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吉海

（作者系湖南省政协原党组副书记、副主席）

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以下简称“湘西州”或“州”）城市发展变革中，吉首市（州府，以下简称“吉首”或“市”）已经翻开崭新的一页。作为曾经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回望吉首城市建设的前行之路，笔者有些识见可以分享。

做地方工作，要有捕捉时机的敏捷

在地方做负责工作，责任重大。对看准了的事，要敢于决断，不能因犹豫而错失良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吉首城镇建设几乎是一张白纸。它后来的发展经历了几个阶段。一是起步阶段：时间为1952年至1981年。随着地、州、县党政军机关和文教卫体、商贸、工业等企事业单位的设立、拓展，城镇市政工程的配套建设，吉首初步形成了改县建市的城区框架；二是扩容阶段，时间是1982年至2002年。这20年是吉首城市建设按照城市总体规划运作，借改革开放东风加快扩容，逐步把建设重点延伸到地势相对开阔的乾州新区的时期。其间，市政公共服务得到改善，吉首、乾州、雅溪、振武营组团逐步充实；三是蝶变阶段，时间从2003年至今。城市扩容提质打开大的局面，形成州府新城，实现了再造一个吉首的承诺。目前，吉首蝶变方兴未艾，仍在继续。

在吉首城市建设和发展过程中，有几件事对其影响较大：一是20世纪70年代枝柳铁路的修建，提升了吉首在湘、鄂、川、黔4省边区的物资集散和经贸辐射功能；二是州里1958年克服困难、争取省里支持创办的吉首大学，为吉首城市科学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整合打下了基础；三是1982年建市后，多届领导带领全市人民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争取、实施了多批城建项目。20世纪90年代后期，市委、市政府领导启动乾州新区开发。近些年，州委、州政府领导以建州六十周年为契机，力推州府新城拓展和吉凤工业园区建设，使吉首城市扩容提质步入快车道。

白手起家争取省里支持创办吉首大学，显示了20世纪50年代州委书记齐寿良、州长石帮智那一辈人的远见卓识。他们艰苦奋斗和以身作则的作风，至今为人称颂。吉首大学后来被前来湘西考察的朱镕基总理誉为“湖南的骄傲”。

吉首市乾州市区

改革开放年代后，吉首市两任市委书记余中佑、杨顺初在州委、州政府领导下，带领一班人发展四省边区贸易，率先开启、深化与上海南市区、广州郊区等6省、市9地区的经济贸易协作，引进上海等地企业合作办厂，救活了一批濒于倒闭的本地企业；举办了多届4省边农副产品和工业品交易会，实行“买东卖西，买西卖东”，激活了吉首的人气，拓宽了少数民族地区发展经济的门路，使吉首一度成为湘、鄂、川、黔省边区开放搞活的一颗璀璨明珠。当时，州里主要领导杨正午、吴运昌和郑培民、石玉珍等同志，不仅肯定推介吉首的做法，还多方争取各方面对吉首开发建设的支持。

抓住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和扶贫攻坚的历史机遇，州、市领导在争取高速公路、高速铁路等重大基础设施建设、配套，突出招商引资和园区建设，加快新区开发上做了大量开创性工作，推动吉首城市建设登上新的台阶。

资金始终是城市建设的难题。在计划经济时代，地方没有多少余钱搞建设，能保运转就不错了，上项目主要靠向上争取支持和自身积累，速度比较慢。后来，有了经营城市土地资产的探索，加上经济增长和启动内需的压力，地方政府开始设立融资平台，走出了向金融机构举债、施工企业垫资建设、实施“3P”项目、鼓励房地产开发等多元筹资加快发展的路子。负债建设是新的办法，它有利有弊，发达地区比后进地区敢搞些。而举债的方法和规模，往往考验地方领导的视野和胆识，需要当政领导科学谋划和勇于担当。客观地看，在最近一轮举债建设热潮中，州、市领导勇于决策，不仅补还了一些城市建设的历史欠账，还趁手头宽裕抓紧办了不少多年没有做成的大事，吉首城市面貌发生历史性变化，老百姓受了益。举债建设产生的一些问题，有些可以通过发展去逐步弥补和消化。

