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我的童年是在浙北山区度过的，这里多石灰岩溶洞。现在很多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记得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探险”，洞中最多的动物就是蝙蝠，它们一群群吸附在黑暗的洞顶岩壁上，火把一照，因为受了惊扰，会在洞里疯狂飞舞，它们面目可憎，如没大人陪伴，我是万万不敢进洞玩耍的。另外一种生物就是穿山甲，它的样子同样让人惊惧，似蛇非蛇，浑身长满坚硬的鳞片，你只要轻轻碰它，就会卷成一团。

那已是至少三十年前的记忆了，现在听说老家蝙蝠还有，只是零星出现，而穿山甲已鲜见了。

穿山甲是我们这代人童年时代“奇特的玩具”。大人们认为它们可以用嘴挖洞，就像现在的盾构机一样厉害，可以打穿一座山，所以才有了“穿山甲”的名号。但这种动物平时真的很难见到，因为它们喜欢在潮湿的地方挖穴而居，或是喜欢生活在阴凉的洞穴中，昼伏夜出，它们的“穿山本领”一般人是见不到的。但也有例外，一些饿极的穿山甲也会在白天出洞，我曾看到过它们用强健的前肢爪掘开蚁洞，将鼻吻深入洞口，用非常细长的舌头舔食。后来在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里看到蛇、青蛙的捕食镜头，我觉得穿山甲与它们非常像。

后来离开农村来到城里工作，不少饭店竟然用穿山甲泡酒、红烧作为食物，并说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我就十分抗拒。你们如果像我一样曾经看到过穿山甲的生存环境，还有它们那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模样，是万万不敢把它们的汁液与酒的混合物送入口腔，更别提食用它们的肉了。

应该说，小时候社会没有食用野生动物的风气，穿山甲这样的野生动物被搬上饭桌，应该是在解决温饱问题之后。食用它们大致有两种逻辑：一种就是“饮食特权”思维;一种是“以形补形”食疗方法。如果有人烹飪了穿山甲上桌，主人介绍说“这个食物对身体很好，是千方百计采购得来的，一般地方根本吃不到。”然后，在主人介绍完之后，食客就会得到满满的尊贵感，还有一种“饮食特权”的成就感。

我还看到过一个方子，说穿山甲鳞片对促进女性产后乳汁分泌不足有奇效，还能调理女性月经，有通经活血的功效。我曾听到一位老阿姨说，穿山甲既然可以挖穿一座山，那自然可以疏通人体里的经经脉脉。

这是不是非常可笑？

穿山甲的鳞片主要由角蛋白组成，这是一种保护性蛋白质。如果从科学角度来看，穿山甲的鳞片类似于我们的指甲成分。假如穿山甲是这个地球的“主人”，它们经脉不通时，不知会不会取了我们人类的指甲用来泡酒喝？

这不是玩笑。人类真的需要一种众生平等理念。

不知我们有没有注意，中医向来是倡导不杀生用药的。有“药王”之称的唐代名医孙思邈所著的《大医精诚》中说：“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意思是说，自古名贤治病，多不用生命以济危急。孙思邈认为从苍生的角度来看，动物和人类的生命是平等的，不到危急时刻，不能杀生取药。所以他说：“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

最近，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这应该是穿山甲的一种福音，但我所希望的是，它们的鳞片和肉不再被视作有医用价值，希望这次新冠肺炎疫情能提升国民的科学素养，让人们走向更为文明的健康饮食和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