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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名中医王行宽从“瘀毒”论治胃癌经验撮要

2020-12-20王小菊王智贤吴彬才蔺晓源胡国恒刘柏炎王行宽

湖南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0年10期
关键词:百合王老师脾胃

王小菊,王智贤,吴彬才,蔺晓源,盛 旺,胡国恒,刘柏炎*,王行宽

(1.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湖南 长沙410007;2.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410208;3.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长沙410004)

胃癌是一种全球范围内的高活动性恶性疾病,每年全球有近100 万新的胃癌病例,使其成为全球癌症相关死亡的第三大原因,并促使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其为公共健康问题[1]。虽然胃癌发生率总体呈下降趋势,但其依旧是中国癌症相关死亡的第二大原因[2],晚期胃癌患者总体预后差,其5 年总生存率低[3]。 目前,西医主要有手术、放疗、化疗、免疫疗法等治疗手段,但存在毒副作用。 近年来,中医学对胃癌的病因病机认识和临床实验研究都取得了显著进展。王行宽教授是全国名中医,第二、三、四、五、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湖南中医药大学内科学术带头人,从事临床、科研及教学工作50 余年。 《素问·举痛论》曰:“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善言古者,必有合于今;善言人者,必有厌于己。 ”王老师临证遵循整体观念和辨病脉证治的诊疗原则,对胃癌治疗见解独到,将中医药与手术、放疗、化疗同治胃癌,具有减毒增效之功,效果颇佳,且可以提高患者机体免疫力,对预防胃癌复发和转移、改善生活质量、延长带瘤生存期等均有一定的积极作用。笔者有幸拜师学艺,侍诊左右,摘抄医案,耳濡目染,收益颇丰,兹将王老师治疗胃癌的辨治思路总结如下,以传承其学术思想。

1 “瘀毒”致癌,于胃亦常

古代医家们对胃癌的论述见于“胃脘痛”“痞证”“伏梁”“癥瘕”“积聚”“膈噎”“脾积”等病候中。 如《医学入门·痞块》曰:“气痞能作块成聚,块乃痰与食积死血有形之物而成,积聚癥瘕一也。”王老师认为胃癌病因病机复杂,往往交杂为患,多属正气不足,饮食失宜,病毒侵袭,郁滞日久致脾胃损伤。病位在脾胃,与肝、肾密切相关。脾胃中土,为后天之本,饮食失节,久则脾胃虚弱,运化功能失职,致使津液输布失常,湿邪停聚,凝而为痰;或七情太过,情志内伤,忧思伤脾,肝气郁结,疏泄失职,气机阻滞,导致气血津液运行失常,痰气水湿瘀蓄积体内,化火成毒(热毒、火毒),痰浊郁久而成痰毒,湿浊蕴积而成湿毒,直接或间接影响胃腑正常功能。 疾病日久,脾肾阳虚,无法腐熟水谷,均致饮食停留,而致气滞血瘀,痰湿内阻,瘀毒互结。 《素问·举痛论》中言:“血气稽留不得行,宿昔而积成矣。”气滞血瘀、痰凝湿聚、热毒郁结,停聚人体胃腑虚损之处,瘀而成毒,酝酿恶变为癌。

因此,胃癌之成,瘀毒为必见。 瘀,有瘀积、瘀滞之意,瘀多固定不移,停滞于经络、孔窍,积聚凝结,正气亏虚,脏腑功能衰退。 清代王清任《医林改错》云:“久病入络为瘀。 ”毒可指病因之毒,此“毒”是具体的,有物质的属性;亦可指病机之毒,该“毒”是抽象之毒,是中医解释复杂问题的理论工具[4];“毒”还是邪气亢盛、败坏机体的结果[5]。“瘀”“毒”既是致病因素,又是病理产物,甚至是病因和病理相结合的概念。 瘀为常,毒为变,瘀为毒形成的基础,毒是瘀的发展和转归[6],瘀可化毒,毒亦可致瘀,瘀毒缠绵,关系复杂,相互化生,互为因果,具有隐匿、多变、损正、难消等特性。

