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晓英

(东南大学 艺术学院，南京 211189)

20世纪后半期，虽然艺术教育的价值在西方已经得到普遍讨论和承认，艺术教育家、哲学家、美学家纷纷撰文表达对艺术教育的基础和中心地位的认同，“艺术应为教育的基础”[1]，“一旦我们认识到创造性思维在任何一个认知领域都是知觉思维，艺术在普通教育中的中心地位便变得十分明显了”[2]398。但是艺术教育在学校却仍然处于可有可无的边缘状态。与此同时，教育问题，尤其是中小学教育问题正在引起整个社会的忧虑。1983年里根政府时期的教育部公布了题为《处于危险中的国家》的报告，认为美国教育的基础正处于一种平庸的状态，学业水准下降和教学质量堪忧，威胁到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该报告的公布引起美国全社会对教育问题的深切关注。

近30多年来，美国各级政府机构、非营利组织、学校、社区、企业进行了广泛合作，探索教育体制改革的方向和行之有效的教育模式。他们视艺术为所有学科的重要教学资源，将艺术教育融入其他学科、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培养创新精神的教学模式成为探索的重心之一。在这一过程中，基金会等非营利组织表现出强大的理想信念和召集能力。在调动多层面的社会力量、策划一系列可持续的艺术教育项目、不断将项目推向深入和跨越学科界限等方面表现出巨大的热情。美国的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Wolf Trap Foundation for the Performing Arts)和索伦森遗产基金会(Sorenson Legacy Foundation)对人生早期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探索、对跨学科艺术教育理念的推动，就是两个成功的案例。它们的艺术教育实践在美国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并通过持之以恒的探索，不断扩大实施艺术教育项目、宣传艺术教育理念的范围，进一步影响了地方政府和美国联邦政府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公共教育议题的重心，从而影响公共教育资源的分配和人才培养模式的改变。

教育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研究美国非营利组织推动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策略和贡献，有利于我们在新的发展形势下凝聚和充分发挥社会力量推动我国艺术教育发展，探索将艺术教育融入学校核心的途径和方法，为21世纪创新人才培养做出贡献。

一、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对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探索

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自成立以来就非常重视对艺术教育的实施和研究。从1981年开始，基金会专注于对5岁以下的儿童艺术教育进行探索，成立早期儿童艺术研究所，这也是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的旗舰教育计划。该计划希望在儿童生命的早期阶段，提供高质量的幼儿教育和艺术融合教育，利用表演艺术给予儿童更好的发展。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的理念是为所有背景的儿童提供一个非凡的教育起点。经过38年的实践，沃尔夫·特拉普早期儿童艺术研究所已经成为美国乃至全球幼儿艺术教育的领导者。基金会为之投入了大部分的资源。从华盛顿到加利福尼亚，沃尔夫的工作在全美范围内扩展，在30个州有16个附属组织和众多合作伙伴，每年向10万名幼儿、教育工作者、管理者、政策制定者等提供艺术融合教育机会。鉴于艺术是一门通用语言，沃尔夫·特拉普早期儿童艺术研究所还将其艺术融合教育模式带到世界各地的幼儿教室，与新加坡、中国香港、印度、澳大利亚、加拿大、墨西哥、巴西、牙买加和欧洲各地的教育和艺术组织合作，为教育者、家庭、护理者提供在家庭和学校中学习的经验。

