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启智，吴洋帆

（1.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知识产权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2.香港中文大学法学院，香港 999077）

知识经济时代背景下，专利成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或竞争优势所在，有效挖掘专利和实施专利布局，是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手段［1］。为充分发挥专利效用，企业须寻求与自身发展相适应的专利布局模式。近年来，我国企业的专利保护意识不断增强，但专利布局能力较为薄弱，与美国、日本等诸多发达国家的企业相比还存在一定的差距。发达国家经过多年的布局已形成大面积的专利壁垒。相关数据显示，美、日等国在东盟地区的专利申请量占东盟外来专利申请总量的90%以上，而我国只占不到5%［2］。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3］。我国与发达国家企业专利布局的差距，既是我国企业未来专利布局的发展方向，又是我国企业未来发展提升竞争优势占领国内国际两个市场的核心短板。近年来，中美贸易战的展开使我国企业面临的挑战更加艰巨［4］。如何进行国内外专利布局，减少因卷入专利纠纷所遭受的损失，常葆企业竞争优势，成为企业发展过程中不容忽视的问题。

1 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及弊端

1.1 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和我国理论研究状况

企业专利布局最常见、应用最广泛的是6种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它最早由瑞典Chalmers大学Ove Granstrand教授提出，其具体内容包括：①特定的阻绝与回避设计，即仅用一个或少数几个专利来保护特定用途的发明。②策略型专利（也称围栏式设计），即用一个具有较大阻绝功效的专利避免竞争对手的回避设计。③地毯式布局，即对某一技术领域各方向的研发成果都申请专利以形成密集的专利网。④专利围墙，即用系列式的专利形成一道围墙实现对竞争对手研发的阻碍。⑤包绕式布局，即以多个小专利包绕着竞争对手的重要专利，作为交互授权谈判的筹码。⑥组合式专利，即以一个基础性专利包绕几个次要的应用型专利［5］。

我国理论界对于企业专利布局模式的研究较为薄弱，大部分停留在这6种传统专利布局模式领域。李向恒将企业专利布局模式简括为布雷式、垄断式、包绕式3种，也即传统专利布局模式中的地毯式布局、专利围墙和组合式专利［6］；杨斌基于为研发增加价值的目的提出了扩展布局法等9种专利布局法，角度不同但实际内容与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相同［7］；谢顺星等人将6种传统模式重新概括为路障式布局、城墙式布局、地毯式布局、围栏式布局和糖衣式布局5种模式并分析了各种模式的利弊［8］；史云聪认为企业专利布局模式包括定点拦路式布局、全面围剿式布局、心脏保护式布局、森林式布局4种，皆未超出这6种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的范围［9］。我国学术界对专利布局的研究现状，既是我国企业专利布局真实情况的反映，又显示了我国专利布局研究理论的苍白和创新不足。

1.2 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的弊端

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和发展，不仅使专利成为企业间纠纷的焦点，也显示了传统布局模式的弊端。概括起来，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具有下列三大弊端。

1.2.1 缺乏普适性。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对企业的资金、资源条件要求较高，主要适用于资本、资源基础雄厚的大型企业。对于资金、资源等不足的中小型企业，并不能完全适用，缺乏普适性。

1.2.2 缺乏系统性。传统专利布局模式之间缺乏有机联系和内在逻辑，不具有系统性，造成一方面传统布局理论只给出了几种情况下的专利布局模式，企业在面对纷繁复杂的情况时不知如何选择甚至无所适从；另一方面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将城墙式、包绕式、地毯式和专利网等看作是完全不同的布局类型，局限了专利网的形式。

1.2.3 缺乏实用性。在变幻莫测、错综复杂的市场环境下，单以布局外在特征为划分依据的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缺乏多元性，并且仅靠传统专利布局模式与竞争对手交锋，企业常常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难以采用有效的应对措施，对企业竞争优势的成长极为不利。

