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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阳明诗歌对“心即理”的艺术阐释

2020-09-29赵健发绍兴文理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名作欣赏 2020年29期

⊙赵健发[绍兴文理学院, 浙江 绍兴 312000]

阳明学作为中国儒学处于总结阶段的重要成果,为历代学者所关注,然而自刘蕺山、黄宗羲等清初名家至吴光、董平、钱明等学者对王学义理的研究多以《传习录》《大学问》《五经臆说》等理论问答或专题论文为依据,而以王阳明诗歌为材料进行的理论研究则并不多见。作为王学义理的感性显现,王阳明诗歌本身就是“心理圆融”的产物,它将义理与性情、气韵融为一体,具有鲜明的艺术性、实践性,以其为依据进行理论研究恰可突破上述研究的局限性。在王阳明诗歌中,“心即理”这一哲学命题得到较为全面的阐述,具体可分为“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理圆融”三个层次。

一、心外无物

“心外无物”中“心”指主观先验的价值自觉,其发用即孟子所谓“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端,是价值论层面的概念;“物”不是取“物象”之意,而是“与‘从事’‘有所事’等语中‘事’字之用法相近”,专指落实到具体生活实践中的形而下的“事理”。依此,“心外无物”即是说落实到具体生活实践中形而下的“事理”必须统摄于“心”的先验判断。在王阳明诗歌中,“心外无物”具体表现为人的“经济属性”“知识属性”“情艺属性”“社会属性”必须统摄于“价值属性”;“名利之求”“知性之理”“情意之用”“文辞之法”“权谋之术”“礼乐之度”必须统摄于“心之先验”。下面结合具体诗歌进行论述。

《贾胡行》较好地探讨了人的“经济属性”与“价值属性”的关系:

贾胡得明珠,藏珠剖其驱;珠藏未能有,此身已先无。轻己重外物,贾胡一何愚!请君勿笑贾胡愚,君今奔走声利途。钻求富贵未能得,役精劳形骨髓枯。竟日惶惶忧毁誉,终宵惕惕防艰虞。一日仅得五升米,半级仍甘九族诛。胥靡接踵略无悔,请君勿笑贾胡愚!

该诗以贾胡为喻,抓住执着于“经济行为”的个体的切身感受,生动、形象、真切地揭示了希求名利之徒奔走声利途中,以利乱心的谬误。“经济属性”必须统摄于“价值属性”,对于名利的追逐,不可违背内心先验的价值判断。否则,人就会无所不为,为了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背弃一切原则,最终,害人害己,不但一无所获,而且身心俱疲,整日殚精竭虑,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因此“经济之理”必须受“心”先验的价值自觉的指导,如是方能有所为,有所不为,在名利场中保持自己的“主体性”。

《再过濂溪祠用前韵》探讨了“知识属性”与“价值属性”之间的关系:

曾向图书识面真,半生长自愧儒巾。斯文久已无先觉,圣世今应有逸民。壹自支离乖学术,竞将雕刻费精神。瞻依多少高山意,水漫莲池长绿苹。

该诗艺术地阐述了“心外无物”的观点,展现了“心”对于“知”的统摄的合理性。“壹自支离乖学术,竞将雕刻费精神”指出一切训诂考证必须以“心”为指导,一切物理考究不得背离于“心”的价值判断。摒弃“心”的主观自觉,孤立地探索知识,“穷尽天下之事事物物”,不但不会接近真理,而且会劳心费神。“瞻依多少高山意,水漫莲池长绿苹”描绘一超然自得境界,反衬出“劳费精神”之困窘,增强了对“知识主体”的否定力度。由此可见“知识属性”必须统摄于“价值属性”,如此方能不被知识奴役,在求“真”的过程中,自得其乐。

《次栾子仁韵送别》揭示了“心”与“情意”的关系:

野夫非不爱吟诗,才欲吟诗即乱思。未会性情涵咏地,《二南》还合是淫辞。

诗中“性”指人的“本性”,也就是拥有价值自觉能力的“心”(按:由于阳明学中“心”所指涉的范畴已经是“至善的内在性范畴”,所以本不需要“性”这一概念,但由于阳明生活的时代社会意识受程朱理学影响较大,故而在阳明学中仍保留了“性”这一概念);“情”指作为“心”之发用的情感状态。“未会性情”即指未能领会“性”与“情”的真谛,不明白“性”与“情”的关系,以“情”为本,以“性”为用,放纵情思,以“情”掩“性”,其结果就是“才欲吟诗即乱思”“《二南》还合是淫辞”。这说明“情意”必须统摄于“心”的主观价值自觉,脱离于“心”的价值判断,一味地放纵情意非常危险。全诗由事及理,层层深入,“诗”与“乱思”,“《二南》”与“淫辞”张力十足,有力地展现了“心”统摄“情意”的合理性。

《文衡堂试事毕书壁》探讨了“心”与由“情意”发用所产生的“文艺创作”活动的关系:

棘闱秋锁动经旬,事了惊看白发新。造作曾无酣蚁句,支离莫作画蛇人。寸丝拟得长才补,五色兼愁过眼频。袖手虚堂听明发,此中豪杰定谁真。

全诗由感及理,又由理及事,在真实的感受中流露出对“以心统文”的肯定。“五色兼愁过眼频”上承颔联“造作曾无酣蚁句,支离莫作画蛇人”形象地表达了阳明对待文辞的基本态度:矫揉造作的修辞毫无意义,雕琢做作的文艺风格不值得提倡,一味追求辞章华丽的文艺理论荒谬不实。由此可见,文辞必须统摄于“心”的价值自觉,如此方能不以文害道,写出真正的好文章。

情意一旦脱离了“心”的控制,就会过于纵逸;文辞超越“心”的自觉,就会华而不实。“情意发用”“文艺创作”皆不可脱离于作为主观价值自觉的“心”。人的“情艺属性”必须统摄于“价值属性”。

《病中大司马乔公有诗见怀次韵奉答·其二》论证了“心”与“权谋”的关系,其中“淮海帝图须节制,云雷大造看经纶”生动地点明了“权谋”的附属性,即权谋不可背离于“心”的主观价值自觉而存在。《山中懒睡》论证了“心”与“礼法”的关系,其中“病夫已久逃方外,不受人间礼数嗔”形象地指出了外乎“心”的先验自觉,枉谈“礼乐法度”,无异于作茧自缚。人作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受社会关系制约,其生存离不开权谋与礼乐法度,但权谋需要节制,礼乐莫成桎梏,二者都要受先验的价值自觉统领。因此,人的“社会属性”必须统摄于“价值属性”。

“心的先验判断”对“名利的追求”“知识的探索”“情感的发用”“文辞的表达”“谋略的节制”“礼法的遵守”的指导意义;“价值属性”对“经济属性”“知识属性”“情艺属性”“社会属性”的统摄构成了阳明学“心外无事”的主要内涵,表现了阳明对于“心”外之事独立价值的否定。

二、心外无理

“理”指代一成系统的客观价值准则。广义的“理”包括了落实到具体生活实践中的形而下的“事理”与形而上的“天理”。“心外无物”就“形而下”的“事务之理”而言,“心外无理”就“形而上”的“天理”而言。在“心外无理”中,“理”特指“形而上”的“天理”。王阳明诗歌从“发生”“本质”“实践”三个角度深入地揭示了“心外无理”的内涵。

从发生上看,“心外无理”是对孔孟“心性论”的溯源与对程朱“天道观”的扬弃。孔孟之学本是“心性论”,秦汉以来,诸儒杂取阴阳五行之说,力尊《中庸》《易传》而不加考证,传至程朱,遂成一“天道观”之“正统”。随着时间的推移,“天道观”的局限性日益凸显出来,于是阳明“心外无理”之说应运而生。

在《郑伯兴谢病还鹿门雪夜过别赋赠其二》中,“心外无理”表现为对孔孟“心性论”的溯源:

浚流须有源,植木须有根。根源未浚植,枝派宁先蕃?谓胜通夕话,义利分毫间。至理匪外得,譬犹镜本明。外尘荡瑕垢,镜体自寂然。孔训示克己,孟子垂反身。明明贤圣训,请君勿与谖。

