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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地坛的永恒意义——《我与地坛》赏析

2020-09-29刘嘉浩哈尔滨师范大学哈尔滨150025

名作欣赏 2020年29期

⊙刘嘉浩 [哈尔滨师范大学,哈尔滨 150025]

《我与地坛》是一篇抒情、叙事、哲理融为一体的散文。全文通过史铁生在地坛的所见所思所感展开脉络,自从残疾的史铁生与荒芜的地坛宿命般的相遇,他的心魂便再也没长久地离开过地坛。在史铁生的笔下,地坛远远超越了其本身存在的意义,给予无数人生命与苦难的追思,让人在思考中找到自己心灵栖息的一方地坛。

一、地坛是生命永恒的见证

史铁生给我们关于地坛的第一印象便是“荒芜冷落”,“剥蚀了的琉璃,淡褪了的朱红,坍圮了的高墙,散落的雕栏”处处弥漫着冷清的氛围。史铁生进入地坛,最初仅为着那是“可以逃避生活的宁静之地”。古老的地坛无言地诉说着荒芜,残缺的史铁生落寞地诉说着苦难,他喜爱地坛的冷清,地坛理解他的失意,二者像是一见如故的挚友,史铁生找到了这样一个宁静之地安放这颗痛苦绝望的心。然而当我们细细品读时,发现这座看似荒芜的园子四处隐藏着渺小的生命力,渺小如雾一般的小蜜蜂、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在思考问题的蚂蚁、祈祷的瓢虫、寂寞的蝉、摔下草叶的露珠、一群高歌的雨燕等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生命;却无须任何装饰与渲染,显露出“与日月同辉,与天地万物共同成长的地坛本真状态地坛见证着这些微小生命的存在”,史铁生细致地观察着地坛的丝丝生机,这生机同时也给予他关于活着的思考,即使渺小如虫蚁,尚能找到存在的意义,更何况是人呢!“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由此可以看出在地坛中的生物唤醒了他活着的本能,史铁生特殊的经历与苦难的意识带给他关于生死的启示。然而渺小不足以构成地坛的全部,更因为存在即是永恒,地坛的形体虽遭受着摧残,而将大地映照得灿烂的落日以及没日没夜地站在那里的苍黑古柏成为地坛永恒的生命线,以一种坦荡,镇静、宠辱不惊的姿态令人敬畏,令作者不禁陷入沉思:这种姿态何尝不是一种追求呢?世间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般转瞬即逝,地坛拥有的永恒正是生命的力量。“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史铁生在地坛的观察、思考、感悟让他不再沉浸在自我身体残缺的悲叹之中,地坛同时也是史铁生的生命由寻求死亡到探索活着意义的见证者。

一方地坛承载的不仅是史铁生个人的生命重量,还有芸芸众生的生活形态。地坛以静默的姿态守候着来来往往的生命,十五年风雨无阻散步的夫妻,爱唱歌的小伙子,饮酒的老头,朴素优雅的中年女工程师,有天赋的长跑家朋友,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和守护她的哥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有着不同的生活状态,然而都在各自热爱的职业与生活中保持着向上的生活态度。万千生命赋予地坛蓬勃的朝气,地坛看尽了世间的生命百态。

二、地坛是母爱深邃的见证

如果说我们对史铁生在地坛的生死哲思具有审视的意味,那么母亲在地坛中寻找史铁生的画面却是真挚的令人动容。年轻的史铁生面对突如其来的厄运悲痛交加,无所适从,殊不知“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总是要加倍的”。母亲包容儿子因病痛折磨带来的喜怒无常。母亲的“出去活动活动,去地坛看看书,我说这挺好”这句话,流露出她的心里也是痛苦不安的,但为了不给儿子增添一点点的负担而独自承受苦难。史铁生在 《合欢树》中曾写道:“母亲那时候还年轻,急着跟我说她自己,说她小时候的作文做得还要好,老师甚至不相信那么好的文章会是她写的。”可见母亲年轻时是要强好胜甚至是急于表现自己的,然而经历岁月的洗礼,苦难的磨砺,母亲的心境也变得成熟坚韧。“有一回我坐在矮树丛中,树丛很密,我看见她没有找到我,她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走过我的身旁,走过我经常待的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寥寥几句话刻画了一个焦急与隐忍的母亲形象。焦急的是母亲对儿子的担忧,担心儿子因打击而想不开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隐忍的是她理解儿子内心的苦闷所以给他自由的空间独处。即使儿子的人生从此是艰难而黑暗的道路,母亲却依旧对儿子抱有执着的希望和无悔的付出,“母爱融合在日常的生活细节中”。

