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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御”火人

2020-11-23金新

消防界 2020年18期
关键词:火线火场碾压

金新

“今天晚上能回来吗?”

“草原火应该很快就能扑灭吧,估计今晚就能回来了”。

我一边回答队友的问题,一边装好相机的备用电池,跟随队伍前往距离市区112公里之外的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陈巴尔虎旗胡列也吐地区,这里位于中国和俄罗斯的边境线上。2019年4月17日,大火从俄罗斯燃烧过境,天堂草原正在被烈火吞噬。我作为内蒙古森林消防总队呼伦贝尔市支队的宣传干事,跟随队伍一起参加边境灭火行动,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进真实的火场。

边境线的难眠之夜

额尔古纳河的对面,就是俄罗斯的国境。站在河的这一侧,可以清晰地看到岸对面滚滚的浓烟,冷风中不时夹杂一股诡异的热量,挖一挖鼻孔满是焦黑色的草木灰。位于北纬50度以北的额尔古纳河河段,在4月份的天气里,冰雪尚未消融,本来可以作为阻挡俄罗斯大火过境的天然屏障,可是大风条件下,呼伦贝尔草原春季没有一滴降水,大风抽干了每一颗植物的最后一点水分,一旦飞火越过界河,都会火烧连营。队员们开始沿着河床点烧,利用整整一天时间打出了一条100多公里长、几十米宽的防火隔离带。浓烟的遮蔽下,太阳变成了一个火红的球,消防员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对岸的火势。不知不觉,日已西沉,开始在草原尽头的天边坠落,草原上的温度也开始下降,边境的风吹得耳朵疼,像我这种第一次上火场的人,根本没有想到温差会这么大,后悔没有穿一件棉衣,冻得牙齿打颤。

夜幕降临,边关的草原一望无际,星星的眼睛已经被烟尘蒙蔽不再闪烁。我和鄂温克旗大队的消防员们一起在停靠在岸边的客车里简单休息,为了观察夜间火情,每个中队都安排了夜间观察哨,每一个小时换一班岗,大家和衣而卧,在客车座位上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头盔,脚下摆放着风机、高压细水雾等各类灭火装备,为了一有情况立马战斗。本来就狭窄的空间加上灭火机具,让人伸不开腿脚。车窗外的风声如鬼似魅,甚至能透过车门车窗的空隙钻进来,半夜冻得我根本无法入睡,身边的消防员已经累了一天,疲倦的他们把无法伸直的腿相互搭在对方的身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上也多了一条腿,我想大家太辛苦了,忍忍天就亮了。

跃过界河的“不速之客”

就在这个时候,对讲机里出现了观察员呼叫指挥员的信号,“车辆掉头,行驶至安全区域!”支队前进指挥所发出了指令,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所有车辆都开始移动,掉头后加速行驶,打开车窗回头看去,一条火线正在狂风的裹挟下追着我们。原来是夜间风力加大,界河对岸俄罗斯的火头形成了飞火,越过了额尔古纳河,在大风作用下飞过了隔离带引燃了草原,直奔我们的集结地域。车辆行驶到可燃物载量小的安全区域后,小伙子们迅速背起装具下车迎战火线。我心想夜间灭火的素材一定特别珍贵,拿着相机匆匆忙忙跟队伍一起下车。下车后的我发现根本睁不开眼睛,空气中满是焦味,都是燃尽的黑灰。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风,大家把护目镜和面罩都戴好。”指挥员提醒大家。支队出动了山猫车到火头位置碾压火线压制住了火头,火势稍弱,大家迅速用风机和二号工具上去和火魔开展“肉搏”,风机的轰鸣撕裂了漆黑的夜空,头盔上折射出闪耀的火光,风向的变化神鬼莫测,火线没有规律地蔓延,突然一阵旋风把火头调转方向,扑向了风机手,指揮员迅速带着大家穿越火线避开了火头。我当时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傻了,黑暗中不知道是谁,把我一把拉到了大家身边。这时候,一阵更猛烈的大风吹过来,我只听到对讲机里喊着:快蹲下!就又被拉住蹲了下来,只感觉身子被吹得摇摇晃晃,头盔快要被吹掉了。我抬头瞟了一眼:1米开外的队友已经看不清了,车辆的远光灯也被遮住没有光亮,火线发疯般地向前冲刺。后来据气象部门测算,当晚最大瞬间风力达到了10级。我暗想:自己也是经历过10级大风考验的人。经过了一夜的追赶扑打,火势总算是控制住了。就这样,我又过了一个不眠夜。

天亮了,灭火队员没有休息,而是在一个地方扎堆儿,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我们追赶火线,已经来到了82号界碑的位置。国徽上鲜艳的红色和黄色,在边境的烟尘中显得特别亮丽,队员们排着队和界碑合影。其中一个队员没有让队友帮自己和界碑合影,而是拍了一张用手抚摸界碑的图片。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这双手在为祖国战斗。

意外走红的“烟熏妆”