全诗以“浚流”“植木”“明镜”为喻,艺术地展现了“心外无理”的哲学思想。“孔训示克己,孟子垂反身。明明贤圣训,请君勿与谖”指出,“心外无理”之说不是标新立异,而是对孔孟学说的溯源,是儒学陷入困境状态下的拨乱反正,是“主体精神”的再度显现。这对“心外无理”这一观点起到了“正名”作用。

在《月夜·其二》中“心外无理”表现为对程朱“天道观”的扬弃:

处处中秋此月明,不知何处亦群英?须怜绝学经千载,莫负男儿过一生。影响尚疑朱仲晦,支离羞作郑康成。铿然舍瑟春风里,点也虽狂得我情。

该诗由景入理,由理生情,扬弃了程朱“天道观”的思想,宣扬了“心外无理”的学说。“影响尚疑朱仲晦,支离羞作郑康成”,明确地表达了对程朱理学的怀疑,对郑玄学说的批判;“铿然舍瑟春风里,点也虽狂得我情”突出了“心”的主体地位。值得一提的是,“扬弃”不是“摒弃”,“心外无理”是在融合了汉宋以来的“宇宙论”思想与理论体系的基础上强调了“心”的统摄地位,它并不是儒学的“还原论”,而是“天道观”的再发展,是中国儒学处于总结阶段“否定之否定”的结果。

从本质上看,“心外无理”是价值层面“主体性”与“先验性”的确立。《别方叔贤·其三》由正及反,论证了“理”的“主体性”:

休论寂寂与惺惺,不妄由来即性情。笑却殷勤诸老子,翻从知见觅虚灵。

诗中“不妄由来即性情”突出了“价值主体”的地位,“翻从知见觅虚灵”否认了客观价值标准的统摄性。“主体性”将“人”从繁杂教条的规则中解放出来,它反对从客观天理中探寻作为主体的“心”的“虚灵明觉”,实现了主体价值追求的自由。

《林汝桓以二诗寄次韵为别·其二》论述结合,自然流畅地揭示了“理”的“先验性”:

尧舜人人学可齐,昔贤斯语岂无稽?君今一日真千里,我亦当年苦旧迷。万理由来吾具足,《六经》原只是阶梯。山中仅有闲风月,何日扁舟更越溪?

该诗以“万理由来吾具足,《六经》原只是阶梯”指出具有规范性、合理性的价值判断未待修习而自觉,外在“标准”只起到辅助作用,不具有指导意义。“先验性”是“主体性”的逻辑前提,为“主体性”的合理性提供了依据。

从实践上看,“心外无理”否认“自我设限”。所谓“自我设限”就是指背离于“心”的价值自觉,受外界干预而强行为自己划定一准则。这一点在《寄石潭二绝·其一》中体现出来:

见说新居止隔山,肩舆晓出暮堪还。知公久已藩篱撤,何事深林尚闭关?

该诗因访友不得,由事说理,批评友人不能“尽兴知天”,明明病情已经好转,却一定要不出门见客,“太以界限自拘”。对“自我设限”的否定是“心外无理”在实践中较为核心的体现。

综上所述,“心外无理”是对脱离于先验自觉的价值判断的纯粹客观形而上“价值标准”的否定。它反对受客观“价值标准”束缚,强调主体“价值自觉”对“价值标准”的统摄性。“天理”是“人心”之映射,“价值标准”源于“价值自觉”,没有外在于“人心”的“天理”,也没有外在于“价值自觉”的“价值标准”,这便是“心外无理”的核心内涵。