沃尔夫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核心理念是艺术融合是一种强有力的教学策略，艺术是幼儿获得成功的最好途径之一。将表演艺术融入早期幼儿教育，会带给孩子们快乐、积极的学习体验，发展他们的认知能力和社会情感，使幼儿获得身心健康和更好地应对压力和困难的能力，激发孩子们终生热爱学习和表演艺术。该模式认为，教育者使用唱歌、作曲、跳舞、角色扮演和讲故事来教授科学、技术、工程、数学(STEM)等科目，可以使抽象的概念对幼儿而言变得形象具体，用于教授语言和文学，则会提高幼儿的语言发展和识字能力。艺术融合教育模式还有助于幼儿发展关键的生活技能，如集中注意力、记住指示和确定任务优先级。通过艺术进行教学，鼓励一边运动一边学习的积极玩耍，帮助幼儿学习表达和识别情绪，获得自信和控制感以及建立牢固的关系，培养社交和情感技能，获得身心健康。音乐、舞蹈和戏剧等表演艺术对那些害羞、从未上学或学习多种语言的儿童尤其有益。艺术融合教育模式运用跨学科的思维方式，使用多种方式组织教学内容，为幼儿提供多种工具，发展他们的多种感官、技能。沃尔夫的教学艺术家乔伊·希门尼斯(Joy Jimenez)认为“沃尔夫方法是一把金钥匙，使孩子以一种聚精会神的、新鲜有趣的方式发展其好奇心和想象力”[3]，从而为幼儿的整个人生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沃尔夫·特拉普儿童艺术研究所的工作方式是首先培训适合儿童早期发展阶段艺术融合课程的教学艺术家。然后，开展课堂计划，由这些教学艺术家与幼儿老师一起每天在课堂上与孩子们互动，分享艺术融合教学方法。最后，由老师独自每天在课堂实施艺术融合教学计划。这一方式是沃尔夫·特拉普儿童艺术研究所的工作核心。这样的课堂计划一般持续数周，将教学艺术家与有需求的幼儿教师相匹配，二者一起面对课堂，一起制定课堂计划，一起与幼儿互动，彼此分享心得和教学方法，在实践中将艺术融合教学模式融会贯通。教学艺术家还会为教师根据其教学需求定制可实际操作的教学策略，从而使幼儿教师在以后的教学中能够创造性地运用。除了课堂教学的方式之外，沃尔夫·特拉普儿童艺术研究所还以工作坊、研讨会、为教师提供补助金等方式传递其艺术融合教学模式。工作坊一般只有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专注于运用舞蹈、音乐、戏剧、木偶戏等表演艺术形式来实现一个特定的教学目标，例如识字、语言发展、科学、数学、课堂管理等。工作坊形式灵活，可以在全国范围内举行。研讨会则倾向于对幼儿艺术融合教育模式做高质量的专业研讨，或根据一些普遍关注的领域进行专题研讨，比如亲子互动研讨等。教师补助金则用于资助那些在课堂教学中出色地运用了艺术综合教育方式、取得显著成效的公立高中学校教师，以奖励和推动他们所进行的使一切成为可能的创造性教育。例如，马里兰州的一家高中就因其在舞蹈和生物课程之间创意性的结合受到基金会的赞助。

凭借30多年的研究和经验，沃尔夫·特拉普基金会的艺术教育融合模式获得社会广泛认可，被认为是幼儿教育者教学和幼儿学习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方式。成立于1946年的美国研究学会开展了一项为期4年(2010—2014)的针对沃尔夫·特拉普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研究。研究报告显示，沃尔夫教育项目显著提升了学生的数学成绩，艺术融合的方法对于学生参与快乐、积极的学习，提高学生在多个学科的学习，以及提高教师开展教学实践的自信和能力有很大的潜力。[4]30多年来沃尔夫一直致力于为全美幼儿教育工作者、家庭、幼儿护理者提供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培训和学习资料，并努力将这一教育模式扩展到课堂以外、进入更宽广的社会空间。例如，沃尔夫研究所为3个月至3岁的儿童，以及他们的父母或者照顾他们的人开展“社区居民计划”。由经验丰富的沃尔夫教学艺术家，通过音乐、运动、戏剧来加强幼儿的学习和发展能力。课程内容包括刺激发声和语言、提高注意力和自我调节能力、培养社交和情感技能，以及利用儿童天生的好奇心和渴望与周围的世界建立联系。课程展示了表演艺术与幼儿发展之间的重要联系。父母/护理者学习将唱歌、跳舞、戏剧和其他多感官活动融入孩子日常生活中的方法，以增加幼儿的参与度和提高学习水平。课程每周或每两周一次。成员有机会参与沃尔夫·特拉普研究所举办的“宝贝艺术表演”计划。沃尔夫研究所还在费尔法克斯县公共图书馆举办免费的早期教育学习班以及举办森林儿童剧场，为儿童及其家庭参与表演艺术活动提供机会。为了便于全球幼儿教育工作者、家庭、幼儿护理人员学习和交流，研究所提供免费的在线教育资源，包括课程计划、教学视频等可供下载，帮助学习者实践艺术融合教育模式。例如，在一个线上的教学案例中，沃尔夫·特拉普的教学艺术家演示了如何通过舞蹈元素来创建和描述“云”。并且，沃尔夫儿童艺术研究所始终坚持持续不断地监控和评估其艺术课程，尽可能地改进教育方法。