在传统专利布局的弊端中，普适性和系统性的缺乏是一个较为突出的涉及企业专利布局的整体性问题。实用性的缺乏使得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在实际工作中难以有效运用。三大弊端的存在，使之不能适应企业内外部环境发生的重大变化，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为此，需要寻求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困境形成的内在原因，寻求未来专利布局的出路，实现专利布局模式创新。

2 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弊端的成因与破解策略

2.1 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弊端的成因分析

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缺乏普适性和系统性的原因在于忽略了专利布局的底层逻辑以及阶段性的特点。企业的专利布局是从技术、产品、时间、地域等方面对专利进行统筹规划，同时综合考虑市场、产业和法律等因素，形成对企业有利格局的专利组合，构建严密的专利保护网的过程。它蕴含了专利布局的基本逻辑或底层逻辑，即单个基础专利到专利组合再到专利网（这也是下文企业专利阶段性布局规避和破解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弊端的内在底层逻辑）。

由底层逻辑可总结出企业专利布局的三个基本步骤，即定位基础技术、形成专利组合、构建专利网。这三个步骤循序渐进，与企业自身发展相适应。具体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与企业发展各阶段的特点相适应。一个企业在成长过程中其经营规模、资金资源、组织结构、技术水平等方面的特点会出现阶段性的改变，企业应选择与自身发展特点相适应的专利布局模式。二是与企业发展各阶段的目标相适应。企业进行专利布局旨在实现其预定的经营目标，既包括总体目标，也包括企业发展各个阶段的目标，企业须按照这些阶段性目标确定各阶段专利布局的具体任务和措施，包括数量和结构等具体指标，从而选择相应的专利布局模式。因此，从根本上破解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缺乏普适性和系统性的弊端需要企业形成阶段性的应对方法，从而在实践中准确、快速地匹配所适用的专利布局模式。专利网是最终形态，包括只涉及某一技术领域的初级形态，也包括涵盖不同领域的高级形态，其作用是保护自身专利或阻碍竞争对手技术研发，故所有能起到该作用的专利集合体都应被看作是专利网的一种类型，以此克服传统专利布局模式下专利网的局限性。

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缺乏实用性的原因在于未对市场环境、对手实力、自身发展状况等多方面因素进行综合考虑。企业专利布局要求“从技术、产品、时间、地域等方面”“综合考虑市场、产业和法律等因素”表明企业的成长环境是纷繁复杂的，一个企业为确保定位基础技术和核心技术、保证技术顺利研发、成功申请专利并与其他专利结合发挥作用、最终形成专利网整个流程顺利运行，需要将市场、政策、时间、地域、资源等多方面的因素考虑在内。专利之战就如同古代兵家之战，竞争对手的存在使得企业专利布局的推进更为不易。另外，从企业战略的角度来看，企业专利布局也属于企业专利战略的一部分，与企业的人才战略、研发战略等共同服务于企业经营目标的实现。故为了破解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缺乏实用性这个弊端，企业需综合考虑其所处市场环境、敌我双方力量对比、自身发展现状等因素，形成布局的战略和技巧，用多元化措施解决复杂多样的难题。战略是宏观意义上布局的基调，而技巧则是微观层面上的策略，具体包括专利储备、专利评估、专利并购，在专利布局体系中发挥补充和完善作用，帮助企业在专利战中游刃有余地与对手交锋。

2.2 规避和破解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的策略

为规避和破解传统专利布局模式的弊端，企业需要进一步明晰专利布局的逻辑主线、强调布局的阶段性特征，同时还需要加入布局的战略和技巧，构建与自身发展相适应的专利布局体系。经过对一些实际案例的分析和对国内外学者相关成果的研究，企业的发展大致可分为初创起步期、发展壮大期、成熟稳定期三个阶段，以此为视角分析企业的专利布局模式更贴合企业发展的实际情况、更加具有普适性和系统性。定位基础技术、形成专利组合、构建专利网的基础布局分别与企业发展的这三个阶段的特点和目标相适应。专利布局战略是专利布局的灵魂和指导思想，也具有较为鲜明的阶段性，不同的战略分别代表各阶段不同的布局基调。专利储备、专利评估、专利并购三种技巧也分别适用于企业初创期、发展期、成熟期的布局。因此，企业三个不同发展阶段的专利布局都可以概括为“基础布局+布局战略+布局技巧”的结构与方法。这是企业专利阶段性布局的方法论。