三、心理圆融

“心理圆融”就是指主观先验的“价值自觉”与客观经验的“价值标准”圆融互通所展现出的自在自得的境界。由于有“理”的存在,使得“心”能够不被外物所蒙蔽,显现出最本原的状态;由于有“心”的存在,使得“理”变得自由灵活而不至成为束缚。价值主体借助客观经验的“价值标准”,按照“心”自觉先验的价值判断不断实践,最终就会达到“心理圆融,尽性知天”的境界。在这个过程中“心”的实现过程就是“理”的实现过程,“理”的实现过程就是“心”的实现过程,“心”与“理”圆通互融,形成了以“心”为统摄,以“理”为尺度的平衡统一体。《杂诗·其二》中“青山清我目,流水静我耳;琴瑟在我御,经书满我几?措足践坦道,悦心有妙理”,即是对这一惬意、自得胸次的描述。王阳明诗歌中,这一境界主要表现在“楚狂凤歌”“沧浪”“曾点气象”“孔颜之乐”几个典故的运用上。下面结合具体诗歌对典故的运用阐述“心理圆融”的境界。

《见月》是借“楚狂凤歌”阐述“心理圆融”境界的代表:

屋罅见明月,还见地上霜。客子夜中起,旁皇涕沾裳。匪为严霜苦,悲此明月光。月光如流水,徘徊照高堂。胡为此幽室,奄忽逾飞扬?逝者不可及,来者犹可望。盈虚有天运,叹息何能忘!

由于该诗为阳明于正德丙寅年十二月因上疏忤逆刘瑾,下锦衣狱所作,故而前人多以为阳明以此诗抱怨人生之艰苦,世事之无常,乃至有人以“盈虚有天运”为由,论证阳明此时已陷入“俟命”的悲观主义情绪。实际上这种观点纯属无稽之谈,观阳明狱中诗文足可知之。面对人生磨难,阳明虽有所郁结,“悲此明月光”,但阳明绝未陷入“否定世界”的悲观主义之中。本诗以“月”喻“心”,前六句是对心的“主观价值自觉”未能实现的哀叹,中间四句是对如何实现“心”的“价值自觉”的探索,最后四句则是针对如何实现“心”的价值自觉的问题给出了答案。理解本诗,最后四句最为关键,而要理解最后四句,就跨不过“楚狂凤歌”的典故。在这里“楚狂凤歌”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出世归隐,其内涵与《春在堂随笔》相接:“余因‘子高解’往者不可谏,而悟‘来者犹可追’之义,《周官》‘追’师注:‘追,犹治也。犹可追,言犹可治也。夫子修《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为后世法,皆所以治来世也。’”于可谏之世道,建功立业,可实现一价值自觉,成就一价值标准;于不可谏之世道,退隐“立言”,以待来者,亦可实现一价值自觉,成就一价值标准。“盈虚天运”,只能决定实现价值之形式。然价值之实现与实现价值之形式无关,凡以主观先验之“心”为依据,以客观经验之“理”为参照,达到一自在自得境界,即可谓之“价值实现”。于此过程之中,“心”无蔽于事务,“理”无碍于形式,“一切纷嚣俗染不足以累其‘心’”,一切规矩教条不足以束其“理”,价值主体自在自得,圆通无碍。这首诗正是展现了这种境界。

《林汝桓以二诗寄次韵为别·其一》是借“沧浪”典故阐述“心理圆融”境界的代表:

断云微日半阴晴,何处高梧有凤鸣?星汉浮槎先入梦,海天波浪不须惊。鲁郊已自非常典,膰肉宁为脱冕行。试向沧浪歌一曲,未云不是《九韶》声。

该诗由实入虚,由事即理,以“试向沧浪歌一曲,未云不是《九韶》声”将无所牵挂、无所羁绊、自在自得、尽性逍遥地实现价值自觉,抵达“心”与“理”相圆融的圣贤境界的状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将主观先验的价值自觉与客观经验的价值标准统一起来,在《沧浪》与《九韶》的圆融互通中,展现出圣贤胸次。因“沧浪”一典今多被看作是隐者境界的体现,故今人见此诗多以为阳明怀厌世之心,实则大谬。“沧浪”一典虽蕴含隐者精神,却并非悲观厌世。据《孟子》原文和相关注疏,“沧浪”是言人价值判断的能力,即“是非心”。阳明在诗中多以“沧浪”强调“知善知恶”的判断力、“为善去恶”的行动力与出世入世无关,虽出世亦能“知善知恶”,不入世亦能“为善去恶”。这首诗便是如此。

