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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经?桃夭》到《红楼梦?五美吟》探寻“美人隐喻”与中国文化传统

2020-10-26秦燕南

青年文学家 2020年29期

摘  要:通过非直接点明的比喻方式,体现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是汉语文学创作中的常见方式。本文以《诗经·桃夭》以及《红楼梦·五美吟》为例,通过对“美人隐喻”的分析,在一定程度上解析中国古代文人的思想认知水平,并对“美人隐喻”与中国文化传统的辩证发展关系展开论述,希望读者能够有所收获,不仅可以正确看待文学作品中的形象,也能够对生活实际有所帮助。

关键词:美人隐喻;中国文化传统;思想认知水平;辩证发展关系

作者简介:秦燕南(1979-),女,汉族,河南平顶山人,黄河科技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影视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9-0-02

引言:

隐喻是汉语文化中一种常见的修辞手法,是指用一个词或者短语(通常是一个具体事物),指代另一种具象物体或是人,通过其某一方面的“美好”,暗示被指代事物同样具备此种优良品格。在文人骚客的笔下,多种实际事物被用于隐喻,寄托自身的“壮志未酬”或“英雄垂暮”,使观者看后,产生精神层面的共鸣,进而生成带入感,更加深入地了解作者或相关的文学形象。

一、中国文化传统中“美人隐喻”的发展历程

对于美的追求,不存在时空界限,在任何时代,追寻美、守护美,均是社会的主旋律。但对于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群体来说,对“美”的定义存在差异。所谓“美人隐喻”被分为两个级别:

第一,外表的美丽形态。如我国古典文化中的美人代表,既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赞誉的四大美人(西施、王昭君、貂蝉、杨玉环),又有柳如是、陈圆圆、杜十娘等并称“秦淮八艳”,为后世津津乐道的八位奇女子。每一位“美人”,除了其倾国倾城的容貌之外,如果平生机遇不够“奇”,则声名也不会如此显著。如《红楼梦》中,曹雪芹借林黛玉之口,以“传说故事”为凭据,分别对西施、虞姬、明妃(王昭君,晋代避讳司马昭名讳,改称王昭君为明妃或明君)、绿珠、红拂女的身世进行概括,从而形成《五美吟》。按照北京师范大学康震教授的说法:“《红楼梦》先是一场大富贵,后是一场大破败,终究一场空欢喜,无论是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所求皆不得,但归根结底,写的还是曹雪芹的自身经历。”

第二,结合上文所述“美人隐喻”到了清代,“借古讽今”的本质已经着重凸显,明末清初的小说家,大多在其作品中引入此种模式,借以表达自己对封建统治阶级的不满(但实质是期待)。但此种思维并非形成于明末清初,笔者认为,始于东汉末年三国时代,经过魏晋南北朝的发酵,到了隋唐、两宋年间,在无数文学大家的渲染之下,“美人隐喻”的性别主体由“美女”变成了“怀才不遇的英雄(君子)”。根据《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记载,“诸葛亮每自比管仲、乐毅”,经由刘备三顾茅庐之后出山,辅佐两代君主,成就霸业。此种被《三国志》作者陈寿称之为“古今之盛轨”的君臣际遇,令无数文人骚客为之疯狂。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相对应的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但古代文人的清高,要求他们不能轻易“放下身段”,如果能够由君主“三顾”而出山,将会使其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到了唐代,诗仙李白来到长安之后,很想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其自比管仲、诸葛亮、谢安,但其过于“洒脱”、缺乏政治头脑的性格,注定了他只能是“仙”,而不会成为“能臣”。到了元明清时期,市井流传的历史故事版本多种多样,小说适时出现,而在罗贯中、施耐庵等人的笔下,诸葛亮被正式捧上神坛,天下的读书人几乎都将自身带入诸葛亮的“美人/君子如玉”的设定之中,希望有朝一日,君王能够对自己另眼相加,使自己的人生出现天翻地覆式的变化[1]。

综上所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美人隐喻”由最初的单单指代“美人”,逐渐演变成英雄,进而成为一种极为虚幻的英雄形象(小说中的诸葛亮,绝非历史真实存在的诸葛亮),看似是隐喻主体出现变化,实则是读书人的思想认知发生了改变。

二、《诗经·桃夭》中的“美人隐喻”分析

《诗经·桃夭》中的“美人隐喻”,既彰显着先秦文化的高度发达,由能够切实体现出人民的朴实无华。第一章节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以鲜艳的桃花指代新娘的妙齡与娇媚,希望其嫁给良人,此后家庭和睦,一生幸福。自此开始,以“桃花指代妙龄女子”为代表的隐喻方式,成为了汉语文化中的一种常见修辞方式。无论是中国古代的民间文化,还是文学大家的笔下文章,均少不了以《诗经》为例。如朱熹《诗集传》中所述:“然则桃之有花,正婚姻之时也”,寓意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最适合办红事,彰显了古人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之情。二、三量章节“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按照直译内容来看,也可以作希望家庭和睦、多子多孙的理解。但细究之下,《诗经·桃夭》暗含对女子德行方面的要求。短短60个字中,共三次提到“室家”、“家室”、“家人”,现代视角下理解的“家庭和睦”,放在先秦时代,需要增添“女子对家庭辛勤付出”的理解,对衣物的浆洗缝补、准备日常饭食、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几乎没有一刻得闲,还要忍受男女不平等带来的多种委屈。但在那个时代,此类“工作”均为女性必须承受的内容,连“美人”都要如此,遑论姿容处于中等甚至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的女性。由此可见,此阶段的“美人隐喻”更多指代现实生活中的美人,具体内容往往围绕日常琐碎事物,且需要从正反两个方面看待。