企业阶段性专利布局是规避和破解企业传统专利布局模式弊端的一种以“基础布局+布局战略+布局技巧”为方法论，以从单个基础专利到专利组合再到专利网的专利布局底层逻辑为基础，适应企业发展阶段性目标专利布局模式的综合布局方法创新，有利于知识经济时代纷繁复杂情况下的企业专利布局，提升或永葆企业竞争优势。

3 企业阶段性专利布局方法

3.1 初创起步期

3.1.1 基础布局——定位基础技术。企业在成长初期的特点主要有规模、资金、技术、人员等受限，专利数量少，专利保护程度较弱等。该阶段企业的主要目标是将有限的资源投入最基础、最核心的领域，为企业的发展打牢地基。因此，该时期企业专利布局的首要任务为定位基础技术，即通过技术分解、功能分解、研究专利文献技术功效矩阵的方式进行挖掘［10］，以确定企业最基础和最关键的技术部位，并对之进行强有力的保护。基础技术是企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基，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对基础技术的精准定位可为发展期专利组合的形成做准备，为之后的专利许可、转让等交易提供可能性，同时能够筹集更多的资金，为进一步扩大业务范围打下坚实基础。

企业在早期阶段专注于单一型基础技术的保护能为自身带来巨大的收益。富士康曾在价值仅为2美元的连接器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对之进行了大量的挖掘和防护，将之作为企业的基础专利技术之一。事实证明，富士康牢牢把握此项基础专利的做法是正确的。后来企业凭借这小小的连接器共申请8 000多项专利，形成了密不透风的专利网，获得丰厚的利润。高通公司也曾因成功布局基础专利而受益，其研发的CDMA基础专利，使得无论是CDMA2000、TDSCDMA还是WCDMA的3G通信标准都无法回避，这大大提升了企业的竞争优势［11］。

3.1.2 布局战略——走为上计。企业如何在初创成长期遭遇困难的情况下保全自我、积蓄力量，走为上计战略的运用在企业发展初期尤为重要［12］。初期企业在与对手的正面交锋中获胜的概率较小，此时应当主动退出主流产品之争，及时止损，同时调整布局方向和目标，转向较为冷门的、较少涉及的外围或下游领域进行研发，增强自身实力。企业在初期遭受失败后应当多总结经验和自我反省，找到自身的不足和对方的漏洞，制定和完善自身专利布局战略，以便日后取胜。若企业设立初期树敌颇多，以后的发展会很艰难。实力不足时的主动退让、虚心学习能够为企业建立良好的商业关系、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

日本企业非常善于此类专利布局战略的应用，这也是他们在短时间内从专利基础弱国，变成如今的专利技术强国的原因之一。早期日本企业在研发专利技术、谋划专利布局方面曾一度落后于美国，在双方的专利战中常常落败、损失惨重。后日本企业拜美国企业为师，虚心学习、韬光养晦，研究其核心技术和专利布局，渐渐形成了牢固的全球专利布局，成为美国的劲敌。