沃尔夫的儿童艺术研究所以其长期专注于幼儿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探索和所取得的实绩，赢得来自社会各界的尊重和合作。沃尔夫也始终注重与社会各界构建创造性联系。研究所致力于召集艺术家、教育家、商界领袖和慈善家等关键领导人，共同讨论幼儿教育和艺术在教育中的重要性，就幼儿教育的意义和艺术融合学习模式的有效性进行有意义的对话，争取更多的力量，为支持将艺术融入全美社区幼儿教室而努力。在全美以及全球范围内分享沃尔夫的经验和相互学习，以促进艺术在全美以及全球教育中的作用。例如，沃尔夫研究所目前正在进行的一个项目就是“创造性联系”。该项目在国家艺术基金会的资助下，与儿童成功研究所合作实施。沃尔夫儿童艺术研究所与儿童成功研究所一起前往西雅图、密尔沃基、查尔斯顿、丹佛和洛杉矶，为社区教育工作者、艺术家、管理者、企业和政府领导以及其他艺术和早期教育专业人士举办为期一天的免费研讨会，以激发关于艺术在幼儿教育中的力量的对话。沃尔夫·特拉普的教学艺术家进入当地的课堂，进行现场教学，社区相关人员现场学习和观察教学效果。该项目还对每个社区确定的关键问题进行批判性研究，包括STEM、包容性、语言发展和识字以及社会/情感发展，为之制定问题简报。向当地社区艺术家颁发艺术家奖学金，以鼓励和资助他们制作专注于艺术和早期学习的原创作品。沃尔夫·特拉普艺术融合教育模式受到美国总统艺术与人文委员会的关注，与之结成伙伴关系，服务于更多幼儿和老师，还获得教育部艺术教育模式开发和传播专项资助，以帮助其在全美范围内开展推广和培训活动。

二、贝弗利·泰勒·索伦森艺术学习计划

索伦森遗产基金会总部设在犹他州盐湖城，是由生物技术先驱和企业家詹姆斯·莱沃·索伦森(James LeVoy Sorenson)与他的妻子贝弗利·泰勒·索伦森(Beverley Taylor Sorenson)建立的一个非营利性组织，专门用于促进慈善、宗教、教育、文学和科学事业。索伦森遗产基金会通过实施系列艺术教育项目，为教育工作者、艺术组织提供支持，尤其是为犹他州儿童艺术教育的创新和持续提供支持。该基金会的发起人之一——贝弗利·泰勒·索伦森，是一位前小学教师，一位教育家。从1995年起，贝弗利就致力于开发艺术融合教学模式。经过10多年的教育实践和研究，贝弗利·泰勒·索伦森认为教授艺术，诸如音乐、舞蹈、戏剧、美术等，不仅可以有效地促进学生对数学、科学、历史和语言艺术等学科知识的学习，提升他们对学科知识的理解能力和融合运用能力，而且能促进学生情感和社会能力的成长，从而使“整个个体”都得到良好的发展。在贝弗利·泰勒·索伦森从事小学教育的13年里，她一直致力于使艺术成为犹他州每一个儿童小学教育的基本组成部分。索伦森的努力收到了显著的行为效益和社会效益。研究数据表明，犹他州小学舞蹈、音乐、戏剧和视觉艺术的高质量教学计划提高各学科学习成果。对于这些犹他州的小学生来说，在学校学习艺术不仅有助于他们对科学和数学的学习，并将阅读和写作带到了生活中。在小学，艺术融合教学模式已被证明可以改善学生的社会、情感、学科学习和艺术学习。没有艺术舞蹈、音乐、戏剧和视觉艺术的基础教育，对孩子而言，就失去了一个获得基本学习技巧的绝佳机会，而这些基本学习技巧直接适用于其他科目的学习。“艺术教育对于儿童个人和公民的成功至关重要。但没有任何一个团体能为犹他州的学校带来高质量的艺术教学项目，我们都必须合作”，秉承这样的理念，贝弗利广泛争取与政府教育机构、高等院校、企业、社区的合作，为每一位犹他州儿童创造接受高质量艺术教育的机会。贝弗利的教育成就和争取广泛社会力量合作的策略，使犹他州议会在2008年通过了贝弗利·泰勒·索伦森艺术学习计划，将连续性、高质量的艺术教育纳入犹他州的小学教育，并将其作为优先事项。目前犹他州30多个地区的300多所小学的20.28万学生都从该项目受益。[5]

