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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构建与文学文本的互动

2020-11-06张思远

美与时代·下 2020年8期

摘 要:由《白狗秋千架》改编的电影《暖》,是霍建起自《那山那人那狗》后给观众带来的又一次视觉上的感动。电影对小说诸多方面进行了改动:电影中通过冷暖色彩的交叉运用反映人物命运变化,区分回忆和现实;电影忠实原著的同时,重新架构小说的关键性意象,使电影与小说呈现出不同的情感基调;小说和电影同样是传达思乡的情义,但二者却表现出了不同形态的乡村世界。

关键词:白狗秋千架;暖;影像叙事;审美取向;乡村展现

影像背景下,电影和小说文本形成了双向互动关系,小说成为了电影取材的源泉,同时电影与小说之间也发生了多元化的审美转向。由于电影《暖》取得的巨大成功,莫言和文学文本《白狗秋千架》为更多的人熟知。电影和文学文本相互促进,取得了双赢的效果。在小说《白狗秋千架》中,莫言第一次提出了“高密东北乡”这个文学地理概念,其作品中的怀乡和怨乡的情绪也在这部小说中初现端倪。小说中井河对暖的愧疚和难以弥补的心情,正是抒发了一种矛盾尴尬的乡愁情结。总体看小说的感情基调是沉重和伤感。霍建起在《暖》中忠实了原作的核心情节,但由于导演和作家的人生经历和审美价值观不同,以及电影和小说的表现形式和传播媒介、受众等方面的不同,使影片和小说呈现了不同的风貌。《暖》运用多种影像化的手法,将电影主题从小说文本中外化出来,使电影自身具备了独特的艺术价值。

一、影像叙事——冷暖色调交叉运用

电影中的色彩,交融于银幕光影的时空变换中,是电影人依托于科技的进步真实再现事物的渴望,是电影人物内心的情感表达。“在彩色故事的影片里,构成能够传递人物内心情感、显露人物个性特质,展现空间氛围与诗化意境,表现剧作情节与矛盾冲突、宣示影片主题与思想,呈现电影作品造型风格的色彩,以及能够传达电影人对事物进行评判的色彩。”[1]5人们共识性符号色彩可分为七种——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又被划分为三个色区。红、橙、黄为暖色区,绿为中色区,青、蓝、紫为冷色区。影片中展现的不同色区,表现了电影人不同的美学观念和审美价值,同时给观影者带来了不同的审美感受。

冷暖交融、冷中带暖是霍建起导演常用的一种色彩基调。电影《暖》中现实和回忆两部分呈现出了空间色彩差异。现实世界以冷色调为主:夜晚昏黑的小城、青灰色的石板路、孤月照映下的秋千、绵绵细雨中黑白交错的斑驳墙壁、昏暗的阁楼、单一的冷色调的服装……都暗示着现实的无奈与伤感。除此之外,绿色色调也在现实世界的叙述空间中频繁地出现,多表现为涌动的麦田和大片的芦苇。绿色性格温和且稳定,常常产生和谐平静之美,在影片中随着井河的出现,一片绿色也映入眼帘。这里暗示曾经经历着生活沧桑巨变的人,在此时已经都宁静平和了下来,也为之后影片中情節的展开和人物情感变化做了铺垫。

区别于现实世界的阴雨连绵,回忆的世界里温暖迷人,有着青春的香甜色彩。红色和橙黄色、金黄色交融,冲淡了现实世界的凄冷和伤感,明显而又不突兀的色调对比使电影具有了强烈的艺术效果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尤其是暖和小武生在午后的化妆间化妆的场景构建,有着唯美诗意的特征。橙黄色灯光、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使整个画面充满朦胧的质感,将暖和小武生之间萌生的朦胧的爱意,通过暖黄朦胧的色彩完美地展现出来。

导演为了能充分表达影视作品内涵,会借助各种电影创作的元素,“色彩链”也是其中之一。所谓的“色彩链”指的是在影像剧作中“矛盾冲突不可分的人物色彩系列、时空色彩系列、人物和时空二者融合的色彩系列,以及具有不同蕴含的全篇剧情大段落结构的概念色彩组织系统。”[1]302电影之中的人物因为外部客观环境和内部心理的变化,其造型形态会发生变化,形象色彩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将“色、形、意”结合在一起,共同构成电影的审美内核。在电影《暖》中选取的色彩,体现出的审美价值取向,总体造型风格以及人物的性格和情节发展完全符合。电影主人公暖的衣着颜色的变化暗示着她命运的变化,形成了一条鲜明的人物形象的“色彩链”。电影在现实和回忆的交叉叙述中走向结尾。在回忆中,暖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和井河在秋千上荡秋千,这时暖的衣服是红色的,之后不论是在舞台上表演还是和井河去上学,暖都是身穿红色的衣服。暖和小武生第一次见面时穿的是粉色碎花衬衫。在这时,暖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少女,对爱情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送别小武生走时,暖的衣服颜色变成了单一白色,暗示了暖第一次爱情无疾而终。在现实中,暖的衣服变成了单一的深棕色的冷色调。现实和回忆交叉呈现,暖的衣服的颜色也具有了鲜明的对比,暗示着暖的命运发生的巨大的变化。艳红色调、淡暖色调、对比冷色调,共同构成了暖主角形象一脉相承、一线贯通的人物个体的色彩链。暖的命运是过去和现在、城市和农村、爱情和现实的反差与交汇。在电影中通过色彩的交叉融合,将暖的命运用精致美好的画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著名的摄影师斯托拉罗曾说:“色彩是电影语言的一部分,我们使用色彩表达不同的情感和感受,就像运用光和影,象征生与死的冲突一样。”[2]在《暖》中,色彩成为了电影的隐形叙述语言,它不仅烘托气氛、传递情感,同时也利用色彩的转换区分了现实和回忆,呈现了暖的人生命运。红色的纱巾、红色的雨伞、橙色的灯光仿佛墨色画作中的点缀,冲淡了原有的压抑和悲伤,给观众带来唯美、温馨的观感,增加了电影的审美内蕴。