3.1.3 布局技巧——专利储备。专利储备是专利布局初期的一项实用性策略。企业在初期进行基础技术研发的过程中若创造出一些眼下尚派不上用场但具有研发潜力的技术，可先将之申请专利予以保护，待日后时机成熟再使用。专利储备具有两大意义。一是可为企业未来产品换代提供可能、拓宽企业的发展方向、成为改变企业命运的良机。图形用户界面技术是美国施乐公司于早期研发出的一项技术，但施乐公司并未及时将之申请专利，不久后该技术就被苹果公司窃取作为Windows个人电脑操作系统和Ma⁃cintosh的基础技术并获得了巨大的利润。不善于储备专利使施乐公司失去了巨额市场。二是企业的发展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当企业遭遇重大困难的时候，对当初备下的专利进行出售和许可，企业便得以续命。例如，美国影像巨头柯达公司濒临破产时，出售曾备下的1 100项专利，最终和美国RPX公司（RPX Corporation）以及高智公司（Intellectual Ventures）以5.25亿美元成交，巨大的资金流就像及时雨一般使柯达公司成功转型，避免了破产的悲剧。

3.2 发展壮大期

3.2.1 基础布局——专利组合、初级专利网

①专利组合。建立了坚实的专利地基之后，企业也渐渐积累了资金资源、技术人力，此时的企业处于发展壮大期，主要目标为提高自身实力、扩大产品在市场上的覆盖范围、赶超竞争对手、提升企业市场地位，为此企业应扩大其专利布局规模，即形成专利组合和初级专利网，以打破单一专利的局限性。专利组合的对象主要是热点领域的核心技术，以起到有效占领市场的效果。专利组合并非简单地将一堆专利放在一起，而是思考如何将相互联系又存在差别的专利结合成专利集合体，以解决同一或不同的技术问题。企业进行专利组合的方式有四种，分别是伞形、捆绑型、链型和星型。伞形是针对一种产品所面临的多种问题的解决方案的专利组合，捆绑型是针对一种问题的所有专利的组合，链型是一种产品整个生命周期的专利的集合，星型用于多种类产品的集成［13］。

②初级专利网。专利组合达到一定规模之后，企业便可以针对己方或对方某一技术主题下的核心技术或其他重要技术构建初级的专利包围圈，形成专利技术壁垒，使竞争者难以规避。初级专利网从构建者是竞争者或防御者不同出发，有两种常见的构建方法。

专利围栏是竞争者构建初级专利网的一种常见形式。当企业经过专利信息分析后发现关键技术掌握在其他企业手中，而这一技术与今后的研发环节息息相关、不可替代时，则可采取在竞争对手的核心技术周围申请一些附合型的、但又与核心技术的实施密不可分的小专利，发挥围栏的作用，让竞争对手“绕不过这个坎儿”，必须进行相互之间的专利交叉许可才能继续实施原核心技术。这种模式省时又省力，一旦使用得当便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在短时间内由弱变强，实现对核心技术的掌握和对竞争对手的追赶，迅速占领市场。运用此方法关键在于对专利信息的敏感捕捉以及对核心技术和市场动态的及时跟进。

中兴公司在构建专利组合、专利网方面的做法值得借鉴。中兴公司刚开始技术落后、发展缓慢，远远落后于爱立信、华为等行业巨头。对于爱立信的WCDMA、GSM等技术只能采取模仿的方式避开设计。为了在3G技术引入期抓住机会赶超爱立信等巨头，中兴采用专利围栏的布局模式，在爱立信公司前沿专利周围设置了许多外围专利，逼迫其签订专利交叉许可协定，并使用信息跟踪技术回避其核心专利，确保企业不掉队；对企业本身所拥有的热点技术也进行专利组合形成诸多专利族，并设置紧贴的外围专利网用以加大对自身核心专利的保护力度，在较短的时间内其许多技术领域的外围专利数已超过华为等大型企业的两倍；对华为等企业进行技术追踪，在其核心技术周围也设置了外围专利网，减弱对手对其核心技术的控制；还在4G技术LTE领域等提前进行研发形成核心专利后，针对各种可能的规避方案申请大量的外围专利墙层层围堵，以抵御竞争对手的变相进攻［14］。中兴通过努力不久后就进入了4G标准第一阵营，实现了对行业巨头的赶超。在最新的5G行业报告中，中兴公司5G专利布局数超过5 000件，共2 561族，位列全球第三。其中芯片专利申请3 900余件，专利布局覆盖欧、美、日、韩等多个国家和地区。中兴公司的专利布局和公司发展高度匹配，由点到面、由零散到系统，为其走向世界打下了良好基础。

