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文

漫游的星子

黑夜空出的村子里

只有父亲的灯亮着

父亲大病之后

他比从前更容易察觉到黄昏的到来

还有几缕光线爬到屋梁上

他嚷着要打开灯光

“无限的黑洞，怪异的事情追赶我

逝去的人和事坐在中央，水中取火”

悄无声息穿过一张薄床单

睡着的村子唯一醒着的灯火

父亲说，他穿过一条条窄田埂

来往的夜风饮下橙黄的鼾声

夜晚渐软化，像雪糕融化

天空中闪着尾巴漫游的星子

像极父亲

送父上山

月光趁我们离开后

悄悄来到山岭上

来到父亲孤零零的坟前

照着它

它是刚到，和那些山坟还不熟

有些孤单

月光下，小动物小心翼冀

留下几行犹豫的脚印

像探访它后的离去

一步三回首，消失在山野

和母亲去菜园

菜叶眨动着露珠

豆藤顺着架子爬上去

在阳光初出的枝桠间开花

母亲指给我看，喏，那是我的菜园

"它们给予我的支撑"

北风呼呼地吹过山岗上众多的白骨

山岗上有父亲的新屋

给父亲新修的屋顶结着霜

山岗下一垄垄的菜地水鲜活地流着

流过我和母亲之间的沉默

母亲弯身浇水，摘菜

白发拂过菜叶子，碰掉向上爬的蚜虫

呼啸的风中，他们都有着更高内心的秩序

天空盘旋着小时候见过的白鹤

“它们都回来了”，母亲说

母亲一一指出菜名和隐藏的野草

像孩提时指给我辨认隐没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