不少重点工程是发展逼出来的

20世纪80年代到20世纪90年代，整个社会氛围鼓励干事创业，干部的私心杂念比较少。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的交互推进，为市场主体创新和发展机制变革注入了动力，也给当政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和施展抱负的创业舞台。当时，不少重点工程是应人民群众要求和发展需要干起来的。

那时比较紧迫的，是扩大城镇就业，增加老百姓收入，发展个体私营经济，推动工商企业改革改制。吉首的香港街、商业城、雅溪民营小区，就是这样搞起来的。沿吉首团结路、武陵路、人民路展开的临街房屋、店铺、旅社的改造新建，石家冲、红旗门、乾州农贸市场的开建、扩容及搬迁，湘泉酒厂、纺织印染厂、电缆厂、内衣厂、打叶复烤厂、吉大老爹猕猴桃公司等一批州市企业的改革、外引内联和创办，拉开了搞活经济的大幕。

打通城市交通瓶颈，是一场耗资巨大的持久战。20世纪50年代，跨吉首城区峒河的只有一座峒河大桥，后来陆续新建了火车站桥、二中桥、电力桥、制药厂桥、大田湾桥和桐油坪环城路桥等多座大桥，加上黄永玉先生设计捐建的4座艺术桥、居民集资建设的东正街渡口桥，吉首城区的峒河桥梁已达12座。乾州组团也开建了多座跨越万溶江的桥梁，将两岸城区联为一体。乾州新区道路通过集中建设，已经互联成网，面貌一新。在城区外环建设上，经过近几年大手笔铺排，开通了连接吉茶、吉永、吉怀高速公路和张吉怀高铁站的环城交通圈，把城区范围扩大了几倍。

城市供电、给排水、环卫、园林绿化、污水处理、文教卫体等公共服务工程，经历了多轮新建、搬迁和改造升级。随着州、市直机关南迁乾州新区，新布局的公共服务设施得到很大改善，服务质量明显提升，城市管理呈现新的起色。州里投资在乾州新区开建的州人民医院，开放床位已达3000张，服务功能辐射到湘、鄂、川黔4省边区的20多个县市。新建的湘西职业技术学院、非遗博物馆和文化体育中心，增添了州府教育和文旅成色。吉首市投资建设的峒河绿道与州府新城修建的万溶江绿道，已成为市民休闲健身的好去处。

这些年，通过招商引资引进、建设的一批工业和服务业项目，增强了吉首经济发展后劲，提升了州府旅游接待和辐射能力，树立了吉首城市发展的新形象。与此同时，州、市还加大了吉首城区绿化、生态修复和污染治理力度，空气质量明显好转，优良天气排名走在全省前列，赢得了市民和游客的广泛赞扬。

立志改变贫困地区落后面貌，回应时代和人民的呼声，是争取、实施城市建设重点工程的主要动因。其中，很多与群众生计相关的工程，来源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市民群众的提议和期盼。有些前瞻性项目，则起源于州、市政府的调查研究和总体规划。在吉首城市建设的起步和发展阶段，城建战线的干部职工待遇不高，面对纠正违章建筑、改进城市管理、推动征地拆迁、建设重点工程等多重压力，很多同志特别是负责同志起早贪黑，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耐心细致地做拆迁单位和当事人的工作，尽力节约投资，确保工程建设质量和工期。当时，制度建设没有今天这么完善，但大多数同志能独善其身，守住清廉。而人民群众的理解、支持和参与，使许多城市建设项目得以顺利实施。历届市领导在动议、争取和主抓城建项目时，很少有打造政绩工程或者趁机捞一把的贪念。各方的利益纠葛和后来滋生的转包、吃回扣等违纪甚至违法现象，尚未在城建领域显现。社会对城市建设运行的质疑，也没有那么敏感和纷繁。应该说，人民群众对勇于担当，踏实做事洁身自律的领导所作的奉献，是不会忘记的。