专利围墙是防御者构建初级专利网的一种常见形式。当企业拥有某项重要技术时，其竞争对手通常会进行规避设计或寻找替代方案来避免侵权、突破防线。此时，企业须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其可能采取的措施并寻找相应的办法，即针对所有可能的规避方案设计一系列专利，发挥围墙的作用，抵御对手的变相入侵。例如，若企业研发出在A生物身上能提取出的某目标化学物质，那么须考虑到通过B：化学合成的方式、C：人工合成的方式等途径也能够获得此物质，并将这几种途径申请专利。创新是传统专利布局转型升级和价值再造的战略工具，专利创新是助推传统行业转型升级和价值再造的战略工具。专利围墙的构建是以创新、专利创新为基础的。可从专利管理、专利技术、专利合作三个维度，创新能力分布，挖掘关键技术布局，探寻前沿演化逻辑出发，追踪自主知识外溢［15］，实现专利创新，构建完善的专利防护墙。

在专利围栏和专利围墙布局两种常见的初级专利网构建形式中，专利围栏是竞争者为获得竞争优势，运用合法路径，主动采取攻势策略，以核心专利技术即基础专利技术的外围专利或附合型专利围堵核心专利，使核心专利发展空间受到外围专利的限制迫使核心专利技术与外围专利技术通过交叉许可，快速提升竞争者竞争优势，同时为核心专利进一步扩大发展空间，提升竞争优势奠定了基础。这种专利网构建形式既可以对相对竞争劣势企业提升竞争优势产生巨大作用，又可以限制垄断，建立良好的市场秩序。专利围墙是相对竞争优势防御其他相对竞争劣势企业专利围堵构建的初级专利网，它利用系列式的专利，形成对核心专利的严密保护网或围墙，以防止竞争对手有回避设计的缝隙，遏制竞争者的研发方向［16］。专利围栏和专利围墙除构建者不同外，在表现形式上具有共同性，前者是以外围专利围堵核心专利，后者是以外围专利守护核心专利。通常而言，防御容易围堵难。以专利围栏构建专利网要求比专利围墙更高，专利围栏不周延，不能锁定相对竞争优势企业核心专利技术的发展空间，则核心专利技术就会从围栏的薄弱处或缝隙中找到发展的突破口，走向与竞争者期望不同的发展方向实现突围。但围栏周延，并不意味着竞争者须将相对竞争优势企业核心专利外围的所有技术领域成果都要实现突破申请专利予以围堵，在现实中这也是不现实的。竞争者通常须把握优势企业核心专利的几个重要发展方向，即围栏（围堵）和围墙（防御）都应建立在行业发展趋势上［17］。在其突破口上布局外围专利，使优势企业的核心专利和竞争者的外围专利之间构成依存专利，这是围栏布局的关键，也是围墙布局的关键。围栏布局是否成功，围墙布局是否有效，均在于谁抢先完成了关键方向的布局，以在先者胜。企业发展特别是具有较为雄厚资金、资源优势的企业发展，往往就是在防御、围堵中互相促进创新，使企业呈螺旋式进步与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既有相对竞争优势企业常葆优势，又有相对竞争劣势企业破局成功实现飞跃，风险与机遇同在。但专利布局并非都是风险。在由小米和格力电器的十亿赌局作为出发点，对两公司在国内及国外的专利布局上对对方公司主要专利领域布局了外围专利。小米在空调领域的专利布局尚未对格力电器构成任何影响。格力电器在物联网手机专利布局上进行了积极探索和布局。五年间，小米从当初的一个手机品牌发展到现在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较完善的产品生态圈，而格力电器也依然凭借着产品的广受欢迎度而不断地发展着，连续9年上榜美国《财富》杂志“中国上市公司100强”，使得赌局本身不再具有意义［18］。该案也告诉我们，尽管竞争（赌局）双方，采用围栏布局模式，从专利布局而言可能并非成功，但在布局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创新。创新是企业发展进步的不竭动力和源泉，布局仅仅是实现创新效能、专利效能最大化的手段。