贝弗利·泰勒·索伦森艺术学习计划的内涵主要在于将艺术融入核心课程，满足学生的学习需求。这是自1995年以来贝弗利·泰勒·索伦森与犹他州艺术教育专业人士、政府教育机构、高等教育机构合作研究开发的艺术教育模式，她称之为“为孩子的艺术”。该教育模式探索在课堂上，将至少一门艺术学科与核心课程中的一门学科相结合，使学科学习、情感发展、社会认知等结合起来，从而使学生得到综合全面发展。经过多年探索，“为孩子的艺术”积累了许多将音乐、舞蹈、戏剧、视觉艺术与核心课程相结合、适合K-6年级的精彩的教学案例。这些案例由专业教育工作者制定和审查，其教学方法和经验值得推广。索伦森遗产基金会通过基金会官网的“为孩子的艺术”板块，以会议、工作坊等形式，为所有关注融合艺术教育的工作者提供他们经过研究和验证的这些教学模式。在基金会官网，访问者只要输入年级、科目或者艺术形式，就可以搜索到包含教学主题、教学目标、教学过程、教学手段、教学视频、拓展信息在内的丰富的教案内容，学习、发展和丰富自己的教学技巧。例如，在一节适合三年级的、将几何与舞蹈相结合的课堂，通过组织全部学生参与四个配乐舞蹈，分别学习射线、平行线、角度、周长、面积、形状等几何术语，理解面积的概念，将面积与乘除法结合起来，理解周长是平面图形的属性，区分线性测量与面积测量。在课堂总结阶段，学生可以通过即兴舞蹈表达自己对课程内容的理解，还可以自己创作包含上述几何内容的舞蹈，将来在合适的场合表演。索伦森艺术学习计划不断探索将艺术融入课堂的新的创新方法。基金会还通过跟踪和项目评估来量化学生的进步，以及资助新的教学模式的研究工作，从而推动这一计划持续发展。

索伦森艺术学习计划实施的两个决定性要素在于高质量的艺术教育教师和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由于多年来对于艺术教育的低需求，使得拥有最新艺术教育能力的高素质艺术教师极为欠缺。索伦森遗产基金会将大量资金投入教师培训和教学方法研究与推广。一方面，索伦森遗产基金会致力于资助基础设施建设，为艺术学习计划建立基地；另一方面，索伦森通过介入杨伯翰大学、犹他大学、犹他州立大学和南犹他大学等高等教育机构，资助艺术教育讲座和开展项目，教育新教师、培训现有教师、提供导师、开展研究，提供持续支持。

