孩子拿了别人的饭卡， 给您承认错误来了。”

我尽量把声音放平稳， 给他安定的力量： “桂能够主动承认错误，这是很不错的。 我还在学校， 如果方便的话， 你们来学校一趟。”

不久， 桂的父亲带着她来到学校了。 刚到办公室门口， 见到我，马上表示歉意， 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邓老师， 您在外面学习一周够辛苦了， 回来后又给您添麻烦了。”

我赶紧站起来， 迎过去， 跟桂的父亲握了握手： “客气了， 同学们的成长才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您也辛苦了， 要您专程跑一趟。”

我特意在桂的父亲手上拍了几下， 让他稍微有些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自家的女儿犯了这样的错误， 家长还是比较尴尬的， 但为了孩子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或许， 我的安慰起了些作用， 桂的父亲情绪平缓了。

我又对桂鼓励地笑了笑： “桂，如果你不承认， 我们未必知道是你拿了饭卡的。 但你勇于承认， 这是非常可贵的， 我们很高兴你知错能改。 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一说。”

桂看到我鼓励的笑容， 神色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慌张了， 说起了当天的事情。 那天， 她回到宿舍， 看到了小花的饭卡放在枕头上， 顿时起了贪念， 看四周无人， 便顺手拿走了饭卡。 小花找饭卡时， 桂也装模作样地帮忙找， 还 “提醒” 小花是不是忘在了教室里。 桂偷偷地用饭卡买了些零食， 但食之无味， 反而越想越害怕： 如果给同学发现了， 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桂急急忙忙地把饭卡放了回去， 希望神不知鬼不觉， 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说着说着， 桂带着哭腔， 眼睛都红起来了： “邓老师， 您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告诉同学， 我以后不敢了。 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我看桂确实害怕了， 有了悔改之心。 就对她说： “桂， 这件事，我可以不公开说， 但你犯下的错误， 还是得承担责任的。”

桂听到我有为她保密的意思，连忙说道： “邓老师， 我会把钱赔还给小花的。 不用我爸爸的钱， 我用零花钱赔偿她。”

我马上肯定了桂的悔改之意，又指出了桂做得不够的地方： “你用自己的零花钱赔偿小花， 看得出你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愿意自己承担。 但这样不够， 你应该亲自打电话向小花说明情况， 并且道歉， 取得小花的谅解。 另外， 你要把这件事情书面交代清楚， 放在我这里。 如果以后再犯， 我就把情况说明放进学校档案； 如果不再犯，我会在期末的时候销毁。 还有， 虽然我不公开说这件事， 可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同学们或许会从其他途径知晓这件事， 希望你能勇敢面对， 真心改过， 让同学们从心底里接纳重新改过的你。”

桂认真地考虑了， 然后坚定地说： “邓老师， 我懂了， 我自己做错的事会自己面对的。 我跟小花道歉， 我也会写好检讨书。”

我纠正桂的用词， 给桂一个鼓励的信号： “桂， 不是检讨书， 是情况说明， 你既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如果取得小花的谅解， 只写情况说明就可以了。”

在我和她爸爸的见证下， 桂给小花打了电话， 诚恳地向小花道歉， 并取得了小花的谅解。 桂也把当天的事情和自己这几天的反省写了下来， 写得工工整整的， 接近1000 字了。 写完说明书后， 桂舒了一口气， 道： “邓老师， 我现在轻松多了。 想不到一时的贪念， 让我难受了这么久。”

我鼓励桂， 说道： “所有人都会犯错， 关键是有人知错能改， 有人一错再错。 我和你爸爸都相信，你是知错能改的！”

桂的父亲带着桂回家了。 夜深了， 我估摸着桂已经睡了， 给桂的父亲发了个视频， 那是桂正在刷小花的饭卡消费的视频。 我留言：“很高兴， 你的女儿， 我的学生，主动认错， 知错能改， 迷途知返。”

早在我调出视频的时候， 我已经确定是桂拿了小花的饭卡。 但我认为， 饭卡不是重点， 重点是给一个懂得害怕的学生一个正视错误的机会， 一个主动承认错误的机会。

我坚持让桂打电话道歉， 写情况说明， 也是以行动表明了态度：错误， 可以被原谅， 但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该承担的责任必须承担。 有很多孩子因为犯错误的代价太低或者把代价转移到家长身上， 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训， 结果一错再错， 最终回不了头。

这件事的发展， 让我们都很欣慰。 桂真正认识到了错误， 也明白了错误要付出的代价， 没有再起贪念。 更可贵的是， 同学们虽然最后知道了这件事， 但看到桂真心改过之后， 还是真诚地接纳了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