3.2.2 布局战略——打草惊蛇、树上开花

①打草惊蛇。企业如何在发展壮大期与竞争对手交锋时探清对方布局、摸索前进，发展壮大期的企业需要不断地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接受专利战的磨炼。专利战场危机四伏，就像隐藏了很多蛇的草地。企业为摸清对方的专利布局，可以投石问路、声东击西或虚假出击，根据对方的反应摸清实情。企业所获专利的数量和内容、专利被引量、专利实施率、专利许可证贸易状况、专利产品的市场占有率等信息，以及相关技术领域和产品的市场动态信息、国家科技、贸易、投资等活动中的重大专利信息等都是具有战略价值的信息［19］，企业应以此为依据进行专利预警、风险监控、专利风险评估等专业性分析，从而选择正确的应对策略，相应地展开己方的布局。

Symbol公司（美国讯宝公司）针对Proxim6公司（美国西方多路无线通信公司）提起的反诉对该布局技巧进行了恰到好处的运用。Proxim公司在专利分析工作做得不充分的情况下盲目出击，对Symbol公司提起了专利侵权诉讼。Proxim公司的鲁莽提醒了Symbol公司，Symbol开始反诉Proxim侵犯了其Wi-Fi领域的专利，法院对此判决Proxim支付2300万美元赔偿金和300万美元的利益所得，以及2%的专利许可费。不仅如此，Symbol开始广泛撒网，向其他企业都收取专利授权费，获得了巨额收入。Proxim公司由于不善“打草”而惊动了地头蛇，被反咬一口；而Symbol公司则没有让Proxim得逞，从危机中看到了机遇。对比两企业可知在商战中学会“打草惊蛇”［20］、随机应变的重要性。

②树上开花。企业如何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震慑对手、借势扩局，树上本无花，剪彩以粘之。有一定资本但实力不足的成长期企业可以使用树上开花战略借势布局，在短时间内变成实力较强的企业。其运用方式主要有两种。

一是指企业利用诸多的外围专利来显示自身优势，或通过对旧的专利组合中的某个或某些结构、功能、效果相同的成分、步骤等进行替换，形成新的专利组合，从而在专利谈判中显示自身研发实力、打压竞争对手、获得谈判筹码、满足融资需要等。此为借势布局而非虚张声势，是在原有专利基础上对布局进行改进，不能演变成有损自身形象的商业欺骗，因此在实践中要把握好度。

二是指“巧借东风”，企业在和行业巨头达成专利交叉许可协议、专利联盟之后要善于借助行业巨头的影响力，利用互联网、媒体、人际交往平台等途径将企业的专利布局在地域范围上进行推广，为企业带来机遇。此处的“东风”还包括社会环境和国家政策，在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下，专利布局的抓住机遇、顺势而为才是明智之举。我国“中央一号”文件连续12年聚焦“三农问题”，政府在农业农村问题方面进行大规模的资金投入、税收优惠、财政补贴等。奇瑞重工抓住机会，进入工信部公布的“第一批符合农机行业准入条件的企业名单”，成功借力国家农补政策，扩大了销售量和专利布局［21］。