2 确诊为要,治疗有法

胃癌是常见多发的恶性疾病,其病情复杂,变化多端,对机体危害极大。早发现、早治疗,对胃癌预后有很大的影响。王老师认为,科学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诊疗手段也越来越多,医者尤其是中医学者,不能拘泥于古代诊疗手段,而应该要合理借助先进医疗仪器和技术手段,如内镜检查、CT、核磁共振、生化实验、病理检测等,对高风险患者做到早筛查、早治疗。

对于胃癌患者的治疗,王老师治疗不拘成法,根据每个患者的不同情况,善于中西医结合,取长补短,以期取得最佳疗效。 对于有手术指征的早期癌瘤,正气尚且充沛,津液未耗,应尽早选择手术,并按现代医学模式建议做好放疗、化疗或免疫生物疗法等,着重缩小、杀灭、去除癌瘤细胞。人身就像一小宇宙,是不断运动的统一整体,机体各脏腑组织器官相互影响,因此,中医治疗胃癌重视整体,能够在辨病辨证基础上,结合患者身体实际情况进行综合治疗,调整阴阳,使人体重新恢复阴平阳秘,改善患者整体情况,同时还能减轻毒副作用,提高治疗效果,有效预防转移和复发。治疗时应注意辨别寒热、虚实、分期以及手术与放疗、化疗前后,手术后多出现痰饮瘀血,化疗之药毒热之气较盛,易产生药毒,影响机体气血阴阳平衡,故手术后多以健脾祛痰、活血化瘀为主,放化疗后注意固护正气,调整阴阳,尤应加强益气养阴。

“癌”之成,瘀毒为必见,故解毒化瘀应贯穿治疗始终。 胃癌晚期,气血阴阳过度耗损,常出现病灶转移,手术无法切除或切尽,则以攻补兼施,增强抵抗力,益气、补血、养阴、温阳以扶正气。“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扶助正气、增强胃癌病患的抵抗力,对消除病邪的有害反应和刺激,促使胃癌细胞消散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祛邪务尽、泄毒化瘀以清肃残余之邪,胃癌为患,多为瘀毒互结于人体胃腑日久,久之恶变为癌,深居人身,虽经过手术切除局部病灶,但瘀毒之气“毒根深藏”,故而手术医生手术前须全面诊察,不放过“蛛丝马迹”,祛邪务尽、泄毒化瘀以清肃残余之邪。 在对胃癌施行合理的治疗中,注意审证求因,整体观念贯穿全程,“扶正”与“祛邪”权衡轻重,太过或不及均有弊端。王老师遵循“辨病脉证治”的诊疗原则,即首先确诊所患何病,再平脉辨证,因证立法,选方遣药,治疗乃成。

3 辨证施治,勿忘治肝

王老师常言:“医家用药如用兵,临证用药须精思审慎,严把分寸,权衡利弊,统筹兼顾,不可囿于成见或成法成方。”[7]施治用药时:或重拳出击,多脏调燮;或点到为止,小方妙用。尤其是药对之宜、制化之变,唯求协同以增其疗效,制约以矫其偏颇,不惧寒温并用,不忌补泻兼施。王老师认为瘀毒贯穿胃癌发病始终,故其临证时活血化瘀泄毒之药不可少,常用山慈菇、僵蚕、白花蛇舌草、桃仁、莪术、丹参、败酱草、蒲公英、半枝莲、重楼、虎杖、蒲黄等。 王老师临床工作中尤其重视“肝”对疾病的影响,其治疗胃癌亦重“治肝”之法;肝胃不和是诸多胃癌的重要发病机制,故王老师临证时常常活用疏肝、暖肝、养肝、清肝、平肝等法,选药也有一定特色,诸如:疏肝常用柴胡、香附、枳壳;缓肝善用甘草、百合、麦冬、枸杞子;养肝多用白芍、当归、五味子;清肝常用青黛、栀子、黄芩;平肝擅用天麻、石决明、蒺藜、钩藤等药物。诚因王老师深谙肝木和则胃气顺之道也。对于病机复杂之胃癌胃痛者,王老师常用自拟方柴百连苏饮以疏肝和胃,左金平木;杂有痰邪者则加法半夏、陈皮、石菖蒲;虚寒甚者则用炒白术、高良姜、吴茱萸、干姜等以温中散寒;胃火热盛者则用麦冬、黄芩、黄连、蒲公英、百合、牡丹皮、泽泻等清泻胃火。手术及放疗、化疗术后尤需顾护阴液与精气,常用黄芪、沙参、太子参、人参、麦冬等以扶正养阴。