二、审美取向——意境营造的差异

霍建起执导的电影《暖》中对《白狗秋千架》中的关键性意象进行了营造与阐释,象征的成功运用使电影作品获得了超越表层意义的审美价值,具有着不同于原著的强烈审美冲击力,且产生了一个较之表层现实世界更具思想和深度的艺术世界。不同于原著的艺术营造给受众带来了更深层的审美感受,同时提供了更多的审美自由。

(一)秋千

“荡秋千”是中国特有的一种民俗活动,在中国古代,荡秋千的参与者多为女性,且主要发生在寒食清明。因此,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有很多诗人将“秋千”作为独特的意象,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如韩偓在其诗《夜深》中言“夜深斜搭秋千索,楼阁朦胧烟雨中”。到了明清时期,“秋千”成为了表现性格、暗示人物命运的重要工具。莫言在小说《白狗秋千架》中的“秋千”是小说中一个重要的核心能指。在小说中,“秋千架”有着深层次的历史隐喻,联系小说特定的历史语境,这里的“秋千”不仅象征着一种命运的无常,也是对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状况和时代背景的影射。农村合作化浪潮使亿万农民在其中起起伏伏,这些农民就如“荡秋千”一样在半空摇荡着,可能随时都有掉落的危险。但是在电影《暖》中,“秋千”承载着童年美好的回忆,成为了暖和井河之间亲密关系的重要见证。正如电影中的井河所言:“现在想来,我和暖发生的事情好像都和秋千有关。”在秋千旁井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暖也给了井河希望。她说:“他不来接我,我就嫁给你。”接下来,导演用近景、全景、远景各种景别,以及正拍、侧拍、俯拍等不同角度,来展现这段长达3分26秒的荡秋千,“秋千帮了我的忙,它成全了我的勇敢,掩盖了我的窘况,夸大了我的力量,我真想就这样一直荡下去,那是一次真正的飞翔”。

电影与小说除了环境描写有很大不同之外,对于爱情的描写和表达也不盡相同。小说主要表现暖在爱情上受到的各种挫折,而电影主要演绎了发生在唯美乡村中纯真的爱情故事。暖与井河之间的爱情是朦胧的,诗意的。霍建起在电影中有这样一段画面:暖和井河放学一起回家。井河走在路的这边,暖走在路的另一边,像是同行,又像没有关系,很怪的方式,但这是两个人都喜欢、都接受的一种方式。暖轻松地、自寻欢乐地走着。井河不时看暖一眼,暖快他快,暖慢他慢。这种暧昧的爱情充满着青春的悸动和诗意的美好。暖和小武生之间的爱情虽然短暂,但是也同样真挚感人。在这里可以看出,霍建华着重表现的是对平等、唯美的爱情的追求。

莫言和霍建起站在不同时代、不同角度对乡村世界进行审视,虽然两人表达方式不同,但是二者都关注乡村,关注人生,这是文学和电影具有的魅力所在。

四、结语

电影《暖》在忠实原作小说《白狗秋千架》的同时,对小说进行再创作,使电影呈现出完全不同于小说的诗意的风格。关于影视改编,莫言曾经说到:“文学在一定程度上说是电影的基础,文学创作是儿子,改编的电影是孙子,孙子不一定要像儿子。”[9]莫言的这段话精确地诠释了文学、文学创作以及电影改编之间的关系。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大众审美需求呈现多样化的趋势,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影视作品作为一种音、色、形、意兼具的传播方式,有着其独特的属性和审美特征,电影的受众应对电影中的意象、意境进行再认识,品味其中具有的不同于文学作品的艺术价值。

参考文献:

[1]周登富,敖日力格.电影色彩[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

[2]王世德.美学新趋势[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86:101.

[3]黄婷.电影与文学的叙事差异化研究——以小说《白狗秋千架》与电影为例[J].凯里学院学报,2017(1):123-126.

[4]伍尔夫.论小说与小说家[M].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53.

[5]莫言.小说的气味[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363.

[6]莫言.白狗秋千架[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7]肖冬民.当蓝色过于浓时:淡化冲突——霍建起导演艺术之得失[J].电影,2002(1):37-38.

[8]赵伟.小说《白狗秋千架》到电影《暖》的改编[D].重庆:西南大学,2018.

[9]韩伟岳.影视学基础[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232.

作者简介:张思远,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