3.2.3 布局技巧——专利评估。企业在发展期进行专利布局应确保将资金、资源、人力、物力投入核心领域和热点技术，紧跟时代潮流，使企业更具竞争优势，因此须定期进行专利评估，以确定是否继续维持现有专利。对基本专利、核心专利应及时缴纳专利费用，防止因专利无效给企业造成损失；对于新兴技术应当尽快申请专利并加大投入；对于衰退期的技术可以许可给技术水平相对落后的企业或包装后重新销售以实现专利价值的最大化，还可以放弃缴纳专利年费以节约成本，避免因专利闲置而造成资源浪费。发展期的中兴公司对于涉及3G网络的WCDMA热点技术不断加大投入，对处于技术衰退期的2G网络的GSM相关技术果断放弃，大大节约了研发成本［22］。善于评估专利使中兴抓住技术机遇，成为新一轮技术的强劲竞争者，逐步缩小了与行业巨头的差距。

3.3 成熟稳定期

3.3.1 基础布局——高级专利网。成熟期的企业已经拥有较大的规模和较为稳定的市场地位，企业自身的实力强于行业内大多数企业，该阶段的发展目标为业务范围的进一步扩大和自我革新。在此基础上企业专利布局的初级专利网可以升级成高级专利网。升级的方式通常有两种。

①地毯式设计。“宁可错千，也不漏一”，地毯式布局适合成熟稳定期、在各个领域都有一定研发成果的企业，具体来说是指通过充分地挖掘企业在某一技术领域及相关所有技术领域获得的从核心技术到边缘技术的大量研究成果，而后将所有技术申请专利，形成大面积、结实、密不透风的专利网的过程。

这种专利布局模式尤其适用于电子、半导体领域。IBM公司是成功运用地毯式布局模式的典型代表。在所有ICT技术类项目中，IBM专利申请的数量和质量都名列前茅，不靠诉讼或在战场里斗智斗勇，每年凭其牢固的专利网即可获取由转让、许可等业务带来的丰厚收益，因此被美称为“创造价值的艺术家”。地毯式布局对企业的资金、规模等的要求都很高，初期和成长期的企业不能随意使用，避免造成巨大的风险和难以承受的后果。

②跨领域设计。学术界对于专利网的高级形式一般指地毯式布局，即在数量和规模上的升级，但专利网的升级也可从种类方面入手，即当企业已具有较强的研发水平，对某一领域的技术进行研发很难再出成果时，可考虑跨领域进行研发形成专利网。跨领域专利网是专利网的高级形态，融合了多个领域的前沿技术，专利与专利之间联系紧密，极难被攻破。不仅能够大大增加企业在专利战、专利诉讼中获胜的概率，还能满足当今消费者对多功能高端技术产品的需求，使企业更具影响力。但跨领域专利网的构建具有一定的难度，需要企业引进综合性人才、投入大量资金支持研究。

以三星公司为例，通过全面专利挖掘，三星获得了大量专利，不仅占领了终端的制高点，还拥有世界领先的电池、面板、芯片和其他技术，并围绕多个技术主题形成了坚实的专利网络。其专利网十分有效地保护了其技术，竞争对手进入时将极易被三星通过专利诉讼和其他方式赶出专利保护区。三星公司致力于推动产品向高端化的方向发展，吸引了众多消费者、笼络了大量资金。

3.3.2 布局战略——李代桃僵。企业如何在成熟稳定期力量足够强大时进一步巩固自身专利布局、谋求更加长远的发展，成熟稳定期的企业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专利，此时应学会运用“李代桃僵”战略［23］，策略性地开放一部分专利以赢得产业标准建立的主导权，也即人们通常说的“舍小保大”“弃卒保车”。在现实的专利战中，结果不可能有预设的那么完美，总是会出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局面。此时，企业须舍弃眼前利益以获得长远性利益，策略性地公开部分专利技术，不但不会对自身利益造成损害，还能够占据产业主流，在行业内用标准型技术设置更高的技术壁垒，有效地遏制竞争者的纵向挖掘。

知名的IT巨头IBM公司先前因过于保护其Token Ring和Netbeui技术使得罗克韦尔公司主推的Ethernet和TCP/IP产品得以提前一步成为公认标准，失去成为主流的机会。后公司吸取教训，明白一定量的技术开放对于企业有益而无害，于是对一部分技术采取开放推广的措施，吸引了众多追随者，推动其成为主流；也开发了大量的衍生产品，为自身赢得了更广阔的市场空间。