例如，2008年索伦森遗产基金会向犹他大学捐赠1200万美元建立一个跨学科的艺术和教育中心。这是犹他大学有史以来收到的用于支持艺术教育的最大数额捐款。这一新的跨学科教育综合体的主要目标是研究和促进将艺术教育纳入传统核心课程科目(如数学、科学、历史和语言艺术)的教学方法。来自犹他大学教育学院和美术学院的教师们与来自犹他大学其他学院的教师、其他高等教育机构、学校、家庭和艺术组织合作，探索这种创新教学方法的最佳实践范式，实施新的教师教育计划，培训艺术专家，以便在犹他州的小学任教。索伦森遗产基金会对艺术教育基础设施建设的资助与其艺术学习计划一样，非常注重与地方政府机构、艺术机构、社区等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整合地区艺术、教育力量。在犹他大学新建的这个艺术和教育综合楼中，除了教室、艺术实践区和表演场地外，还设有弗吉尼亚坦纳创意舞蹈项目、六个研究和推广中心和两个大学诊所。其中包括一个将艺术融入学科学习的新中心、一个新的数学和科学教育中心、犹他州阅读和识字中心、犹他州教育政策中心、教育技术进步中心和尤妮斯·肯尼迪·施莱弗国家关怀社区中心。2013年索伦森基金会向南犹他大学捐赠600万美元建立艺术中心，旨在把教育设施与视觉艺术、现场戏剧和其他艺术活动融合在校园中心。通过与犹他莎士比亚戏剧节合作，索伦森艺术中心成为犹他州南部艺术博物馆(SUMA)和犹他州莎士比亚艺术节的新莎士比亚剧院的所在地，不仅将视觉艺术、现场戏剧、动态艺术教育融合进南犹他大学校园，而且丰富了雪松市(Cedar City)及其周边地区的文化生活。索伦森艺术中心的建成使南犹他大学成为地区艺术圣地，为犹他农村的基础教育提供职前培训和专业培训。这一项目吸引了企业、艺术家、其他基金会和犹他州、铁县、雪松市政府的共同关注和支持。

通过与高等教育机构的合作，索伦森遗产基金会将其艺术学习计划不断推向深入。2005年、2008年索伦森遗产基金会连续向杨百翰大学捐赠600万美元，与杨百翰大学的教育学院、健康与人类表演学院、美术与传播学院结成伙伴关系，为杨百翰大学基础教育专业、犹他州小学教师、艺术专家提供艺术相关专业的发展机会，从而提高音乐、舞蹈、戏剧、视觉艺术、媒体艺术等艺术教育的数量和质量。由于杨百翰大学与犹他州5个学区、120所小学建立了牢固的伙伴关系，因此通过与杨百翰大学的合作，索伦森遗产基金会达到能够服务于犹他州三分之一的小学儿童的目标。杨百翰大学索伦森艺术教育项目包括开设系列工作坊(由艺术教授帮助老师们学习如何在阅读、写作、科学、数学、社会学习等学科中使艺术成为一种提升力，而不仅仅把艺术当作学科学习的一个组成部分)、举办学术会议(为专注于提高艺术教育质量的教师和管理者提供一年一度、为期三天的研讨会)、将杨百翰大学美术专业的学生与有兴趣在课堂中提高艺术教育水平的教师配对组合、为选中的杨百翰大学实习生在课堂上以艺术形式提供专业指导、资助艺术教育新途径的有效性研究、资助与犹他州其他高等教育机构合作以促进和改善艺术教育等多种方式。

三、沃尔夫与索伦森艺术教育探索的共同性

虽然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对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探索主要针对学龄前(5岁以下)儿童，而索伦森遗产基金会对儿童艺术学习计划的探索主要针对小学阶段(k-6)的儿童，但是两者在艺术教育理念、艺术教育方法和推动艺术教育普及深入的工作方式等方面具有极大的共同性。而且两者都致力于将其艺术融合教育理念推广到中学、大学乃至终生学习。

