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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螂兄,就像等待戈多

2020-12-04时潇含

意林原创版 2020年11期
关键词:戈多倩影甲鱼

时潇含

“做了一连串的噩梦,等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虫子,正在床上躺着。”我反复品味卡夫卡的《变形记》,我也在梦里变成了一只大虫子。

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深夜,我正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把手机屏幕贴在眼前,津津有味地看手机。

突然目光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小点,因为我早已小眼昏花,所以从床头摸到了眼镜,打算仔细看一眼。墙上趴着一只蟑螂。

我是一个在南方长大的人,偏偏最怕蟑螂。

第一个反应不是尖叫,也不是逃跑,而是缓慢地移动了一下重心。我不想吓到螂兄,免得他突然大鹏展翅。

我做出了翻身下床的姿势,盯着他慢慢滑了下去。

螂兄也很惊慌失措,他贼头贼脑试图钻进墙缝里,无奈过于肥胖,很费劲地退了出来。

我远远地敲击墙面,试图让他到宽阔的地方,首先避免他掉到我的床上,然后让他面对疾风。可是他东窜西走,爬过我的杯盖、纸巾、充电线。

两分钟之后,我开始因为无能的狂怒而痛哭,边哭边给说好“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的Antoine打电话。笨手笨脚的螂兄突然也醒悟过来,钻进了床和墙壁之间的阴影,消失不见了。

我哭得更撕心裂肺了。什么样的蟑螂最可怕?当然是消失的蟑螂。

现在我面对的不是一只螂兄,而是一只薛定谔的螂兄。他不再是一个实体,而是萦绕在心头,虚无缥缈的恐惧,等待螂兄,就像准备自杀的流浪汉在等待戈多,他们在等什么呢?谁是戈多呢?戈多等来了又怎么样呢?他消失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我永远无法睡个好觉了。我边哭边问Antoine,里尔的蟑螂很多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但是是的。”他又说一定要关上窗户,不然他们会爬进来。

Antoine在电话那头告诉我,螂兄比我更害怕,他也希望和我两不相遇。

我说蟑螂很恶心,想到我睡着之后他会在我身边爬来爬去,我就无法入睡,甚至连躺在我的床上都不行。

Antoine很耐心地为螂兄辩护,他说:“他们也不想长成这样,他们也很抱歉。你想想,他可能想做一只兔子、一只狗,结果变成了一只蟑螂,他也很难过,这不是他的错。”

我的房间是不可能睡了,我仔细地照了一圈之后,把床垫搬起来,三条被子全部抖了一遍,搬进tinka的空房间。出门的时候,我跟Antoine说,我要把手机放下来,去关一下门。他欲言又止地说:“不用了,没用的。”

我本来已经暂停的无能狂怒,又伴随着一阵寒战回到了心里。已经两点多了,几乎没有人醒着了,只能又打电话给澳洲的甲鱼。我红着鼻子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上,丑得惊心动魄。甲鱼才起床,正在阳光明媚的房间里岁月静好。在澳洲的她早就能轻松面对一切虫蛇了吧。

最后我用甲鱼在地球那一端给我的勇气,拿着类似于“威猛先生”、厨房“重油污净”的喷剂回到我的房间。

我又从客厅里拿了吸尘器,把房间翻了一个底朝天,连床架都翻起来。但是在一个半小时的短暂努力之后,只是在床架上留下了两秒螂兄惊鸿一瞥的倩影。我把“威猛先生”喷满床周围的各个角落。

清晨四点钟,我在tinka的房间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在淡淡放亮的晨曦中沉沉睡去。

三天过去了,螂兄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倩影。

偶尔甲鱼还会问我一句:“找到了吗?”我看了一部关于螂兄的纪录片,企图通过了解敌人的方式,从内而外击破敌人的防線。

在网上留下了好笑的搜索记录“怎么克服对蟑螂的恐惧”“怎么找到蟑螂”。

每天晚上,我还是在飘荡着“威猛先生”味道的房间里晃悠一圈,试图寻找螂兄僵直的身体。

戈多他还不来,他到底来不来?我已经是第三个晚上去tinka房间睡觉了。

我做了一连串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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