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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加拉国的百年妓女村

2020-12-03苑凝执

环球人文地理 2020年10期
关键词:性工作者妓院帕拉

苑凝执

孟加拉国有多处规模庞大的妓院,古老的坎达帕拉村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处。它位于首都达卡东北方向,驱车几小时便可到达。整个村子被围在高墙之中,仿佛害怕被人窥探到什么秘密一样,墙内街道曲折狭窄,摊贩林立,年轻女孩们的脸上涂着浓妆,穿着紧身短上衣和长衬裙在肮脏的小巷里来回闲逛,笑着对那些潜在客户做手勢;而此时,不远处的鸨母则在静悄悄地观察这一切……

坎达帕拉村大约有600间房屋,居住着900至1200位性工作者,不过这并不是她们的真实人数,因为这里还有大量雏妓,她们通常被她们的母亲或管理她们的鸨母隐藏起来。这里有着与外界完全不同的规则和权力等级,鸨母是绝对的主宰者,而大多数性工作者则因为“莫须有”的债务,听从于鸨母,也因此一步步陷入无法逃离的泥潭之中。

拆除后的重建是自愿还是另有隐情?

2014年,坦盖尔的地区长官沙伊杜尔·穆克提(Saydur Mukti)正式向坎达帕拉村发起“进攻”,孟加拉媒体将之称为“百年妓院的危机”。据报道称,穆克提打算在坎达帕拉村占用的土地上建一个市场,并意图攫取妓院资产。他不仅策划了驱逐性工作者的行动,还成立了一个反社会活动预防委员会,目的是引导公众舆论反对该村的存在。随后,穆克提还在多个场合进行公开演讲,宣扬妓院对于该地区风序良俗的败坏和对环境的负面影响,期望自己的行动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正如穆克提所愿,2014年7月11日,在一次会议上,市长兼当地议员萨努瓦·侯赛因(Sanowar Hossain)做出了驱逐性工作者的最终决定。翌日,政府在市政办公室组织了一场盛大的开斋会,据说约有1万人参加,而就在盛会开始前的几个小时,反社会活动预防委员会和另一位组织者努鲁召集了一群年轻人聚集在坎达帕拉村外。他们全副武装,自称是市长的属下,并威胁村内的人说:如果妓院相关人员还不立即离开,他们将锁上村里的大门,烧毁里面的一切。

下午6点左右,一辆货车运来了两桶汽油;与此同时,他们还破坏了电力设施,让整个村子陷入一片黑暗。在高处俯瞰,村子小巷里唯一的光源是不断摇晃的手电筒,其间不时传来哭声、叫声和怒吼声。这伙自称是市长属下的人,挨家挨户进行搜查,袭击并强奸了村内的女人,还搜刮了多个鸨母的家产。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就这样拆毁了整个坎达帕拉……

此事发生后,各地人权组织对地方政府暴力关闭妓院表示抗议。7月19日,坎达帕拉的性工作者团体,孟加拉国性工作者网站、行动援助组织、国家记者俱乐部以及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均呼吁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进行干预,允许性工作者重回坎达帕拉妓院。2014年底,全国妇女律师协会向孟加拉国高等法院提起诉讼,声称驱逐性工作者是非法的,加上大多数坎达帕拉的性工作者都有无法进行其他工作且自愿从事性交易的证明——最后,法院判决允许坎达帕拉的性工作者回到村内。

在非政府组织的帮助下,这座“百年妓院”得以重建,并且沿袭了先前的布局模式,性工作者们也回到了原有的生活轨迹,这场“闹剧”也看似收尾……然而,此次作为“受害者”的坎达帕拉村,也因拐卖女性而被媒体喻为“女性地狱”。这不禁让人发问:她们所签署的自愿证明真的是自愿的吗?

被禁锢的她们幽灵债务与药物控制

实际上,坎达帕拉村里的性工作者大多是拐卖来的。许多来自尼泊尔、越南、缅甸等国的女孩,因家庭贫困被卖到这里,年纪大多是12至14岁。这些女孩负债于买下她们的鸨母,在债务还清之前,她们不能走出坎达帕拉妓院的大门,也不能留存一丁点儿多余的钱。一般来说,偿清债务需要1至5年,还清后她们就可以选择离开;但残酷的是,即便还清了债务,她们也很少有人能踏出这里的大门。

据调查显示,坎达帕拉村内超过50%的性工作者都欠了或曾经欠过鸨母的债;其中还清债务的人,则因为宣誓书、外界歧视、药物依赖和缺乏生存技能等因素,大多选择了留在这里。在孟加拉国,从事性工作者必须提交一份宣誓书,声明她们是自愿选择卖淫且无法找到其他工作。对于性工作者来说,这份宣誓书如同一个印章,一旦签字,就会被盖上一个终生无法磨灭的印记,阻碍着她们寻找新的归宿。