首先，作为非营利的社会公益组织，同时又有雄厚的资金支持，基金会等文艺机构有能力组织、调动社会各界资源，共同开展关系全民福祉的公益性项目。20世纪后半期，随着西方从工业经济向知识经济的社会转型的发生，社会对人的需求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昔日工业经济社会形态所需要的重视工具理性的劳动力代之以个性化、创新性的人才需求。创新成为知识经济社会的核心驱动力、一种新的社会性格的内涵。“未来的教育要为普通人提供实现其个性完善的手段，这不仅关系到普通人的劳动，也关系到他在社会今天的社会活动和政治活动，关系到他闲暇时间内的活动”[6]，而“艺术教育可以让学生更好地适应创新型的、全球化的经济环境”[7]2，“我们最为敬重的—个明确的信念是，人的独立自主是由艺术培育的，我们发达的教育制度牢固地确立了这种信念”[8]。但是艺术教育，尤其是儿童艺术教育，由于长期以来教育思维和方法仍然根植于19世纪的对艺术家的训练，无论是家庭艺术教育还是学校艺术教育、社会艺术教育，都缺乏有效的教育方式和实践路径。而这一问题的解决，不是政府或者单纯的某一机构能够做到的，需要整合艺术界、教育界、企业界、政治界等各领域的人才库之间的长期合作，即“各个国家共同的感觉是教育系统现在没有提供21世纪的后工业和全球化的经济所需要的技能，因此，有好几个团体和研究机构开始尝试确定这些技能”[7]238。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和索伦森遗产基金会的艺术教育模式探索就有效整合了社会力量，将艺术家、慈善家、企业、高等教育机构、研究机构、中小学、幼儿园、社区、政府等力量集结在一起，将专家、教师、学生集合在一起，将研究、实践、推广结合在一起。通过自己长期不懈的实践和探索，以艺术教育的实绩进一步影响地方政府乃至中央政府教育政策的制定，从而推动艺术教育真正进入学校核心。

其次，沃尔夫和索伦森对儿童艺术教育模式的探索注意吸收20世纪以来科学家脑科学研究的成果和哲学家、美学家、教育家对现当代艺术教育的最新研究成果。现代脑科学认为大脑结构是由跨越大脑不同区域的单个神经元之间的数十亿个连接组成的，而连接是一个从胎儿开始一直持续到成年的过程。早期是建立大脑关键神经元连接最活跃的时期，早期形成的连接为后来形成的连接提供了强大或贫弱的基础，会影响大脑结构的发展，影响未来的学习、行为和健康。在生命的最初几年里，每秒钟就有100多万个新的神经连接形成。在这段快速增殖的时期之后，通过一个叫作修剪的过程，未使用的连接将持续被修剪，重复使用的连接则得到加强。大脑的发育是基因和经验相互作用的结果。根据哈佛大学儿童发展研究中心的研究，人的认知能力与情感能力、社会能力密不可分。情感幸福和社会能力加强会为认知能力的发展奠定基础。因此，在生命的早期阶段，对人的认知能力、情感能力、社会能力的综合培养，将为大脑这一高度整合的器官的发育带来积极影响。通过艺术进行教育，幼儿可以同时运用不同感官，在互动和交流中发展其综合能力，将创造并加强大脑中的神经元连接，为成长为一个幸福的人奠定坚实的基础。沃尔夫和索伦森对人生早期艺术教育的执着探索，正是基于对艺术在综合发展人的认知能力、情感能力、社会能力等方面所具有的不可替代的作用的信心。贝弗利·泰勒·索伦森说：“这是小孩子做的。他们唱歌，跳舞，创作。我们有责任帮助这些孩子发挥他们的全部潜能，而这只能通过保持艺术在教育中来实现。”艺术教育学家们的理论表述是“艺术……它是一座桥梁——连接了个人与其所寄身的社会”[9]，“假如艺术想在人类生活中起一定的作用，它就必须成为人类日常生活环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397，通过沃尔夫和索伦森的实践变成现实。