三、《红楼梦·五美吟》中的“美人隐喻”分析

《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写道“黛玉自谓‘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欣、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胡乱凑几首诗,以寄感慨。恰被宝玉翻见,将它题为《五美吟》”。针对五位美人所做的诗中,均选取了令人荡气回肠的巾帼英雄事迹,为了越国,甘愿委身于夫差的西施;为了成就楚霸王千古英雄气概而自刎的虞姬;倾国倾城的容貌、唯我独尊的权力,却抵不过小小画师手中的一支笔;已经富可敌国,却仍逃不过权力的强制命令,最终共赴黄泉的石崇与绿珠;身居杨府,尸居余气却英姿飒爽的红拂女,五位“美人”的容貌、气质、所处环境等均大不相同,其人生际遇却足以为后人永久回味。然而,在林黛玉的心中,这些美人的“为后世怀念”,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林黛玉喜欢贾宝玉众人皆知,她和宝玉自己也知,但若没有木石前盟,两人就真的能够在一起吗?曹雪芹将自身境遇,结合春秋笔法,在《红楼梦》的开篇就已经埋下了悲剧式的结局,无论高鹗是否“狗尾续貂”,两人的结局已经注定。与之相似的是施耐庵的《水浒传》,36天罡、72地煞的宿命早已明示,如果观者的思考深度仅仅停留在“宋江不接收招安,梁山就能够一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则无法抓住精髓。《红楼梦·五美吟》、《水浒传·宋江招安》,甚至是《三国演义·刘玄德三顾茅庐,诸葛亮隆中决策》,本质上充满了明清时代文学作品创作者的“美人隐喻”,诸葛亮、刘备、宋江、李逵、贾宝玉、林黛玉,代表了社会不同阶层,形形色色的人。作者自身是其中的一个(或是向往其中的一个),观者看后更是如此。由此可见,英雄或是美人的本质形象其实并不重要,背后蕴藏的、无法说出口的“隐喻”才是古代文人的真正诉求[2]。

四、“美人隐喻”与中国文化传统的辩证发展关系

结合上文对“美人隐喻”的分析,笔者认为,中国文化传统一脉相承,虽然朝代不同,具体的人、事、物业存在差异,但值得今人深入研究的核心价值,即“美人隐喻”与中国文化传统的辩证发展关系始终未曾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自古以来,“学成文武艺,贷与帝王家”的说法长期流传。高级形态的“美人隐喻”,其实可以视为一种寄托政治追求的方式。如“三顾茅庐”成为千古君臣际遇典范的核心原因正是在于,一个君王(尽管彼时的刘备还是一条“潜龙”,实力不足),能夠“猥自枉屈”,多次拜访一位比他年轻20岁的年轻人,寻求自身发展出路和治国之道,此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令历朝历代的读书人心向往之。“知遇之恩”,首先要有“知遇”,如果相反,断了读书人谋求“知遇”的道路,尽管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立千古功业,依然被后世读书人给予“焚书坑儒”、“暴秦无道”的负面评价;清朝雍正皇帝推行火耗归公、摊丁入亩,让老百姓有好日子过,扭转了康熙末年国库空虚的不良局面,但因为“得罪了”读书人,而被野史编排成无道昏君。由此可见,“美人隐喻”如果和中国古代政治“过往甚密”,则无论是“美人”还是“君子”,其纯洁性都必然大打折扣,甚至在很多时候,以“美人/君子”自居,只会撰写酸楚文章的文人骚客们,希望通过“隐喻”方式表达政治诉求的行为,完全不值得今人提倡。总体而言,在历史和传统文化中,类似的有趣之处浩如繁星,对其进行深入研究,有助于当代社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3]

结语:

在汉语文化中,“美人”与“英雄”相对应,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泛指强强联合,使每一项优良的事物都能处于正确的位置,最大化发挥自身的作用。一旦明珠暗投,则光辉也会随之暗淡。在现代视角来看,“美人隐喻”确实令人唏嘘不已,但以“美人”自居的古代文人,是否真正拥有经天纬地之才,更值得今人讨论。在借古比今的过程中,掌握精髓,正确看待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参考文献:

[1]扎西南杰. 《红楼梦》藏译本文化意象翻译研究[D].西北民族大学,2020.

[2]廉水杰.“美人隐喻”与中国文化传统——从《诗经·桃夭》到《红楼梦·五美吟》[J].河北经贸大学学报(综合版),2020,20(02):41-44.

[3]孔天伊. 《诗经》中“桃”和“桑”的审美意象研究[D].黑龙江大学,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