4 饮食调摄,养精全神

脾胃为后天之本,人体气血阴阳调和的中心,《脾胃论》中言:“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 若胃气之本弱,饮食自倍,则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易不能充,诸病之所由生也”,可见后天之本脾胃不仅能够滋养先天之元气,人体五脏六腑均有赖于后天水谷精微之补充,脾胃强则正气足,外邪不干。王老师治疗胃癌注重机体整体性和系统性食疗调理,通过辨证理论改变患者的不良饮食习惯和营养需求。 嗜食高脂、高糖、烟酒、腌熏肉或烧烤食物等,是胃癌的重要诱发因素,当尽可能避免。 王老师常嘱咐胃癌患者,禁食水果、冷饮、酸辣油炸之物。因胃癌术后及放疗、化疗后,容易产生毒副作用,导致患者生活质量严重下降,甚至出现恶病质态。因此,要保证营养供给,初期以优质流质、半流质食物为主,康复期间以高蛋白、高热量饮食结构,同时谨慎饮食,注重滋养,忌食“发”物。 可以选择清润、甘淡之品以滋阴养胃,保证每日正常营养摄入量。坚持少量多餐原则,不过饥过饱,细嚼慢咽,不食坚硬难消化和辛热燥阴之品,如烟、酒、狗肉、羊肉等。

王老师治疗胃癌还特别重视精神调摄。调养情志,乐观愉悦以振奋正气。 《儒门事亲》指出:“积之成之,或因暴怒喜悲思恐之气”“忧郁伤肝,思虑伤脾,积想在心,所愿不得志者,致经络脾塞,聚结成核”“百病生于气”,强调了情志在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一般来说,被诊断为胃癌后,大部分患者认为其为“绝症”“不治之症”,恐惧、疑虑、悲愤、烦躁、低落、抑郁等症随之而出,食不馨、寐不谧。《灵枢·本脏》说:“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和喜怒者也……意志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侮怒不起,五脏不受邪也。”意志坚强,心态平和,开朗豁达,气机容易顺畅,瘀毒、痰凝、气滞、湿浊、热毒之邪也容易消散。 现代研究表明,情绪调节是癌症患者复原力的重要中介[8],凡是能够引起情绪苦恼、忧虑、抑郁和压力感的精神刺激,可以使宿主免疫系统遭受破坏,引起免疫炎症反应,乐观愉悦的情绪可以振奋人体正气,提高病患的信心,改善生存质量,利于患者预后[9]。 刘婷等[10]研究表明,正念减压法可以提高癌瘤患者对当前事务的感知觉察能力,提高战胜疾病的信心,提高患者的生存期和生活质量。

5 病案举隅

初诊:2014 年3 月28 日。患者柳某,男,71 岁。胃癌手术及化疗后5 月余,胃胀痛,无泛酸及反胃,但感胃部怯冷,纳食尚馨,口不干苦,夜寐谧,头不晕,大便成形,日1 次。 舌淡红胖大,苔薄黄,脉弦细缓,外院已确诊为:胃底贲门癌。 中医诊断:胃癌术后。 西医诊断:胃癌手术、化疗术后。 证型:肝胃不和,脾胃阳虚,痰湿瘀毒互结。 治法:两和肝胃,温中散寒,豁痰化瘀泄毒。予党参10 g,百合15 g,苏叶5 g,高良姜10 g,香附10 g,荜澄茄10 g,炙甘草3 g,丹参10 g,山慈菇10 g,谷芽、麦芽各10 g,枳实10 g,白术10 g,白芍10 g,炒蒲黄10 g,14剂。 水煎,每日1 剂,分两次服,饭后温服。