再次，沃尔夫和索伦森的艺术教育探索都非常重视对艺术专业人士的教育培训，使他们真正成为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研究和创新力量。这些艺术专业人士，有的是社区艺术家，有的是高等院校艺术专业的学生。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和索伦森遗产基金会通过社区艺术家项目或与高等院校合作项目，为艺术专业人士进入早期教育领域创造条件。犹他大学校长迈克尔·K·杨在接受索伦森捐助的跨学科艺术教育中心时就指出了索伦森这一举措的意义：“这份礼物代表着伟大的远见和慷慨……将艺术融入我们年轻学生的早期发展教育中，将对他们未来的学习产生深远影响，不仅在艺术方面，而且在包括数学、科学和语言在内的所有领域。”其实，沃尔夫和索伦森的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精髓就在于跨学科。而将艺术专业人士的教育培训作为关键的推动因素抓住了问题的要害。20世纪80年代在以学科为基础的艺术教育模式(DBAE)探索发挥了关键作用的盖蒂基金会艺术教育主任肯尼斯·罗宾逊(Kenneth Robinson)也指出实施艺术教育的问题所在：“如果我们明天通过了一项法律，使艺术成为全国每个孩子的权利，事实是我们根本不能实现。我们根本无法提供这样的教育，因为我们对教师的培训使艺术边缘化。我们必须为此做些什么；我非常希望我们在盖蒂采取一些措施来解决教师教育中的问题。”[10]艺术专业人士深谙艺术的规律和魅力，将他们培育为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探索者和实践者，再由他们再将自己的教育方法和教育体会传递给幼儿、教师、父母/儿童护理者，或者根据教师、父母/儿童护理者的需求，为他们定制教育内容和手段，从而实现真正的艺术融合教育。

四、结语

2011年5月美国总统艺术与人文委员会宣称：“为了在今天和将来取得成功，美国的孩子们需要有创造力、足智多谋和想象力。培养创造力的最好方法是通过艺术教育。”学校的创新被视为美国的未来。艺术教育对于创新能力的培养的独特作用进一步受到重视。“我相信视觉艺术教育的一个主要的、独特的好处是学习如何以非规则管理的方式发展、塑造和使用创新思想。”[11]2012年美国总统艺术和人文委员会启动“Turnaround Arts”项目艺术教育项目，2016年“Turnaround Arts”艺术教育成果在白宫展示，可见美国政府对其重视的程度。美国教育部为其“艺术教育发展和传播援助计划” 拨款1200万美元，要求该资金必须用于小学和/或中学，资助艺术教育的相关研究和实践，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将艺术融入学校核心课程的教学方法和研究。美国教育部随后成立“创新与改进办公室(OII)”，专门负责创新教育计划的开发和实践推广。

如今，美国社会越来越重视召集各种力量推动艺术教育，尤其是儿童艺术教育的发展。1995年，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和教育部通过签订独特的机构间协议，成立艺术教育伙伴关系(AEP)，致力于所有美国学生都能接受高质量的艺术教育。2015年，该机构已经有100多个合作伙伴组织，并向国家主要领导人提供政策研究和报告，以及向国外学习，美国教育委员会成为该机构的新主办机构。2014年12月白宫峰会又发起成立了美国投资联盟(The Invest in US Coalition)，旨在为公共组织和私人合作搭建平台。美国投资联盟的成员包括非营利组织、商界领袖、政策制定者等，他们的共同理念是通过扩大高质量的幼儿教育项目来建设一个更好的国家。自成立以来，大公司、基金会和个人已承诺3.33亿美元用于扩大幼儿计划和研究。2015年沃尔夫·特拉普表演艺术基金会也宣布加入美国投资联盟。此外，美国联邦机构还定期举办公共网络研讨会，就联邦机构如何发挥艺术教育的作用来增进最年轻人口的福祉、艺术如何帮助人们在人生的各个阶段发挥全部潜能等问题展开讨论，该研讨会的主办和参与机构囊括了美国卫生和人类服务部、儿童及家庭管理局、国家卫生研究院、国家科学基金会、国家艺术基金会、美国教育部等17个联邦部门、机构和办公室。

创新人才的培养关乎国家的未来。将艺术融入其他学科、将艺术教育融入学校核心、充分发挥艺术教育对创新能力培养的作用应该成为当下教育研究的重点课题。美国的非营利组织在推动艺术融合教育模式的探索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并以其锲而不舍的实践引发越来越宽广的社会关注。根据我国基金会中心网的数据统计，我国目前艺术基金会有300多个，教育基金会有4000多个，还有不少综合性基金会也开展艺术、教育类项目。我国基金会、博物馆等公益机构在艺术融合教育模式探索领域也可以借鉴他人有益的经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逐步开展项目。而搭建相关平台，使各个领域的社会力量能够结成伙伴关系，共同推进对这一课题的研究和实践，必将使这一领域的研究和实践走向深入，有利于我国创新型人才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