前行，尚有持续改进的空间

正如不完满才是人生一样，城市发展过程总有兴废更替和利害冲突，探索中的徘徊、失误在所难免。而个中有些缘由，需要时间证明，越往后看得越清楚一些。

一是吉首城市发展四面环山，环境容量有限，枯水期峒河、万溶江来水量不够，临山施工靠挖山取石，基建成本分摊过高，平地较少不利于大项目选址布局，这些对城市发展规模造成了一定制约，也给新一轮的城市规划修编和项目储备提供了兴利避害的选择。近些年州、市在产业发展上下了很大功夫，农村产业开发成效较为明显，文旅产业展现勃发之势，也引进了一些有效益的项目。与城市建设项目比较，城市产业发展项目难度更大。吉首城市加工、制造产业偏弱，市场前景看好的项目和长寿企业偏少，企业家人才缺乏，后续财源不足，转型发展缺乏骨干企业和产业链支撑的局面，整体改观尚需时日；州府辐射、带动州域经济发展的功能，还需进一步增强；继续改善民生，巩固脱贫成果，经济转向高质量发展，仍然任重道远，需要上下同心持续发力。

二是过去城市发展比较注重规模扩张和发展速度，对建筑的质量、品位和城市的可持续发展重视不够，以致能够留下来的有个性、有特色、有品位的传世建筑不是太多。吉首街区房屋，建市以来有的已拆除重建两三次，单体建筑平均寿命不到30年，难以实现国民财富的世代累积。这些年突飞猛进的房地产开发，吉首这边格局偏紧，乾州新区楼盘品相好些，但真正形成高品质的优秀建筑和优秀小区不是太多。一段时间曾有过借州庆工程倡导推动少数民族风貌建筑设计、建造的构想，后因难度较大收效甚微而几近放弃。

三是对历史街区和古建筑、古民居的保护一度滞后。吉首这边像东正街、上下河街、华司铺、关厢门等多处先祖遗留下来的特色商铺、深宅大院及关帝庙等公共建筑，多数被历年的城市改造拆毁，不少因居民住户改善居住条件拆旧建新。20世纪50年代建设的一些有价值的公共建筑，留存的也不多。乾州古城胡家塘等历史街区由于后来市委市政府重视，保护修复利用比较好，如今成为州府旅游的一个亮点。

四是在修编、实施城市总体规划过程中，对公共空间容量和生态环境保护缺乏前瞻眼光，以致有的项目选址出现二次搬迁，工业项目布局污染下游，吉首山城的公共绿地、停车场地预留不足，有些适合做公共用地的空间被房地产项目挤占。

从总体上来看，吉首城市建设在湘、鄂、川、黔4省边区算是品质比较好、发展比较顺利的。经过这些年的开拓奋进，吉首已经走上了现代化的坦途。如果回顾吉首过来的曲折，有在经济财政困难时期项目停摆的困扰；有因人事变更，建设力度岀现松驰的现象；有因民间高息融资失控崩盘，导致参与市民财富缩水，引发金融机构抽贷影响建设的阵痛。国家和省委、省政府对民族地区的关怀、扶持，在许多时候帮助州、市克服了发展波动，拔正了发展航向。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力推的正风肃纪，震慑了这些年城建领域频发的贪腐现象，照亮了国家建设的前行之路。尽管部分民众对城市建设发展还有一些看法和意见，但更多的是殷切期待。城市建设遵循发展规律，转向以人为本，不断满足市民对就业质量、生活品位、健康休闲、生态环境和精神文化的追求，但在扩大市民对城市规划、建设、管理的民主参与以及市民文明素养的提高和产业的培育等方面，尚有持续改进的空间。随着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推进，吉首城市建设和后续发展令人乐观。相信后来者的智慧和办法，相信党和国家永不松懈的努力，通过不断改进工作和治理，实现政府与市民的良性互动，给吉首人民营造一个更加宜居宜业、舒适美好的城市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