“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母亲的脚印”。母爱充斥着地坛的每一个角落。当时的史铁生因自己的悲痛浑然不觉,可母亲的骤然离世让史铁生意识到平日里被忽略的母爱是多么难能可贵。他一遍遍地在地坛的每一角落寻找母亲的身影,就像母亲当时寻找他一样。当车辙与脚印再次相互交织之时,一切的回忆都变得清晰,他终于体会到了母亲当时找他的无助与急切的心情。点滴的时间流淌的是失落与怀念,仿佛身处地坛,会找到母亲遗留在地坛的爱,然而终究是明白了:母亲不会再来这园中找“我”了。此时的地坛与母亲已融为一体,地坛有母亲对“我”爱的记忆,更有“我 ”对母亲的思念与忏悔,地坛已不再简单的是“我”逃避世界的去处,更是祭奠母亲的思念之地,地坛就是母亲,母亲就是地坛。

三、地坛是精神成长的见证

双腿瘫痪后的初期,找不到任何出路的史铁生性格变得暴怒无常,当被社会遗弃的史铁生无意间走近很少被人记起的地坛,他的失意痛苦与“地坛”的荒芜冷落仿佛是同命相怜般的遇见,此时史铁生的精神世界是封闭的。“我”发了疯一样离开家,回来后又什么话都不说,“我”看见母亲在地坛四处寻找“我”的身影却不给母亲一点回应,“我”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没有听出母亲对“我”的恳求与嘱咐,“我”感知不到母亲对我深邃的爱,有的只是去地坛逃避未来的黑暗。“我”无形之中给自己的心灵上了一道枷锁,因为残缺的身体和绝望的心情让史铁生的心彻底封闭起来。

史铁生在与地坛的独处中看到了富有生机的生物景象,开始探索生死的意义,悟出了一个道理:“活着是一种方式,死亡是一个必然。”关于生命的顿悟让此后的他不再执着于生死之中,史铁生开始探索人生应该怎样活?究竟是浑浑噩噩的残了一生还是积极向上地过好生活?母亲的离世给予了答案,她的期盼与祷告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一切皆是因为“母亲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更应找到一条通向幸福的路”。这条路到底是什么?人本身有活着的欲望,所以为了活着,“我”不得不写作。母亲盼望“我”找到的路仅仅是指用写作撞开的路吗?“我”长年累月地在地坛沉思与领悟,渐渐地明白了,这条通向幸福的路象征着面对苦难、坚韧不拔的意志与自立自强的人生,需要用一生去面对。“母亲的伟大不仅在于她含辛茹苦地养育生命,更在于面对不幸,用自己微薄的身躯,坚忍的意志重塑儿子的第二次生命”。这个阶段的史铁生在地坛中关于生死和母爱的参悟透彻,消解了自身精神上的痛苦。“我”终于知道人生活着的意义和怎样活才是母亲盼望的人生,对于人生意义有着更深层次的认识,完成了自我的精神救赎。

可对于苦难意识深重的史铁生来说,仅是自我的精神救赎不足以慰藉他心灵深处的追问与挣扎,他在地坛中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让他不再专注于个人的命运思考,开始探索人类命运的存在真相。其中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让史铁生对人类命运的相通之处有了新的感悟。世间如果失去了苦难,人类将没有差别,个体没有存在的价值,所以,站在人类命运的角度思考,人类因苦难而存在。“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史铁生看透了人类的根本困境是无法改变的,只能靠自我拯救,人类只有接纳不完美的自己的同时不放弃与命运做抗争,坚持找寻对生命意义的追求,是唯一的命运救赎之路。生命只有向死而生,才能绝处逢生。此时的史铁生由寻找个人命运救赎之路上升到思考群体命运救赎之路,达到了精神世界的重新建构,“实现了生命与苦难的升华”,感恩命运却不屈服命运,从灵魂深处拯救命运。史铁生在地坛中产生了深刻的思想变化,使他封闭的精神世界的大门重新开启,探索自我的精神救赎与人类群体的命运救赎,最终获得对命运的坦然和生活的坚定的感悟新生。

罗曼·罗兰曾说:“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生活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地坛是史铁生生命的养料,正因为有了地坛,让史铁生参悟生死,怀念母爱,认识自己,看清命运,热爱命运。史铁生已经故去,留下的是不朽的地坛和生命的感悟。人既是向死而生,与其悲情满怀,不如乐观面对,在人世沧桑中见天地永恒,在眷恋感伤中不忘前行,这便是生命之“地坛”的终极意义。

① 刘缤:《荒芜满园的生命追问——〈我与地坛〉的多维解读》,《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18年第4期,第39页。

② 窦桂梅:《比母爱更深邃的——我这样教〈秋天的怀念〉》,《语文教学通讯》2005年第8期,第53页。

③ 徐永静:《哲思。情感。意蕴——史铁生 〈我与地坛〉 解读》,《徐州教育学院学报》2004年4月第19卷第2期,第62页。

④ 种永斌、吴亚亚、种碧琴:《沉思中的丰富和睿智——史铁生名篇〈我与地坛〉解析》,《名作欣赏》2014年第24期,第1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