长长的边境线,数不清的着火点。第二天各个分队奔忙在不同的起火点,很多起火点都是无人区,大多都是用界碑的号来确定起火位置。因为可燃物的特点和平坦的地形,草原火灾的火势发展速度特别快,灭火队员往往都是追着火线跑。为了提高灭火效率,山猫车可以说是扑救草原火灾的“倚天剑屠龙刀”。改装后的“山猫车”又称“森林狼草原灭火战车”,车尾装载了碾压火线的托板,行驶速度快,可以在草原平坦的地形穿梭往来,在火势强大的地方碾压火头,快速追赶火线,反复在火线碾压清理余火。

上午十点多,我跟着灭火队员登上了灭火战车,开始奔赴火线。驾驶员不愧是“老司机”,在草原上开出了“飞驰人生”的感觉。我站在车上拍摄战车碾压火线的画面。草原上看起来一马平川,实际上坑坑洼洼的地方特别多。战车奔驰的速度很快,我们颠簸的样子很狼狈。拿着相机的我不是尾骨撞到栏杆,就是髋骨碰到横梁,还会上下“跳跃”,我赶紧抓住扶手,大声问身边的消防员:“你们不怕颠吗?”“我们都习惯啦,站稳了,腰板当家就行啦!”眼看着战车接近了火线,刺激的一幕出现了:战车在火线碾压之处,火头嚣张的气焰立马被打压,浓烟草木灰和干燥的尘沙也被拖拽的漫天飞舞,为了拍摄到这种镜头,我在浓烟灰尘中举着相机一路坚持。

火线处理完成,下车后大家互相用纯净水洗眼睛,因为很多风沙草木灰都让灭火队员们“泪流满面”。中午回到客车的时候,地方林业部门给我们送来了盒饭,毕竟野外水源紧张,大家用纸巾简单擦了擦脸,就开始享用午餐。我用相机记录下了大家特殊的“烟熏妆”,每个人黢黑的面庞、清澈的眼神、干裂的嘴唇、被烟尘覆盖的毛孔,一张张面孔不算帅气,但是却写满了战火魔的辛苦和刚毅。这组图片被发到网上,被大家亲切地称为“最帅烟熏妆”,《人民日报》、新华社和《中国应急管理报》都作了报道,其中鄂温克旗大队十五中队中队长海龙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黑灰的照片入选了“《人民日报》2019年新闻图片选”。事后他和我说,没想到自己能上镜,早知道把脸洗干净好了。我笑着告诉他:洗干净你就不“火”了。

草地老乡的“稀米丹”和退伍老兵的敬礼

不知不觉在火场上已经过四五天的时间了,4月22日这天,我和队友肖健,与完成中俄边境草原火灾扑救任务的海拉尔森林消防大队指战员,一同在新巴尔虎左旗嵯岗牧场十队周边区域对火场沿线巡护清理,严密监控看守火场态势,防止火情出现反复。

夕阳西下,烈火过后的天空清澈了,月亮星星挂在我们的头顶。“快看,草地老乡(老消防员们习惯把牧民称为“草地老乡”,我听后也感觉亲切很多)家着火了!”顺着消防员的手指方向,我们都看到了大概四五百米开外的一户蒙古包后面冒起了黑烟,大家飞奔过去才发现,原来是没有燃尽的余火引燃了牧民家后面的草捆和拖拉机。队员们很快就把火扑灭了。站在蒙古包外面的牧户崔霞大娘本来焦虑的脸色也舒缓下来,一口一句“巴牙日拉”(蒙语“谢谢”的意思)。大娘邀请我们进到了她的蒙古包,给每人倒了一碗奶茶。“头一次喝到这么纯正的奶茶,比城里的好喝多了!”大家纷纷赞不绝口。这时候,有人说:“肖哥,今天是你生日吧?”原来,这天是我的队友肖健的生日。得知有灭火队员过生日,崔霞大娘特意为肖健制作了蒙古族特色美食奶豆腐和稀米丹(一种较稀的奶油)。“没有你们,我们的家就保不住了,有你们在这儿,我们睡觉都踏实!”崔霞大娘边说边把奶豆腐端到肖健面前:“小伙子,生日快乐!”而更令肖健想不到的是,从基本指挥所回来的同事也记得他的生日,在给前线运送给养时还给他带来了一份生日蛋糕。在沙尘蔽日、条件艰苦的中俄边境,一起并肩战斗的队友能给自己安排这样度过生日,肖健惊喜之余更多了份感动。

灭火行动结束了,疲惫、满足、兴奋甚至还有一丝怀念,带着各种情绪,大家登上了归建的路途。车辆行驶至巴彦托海高速公路收费站时,感人的一幕发生了:一辆地方车辆停在路边,一名男子站在路边,向长长的车队敬礼。车上的消防员们也纷纷给他回礼。“我是99年退伍的老森警,你们辛苦了,一路平安!”简单的几句话,他说话时带着几分哽咽,我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军旅情怀”。

草原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回到市区已经是傍晚,城市的街道华灯初上,看到一对对手牵手的情侣和路边追逐打闹的孩子,我想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岁月静好”吧。我问身边的肖健那天许下了什么生日愿望,他说:愿队友平安归来,愿世上永无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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