3.3.3 布局技巧——专利并购。成熟稳定期的企业可使用专利并购的布局技巧。某一行业的专利并非都聚集于一个企业，单个企业的研发能力是有限的。若想弥补自身的专利空白区，在短时间内完善专利体系、增强竞争力，有足够资金和规模的企业可以考虑并购其他企业。微软公司并购诺基亚公司是专利并购的成功案例之一。微软公司专利技术单一，存在诸多技术空白，但诺基亚技术布局分散，H04L、H04M、H04W、G06F都有所涉及，其中H04L领域具备较强的竞争力，被并购之后正好填补了微软公司的短板，使微软公司专利布局更为系统完整［24］。需要注意的是，企业在并购之前一定要慎重考虑，确保被并购方的技术在将来一定时间内仍有被利用的可能性、具有进一步发展的潜力，以免“收了个烂摊子”，浪费资金和资源。

4 结论与展望

4.1 结论

从企业发展阶段看企业的专利布局，初创起步期的企业须充分收集利用专利信息做好基础技术的定位，善于利用走为上计的战略保护自我、减少损失，同时进行专利储备；发展壮大期的企业应主要致力于热点技术的专利组合和初级专利网的构建，建筑专利围栏、专利围墙初级专利网，快速提升竞争优势或以防竞争对手进行规避设计等，并善于运用打草惊蛇战略摸清对方布局状况、用树上开花战略扩大企业势力，同时做好专利评估工作；成熟稳定期的企业可通过地毯式布局和跨领域设计的方式构建高级专利网，并善用李代桃僵战略和专利并购技巧谋取更长远的发展。

具体实践中企业处于哪一种发展阶段需要根据其所处市场、行业、规模等因素来具体认定，不能一概而论。通常情况下企业在不同发展阶段有不同的主要任务，但三阶段之间的界限并非绝对，特殊情况下企业需敏感捕捉市场动态、把握机遇、及时调整布局。如初创期的企业若有能力同时研发出基础技术和其相关技术，且该相关技术具有一定的商业价值，则可将它们一同申请专利以提前构成专利组合等。尤其是中小型规模的企业，基础薄弱，机遇少，看准方向、及时调整布局对企业的发展来说意义重大。总的来说，企业应当更加注重专利布局的阶段性，构建完善的布局体系，从而更加灵活自如地应对新时代多元化难题，并适时调整布局、与时俱进，方能在市场竞争的洪流中立于不败之地。

4.2 展望

企业阶段性布局是基于传统专利布局存在的缺陷或弊端而提出，但企业专利布局模式是在不断创新中发展的。现代知识经济、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区块链技术的发展，在企业专利布局中的运用，必将产生与时俱进的企业专利布局技术。如区块链技术已在企业布局中进行运用。在互联网经济背景下，作为“价值互联网”重要基础设施的区块链技术，引领全球新一轮技术变革和产业创新。区块链技术和专利布局理论相结合可以创新专利布局模式［25］。

对于企业阶段性专利布局本文仅仅是根据企业的共同特点，提出了一般性建议方案。但企业阶段性布局并非仅有本文介绍的一种方案。企业布局是一个活的方案，它还需要根据行业特点，不断探索适用特行特色的企业阶段性专利布局模式。如发展我国中医药产业专利布局的进路格局，就探索出了一种坚持“布局模式—企业标准—适用范围—专利保护—预警机制”五个面向共同推进的我国中医药产业专利布局模式［26］。此外，企业专利布局还受到企业所在国情的限制［27—30］，这在国际专利布局中也是不能不考虑的重要因素。

总之，企业专利布局是一个根据企业、行业、国情等各种影响因子变动状况不断调整、创新的过程。虽有一般规律，但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这个正确答案需要在企业专利布局中根据情况去寻找和探索，这正是创新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