二诊:2014 年4 月11 日。 服上方后胃胀好转,胃部怯冷亦好转,无泛酸及反胃,纳食尚馨,口不干苦,夜寐谧,头不晕,大便成形,日解1 次。 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细缓。 上方有效,故守方,予党参10 g,百合15 g,苏叶5 g,高良姜10 g,香附10 g,荜澄茄10 g,炙甘草3 g,丹参10 g,山慈菇10 g,谷芽、麦芽各10 g,枳实10 g,白术10 g,白芍10 g,炒蒲黄10 g,14 剂。 水煎,每日1 剂,分两次服,饭后温服。

三诊:2014 年3 月20 日。患者持续间断服用上方5 年,久未诊治,病史如前。定期复查胃镜,无复发及转移。诉平素胃脘部无特殊不适,但情志不舒、天气寒冷及多食后出现胃痛。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细缓。中医诊断:胃癌术后。西医诊断:胃癌手术、化疗后。 证型:气血亏虚,肝胃不和。 治法:疏肝和胃,益气健脾,调畅气血。 予白参10 g,当归10 g,白芍10 g,柴胡10 g,法半夏10 g,陈皮10 g,百合15 g,苏叶5 g,黄芩10 g,枳实10 g,谷芽、麦芽各10 g,丹参10 g,炙甘草5 g,广木香5 g,砂仁6 g,30剂。 水煎剂,每日1 剂,分两次服,饭后温服。

按:胃癌,肝木犯胃,胃气不和,胃中气血逆调,凝痰聚瘀内生,久蕴酿毒恶变为癌,胃中阳气不足,拟两和肝胃,温中散寒,豁痰化瘀泄毒。党参补中益气和脾胃。紫苏叶性甘辛温而气芳香,疏通气机,降逆和胃。《本草正义》曰:“中则开胸膈,醒脾胃,宜化痰饮,解郁结而利气滞。”百合,性味甘,能补中益气。胃脘痛宜用之。王老师认为百合为补中祛邪之妙品。《本草经疏》曰:“百合,主邪气腹胀。”《本草述》曰:“百合之功,在益气而兼利气,在养正而更能祛邪。”高良姜温胃散寒,行气止痛。香附疏肝解郁,理气宽中。 荜澄茄温中散寒,行气止痛。 丹参活血祛瘀止痛,山慈菇化痰散结,谷芽、麦芽健脾和胃,疏肝行气,消食和中,脾气健运有助于肝之疏泻,如此则肝脾调和。 枳实味苦泄降,化痰散痞白术健脾益气,燥湿利水。白芍味酸而敛,味苦而泄。酸收苦泄,入肝经能柔肝泄肝,入脾经能益脾和脾,故能补血敛阴、柔肝止痛、平抑肝阳,从而使肝不乘脾。炒蒲黄活血止血散瘀,炙甘草味甘入脾经既能补中,又能缓急,“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和芍药相配,能缓急止痛,还可解毒、祛痰、调和药性。诸药共奏温中散寒、豁痰化瘀泄毒之功。

二诊好转,示原方有效,故守方。 王老师常言,如若方药有效,更要守法守方,切忌朝令夕改、法无定向。 故患者服用上方,病情持续稳定。

三诊:胃癌手术后日久,情志不舒,肝气郁结,横逆犯胃,故胃脘痛。 胃体部分切除,脾胃之气损伤可知,虚则不耐寒热,熟腐受纳乏力,故其胃痛每于天气寒冷及多食后出现。脾胃为后天之本,其功能受损则气血生化乏源,故加强疏肝和胃,益气健脾,调畅气血。方中白参补元气益脾气,当归补血活血,柴胡疏肝解郁,调达气机,勿使肝气横逆犯胃,黄芩味苦,可燥湿泻火解毒,柴胡、黄芩疏清同用。 王老师常用柴胡与百合、紫苏治疗肝胃不和之胃脘痛[11]。广木香可行气止痛,健脾消食,《本草新编》云:“能通神气,和胃气,行肝气,散滞气,破结气,止心疼,逐冷气”。砂仁,具有行气调中,和胃,醒脾之功,与百合、紫苏、治腹痛痞胀、胃呆食滞之效甚好。本方较前方加强疏肝和补益气血之力,全方共奏疏肝和胃、益气健脾、调畅气血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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