《登云峰二三子咏歌以从欣然成谣·其一》是以“曾点气象”展现“心理圆融”境界的典范:

淳气日凋薄,邹鲁亡真承。世儒倡臆说,愚瞽相因仍。晚途益沦溺,手援吾不能。弃之入烟霞,高历云峰层。开茅傍虎穴,结屋依岩僧。岂曰事高尚?庶免无予憎。好鸟求其侣,嘤嘤林间鸣;而我在空谷,焉得无良朋?飘飘二三子,春服来从行。咏歌见真性,逍遥无俗情。各勉希圣志,毋为尘所萦!

该诗比喻形象,用典贴切,艺术地展现了“心理圆融”的圣贤境界。“飘飘二三子,春服来从行。咏歌见真性,逍遥无俗情。各勉希圣志,毋为尘所萦!”在前人的基础上,将“曾点气象”升格为一种“内在精神气质外化合于理”的境界。“内在精神气质”即阳明所谓“心”;外化合于“理”的过程,即“心”与“理”相圆融的过程;外化后的状态,即“尽性知天”的境界。此前,对于曾点其人究竟达到何种境界、孔子对曾点抱有怎样一种态度,争议不断,但儒学所说之“曾点气象”,大意已明。程子言“夫子与点,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此后“曾点气象”的内涵便有了一个基本定调,即“人欲尽处,天理流行”。这首诗所谈之境界,正是以此为基础形成的。

《读易》借“孔颜之乐”展现了“心理圆融”的境界:

囚居亦何事?省愆惧安饱。瞑坐玩《羲易》,洗心见微奥。乃知先天翁,画画有至教。包蒙戒为寇,童牿事宜早。蹇蹇匪为筛,虩虩未违道。遯四获我心,蛊上庸自保。俯仰天地间,触目俱浩浩。箪瓢有余乐,此意良匪矫。幽哉阳明麓,可以忘吾老。

该诗先是结合自己身世讨论《易》学,后化用“孔颜之乐”典故,展现自己自在自得的超脱境界。这里的“乐”可分两个角度解读:首先,这种“乐”具有先验性,是心之“本体”,不为富贵贫贱所左右。《朱子语类》所说:“乐亦在其中,此乐与贫富自不相干,是别有乐处。如气壮之人,遇热不畏,遇寒亦不畏”,即是讲述“乐”的这种特性。其次,这种“乐”不偏不倚,“发而皆中节”。“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无不在焉。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即是描述“乐”的这一种特性。正是因为怀有此种欢乐,阳明才能展现出“幽哉阳明麓,可以忘吾老”的超脱境界。全诗所言之“乐”发乎于“心”,合乎于“理”,圆通互融为“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体现了诗人的圣贤风度。

四、结语

在王阳明那里,“心外无物”论述了主观先验的“心”对形而下的“事理”在价值层面的统摄性;“心外无理”论述了主观先验的“心”对于客观经验的形而上“天理”的统摄性;“心理圆融”描述了主观“价值自觉”在客观“价值标准”的辅助下“自我澄明”,所达到的“心”与“理”相统一的自在境界。这三者共同构成了王阳明诗歌中关于“心”与“理”的人生体验。

① 劳思光:《新编中国哲学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20页。

②③④⑥⑦⑧⑩⑪⑬⑭⑮⑯⑰⑱㉑㉒㉕ 吴光、钱明、董平、姚延福:《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813页,第757页,第781页,第1121页,第776页,第772页,第770页,第823页,第760页,第822页,第832页,第832页,第724页,第715页,第822页,第811页,第714页。

⑤ 陈来:《有无之境 王阳明哲学的精神》,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76页。

⑨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中央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5页。

⑫ 赵家祥、聂锦芳、张立波:《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3页。

⑲㉓㉔㉘㉙ 程树德:《论语集释》,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1627页,第1049页,第1048页,第603页,第76页。

⑳ 陈荣捷:《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学生书局1983年版,第391页。

㉖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8页。

㉗ 黎靖德:《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88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