为了维系坎达帕拉村的“发展”,宣誓书的提交通常由鸨母一手操纵。这些从各地拐卖而来的女孩几乎没有任何文化或职业技能,交了宣誓书后,从事性工作往往成了她们一生的职业,甚至还会影响到她们的下一代。在这里出生的女孩,长到9、10岁时,就会跟着她们的母亲和姐姐一起“接待客人”,加上从小生活在此,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所以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们都视为理所当然。虽说未成年人卖淫在孟加拉国属于违法行为,但鸨母还是想尽办法解决了这一“麻烦”——村内有很多年幼的女孩都会被迫服用一种增肥药物,以应对警方对雏妓的检查,除此之外,一些比较瘦小的成年性工作者也会使用这种药物,以便吸引那些更喜欢“丰满身体”的嫖客。在坎达帕拉村的街巷间,很多小贩都在出售这类药物,它们价格低廉,不到12塔卡(约人民币1元),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轻而易举地买到……久而久之,村内药物滥用的现象便越来越严重。

这种药物含有大量类固醇激素,在农业上被用作牛、猪等牲畜的增肥药物;用在人身上,则可增加食欲和体重,让一些营养不良的青少年看起来更健康、成熟。但同时,这类药物也会削弱人体免疫系统,而且极易上瘾,长期服用的话,或患上糖尿病、高血压、皮疹和头痛等疾病。此外,合成类固醇是一种弱致癌物质,长期服用的人还会面临更高的患癌风险。

该国媒体报道称,坎达帕拉村里超过八成的性工作者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药物依赖,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死于过度服用类固醇。17岁的性工作者哈希在接受采访时说:“‘妈妈(指鸨母)在强迫我吃这种药片时,如果我不从,就会挨揍,而且得不到食物。之后,她还会用债务的事来威胁我……”哈希10歲时被拐卖到这里,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服用类固醇,现在的她外表非常成熟,如果不透露年龄,你可能很难猜到她只有17岁。

罪恶的交易链儿童卖淫与人口贩卖

早在2004年,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就发过一份统计报告:孟加拉国有超过1万名未成年女孩受到性剥削。然而,十几年过去了,该国的未成年性剥削依旧严重,现在的数据也只会更加惊人。

尽管在孟加拉国与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属于重罪,但法律并未很好地约束这一乱象。据调查发现,孟加拉国是亚洲地区性奴贸易与人口贩卖,尤其是儿童贩卖的来源国、中转国以及目的国。除了从国外拐卖进来的,国内贫困家庭里的女孩也是人贩子的主要对象。由于经济落后、就业机会匮乏,人贩子经常会“拜访”一些贫困家庭,寻找机会强迫、引诱家里的未成年人卖淫,贩卖的形式包括假结婚、父母卖给“叔叔”工作、拍卖给妓院老板以及诱拐等。一旦得手,人贩子或“购买”女孩的鸨母会立即联合当地官员撰写宣誓书,声明她们是自愿卖淫,且年满18岁。

此外,来自别国的难民也经常沦为人口贩卖的受害者。譬如在2017年,有近70万罗兴亚人从缅甸逃到了孟加拉国,因为没有签证和国籍身份的证明,他们在工作中无法受到所在国法律的保护,男人沦为“黑苦力”,女人则成为色情行业和人口贩卖的受害者。据孟加拉媒体报道,大量罗兴亚女人从难民营被招募到私人住宅、旅馆等地做家务,随后便被送到国内的吉大港和达卡进行集中“拍卖”,其中很大一部分会被卖到像坎达帕拉这样的“妓女村”。

33岁的法瑞达曾是一名罗兴亚人,她在接受《卫报》采访时说:“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女孩被贩卖,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也在买。我给这里的警察买了好多烟,他们就给我发同意从事卖淫活动的证明,他们收费越来越高了,所以我必须加重下面女孩们的债务。”她补充道:“女孩越年轻,执法部门要求的贿赂就越高,但我还是偏爱年轻一点的,因为她们怀孕的几率会更大。生出来的男孩可以帮忙干活,女孩就可以继续从事这一职业。你知道吗?每年都有上万的儿童出生在这个国家的各个妓院里……”法瑞达13岁时被卖到坎达帕拉村,在经历了16年的性奴役后,她自己成为了鸨母,并通过贿赂执法部门,正式成为了一名孟加拉人。

可以说,坎达帕拉村就是整个孟加拉国色情产业的缩影。它就像是一处黑洞,只可进,不可出,疯狂地吞噬女性的一切,使身在其中的受害者看不见未来的希望。尽管这样的现状已是久疾难愈,但仍有很多非政府组织以及来自各国的志愿者们,企图通过施压政府、媒体影像、新闻报道等方式,来为深陷其中的女性寻求一个更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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