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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哲性乡愁的途中

2020-09-27金进

汉语言文学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现代主义

金进

摘  要:天狼星诗社是1970年代马来西亚最具代表性的现代主义诗歌团体,其领袖温任平以其笔下的文化中国书写开启了马华文坛的一个重要主题,其诗歌创作以一种现代主义技艺和文化中国主题的交融,体现出从文化乡愁向哲性乡愁演变的趋向。本文从温任平及天狼星诗社的具体创作入手,对天狼星诗社诞生的背景、诗歌创作的主题,以及具体的表现方式进行深入分析,从而梳理那段珍贵的文学历史,还原天狼星诗社群体的创作心态,保存那个特定时代知识分子的精神群像。

关键词:温任平;天狼星诗社;现代主义;神话世界;哲性乡愁

天狼星诗社前身为绿洲分社,草创于1967年。1973年2月,天狼星诗社宣告成立,选出社长温任平,执行编辑温瑞安,总务黄昏星,文书蓝启元,财政周清啸。?譹?訛1973年11月,温任平受邀赴台出席“第二届世界诗人大会”,与台湾创世纪诗社、蓝星诗社的洛夫、高信疆、痖弦等人相交。1974年10月,温任平主编的《大马诗选》出版,为大马诗坛第一本诗选集,收入27位大马现代诗人的作品。1976年11月,由于殷建波赴台,触发在台与在马社员不和,温瑞安、黄昏星、周清啸、方娥真、殷建波、廖雁平等六位在台社员退社。?譹?訛天狼星诗社是1970年代马华诗坛重要的现代主义诗歌群体,“就马华文坛为背景来说,仍然近乎一个文学派别,最少它给人的印象是如此”?譺?訛。从天狼星诗社发展历史来看,1978年是诗社发展的重要转折点,进入1980年代,诗社“一方面是交棒给新生代主持社务,一方面是对应日愈蓬勃、多元的诗坛生态而改变运动方式。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新组合的形成,七○年代后期加入‘天狼星的新锐陈强华留学台湾返国之后日渐活跃,一九八八年参与由方昂、艾文、何乃建、吴岸、游川、黄英俊、傅承得合组的‘金石诗社,一九九一年召集北马大山脚日新国中及独中的学生组成‘魔鬼俱乐部,准备颠覆死路的大马诗坛,企图唤醒已经睡着的诗人归队”。另外,1985、1986年,诗社新锐程可欣、林若隐、张嫦好、张允秀等社员进入马来亚大学,与马大其他文友组成文友会,推广现代主义诗风,1987年天狼星诗社的“诗人纪念特刊”停刊,1988年诗社举行了最后一届“文学研讨会”,邀来祝家华、潜默、沈均庭提交论文,1989年出版了谢川成、潜默、谢双发的三部诗集后,所有的活动到此告一段落。从此,天狼星诗社式微。③

一、天狼星诗社社长温任平与诗社组成

温任平的自我简介颇有江湖习气?譼?訛,如“氏兼修文武,已考获空手道褐带二级,目下为吡叻州刚柔会空手道协会秘书”?譽?訛,称呼社中作家时也有很强的江湖气,如“从诗社第一代弟子的温瑞安、黄昏星、周清啸,到诗社第九代的门人吴似片、吴结心、朱明宋,我亲眼目睹新人的诞生,新人的成长。把诗社成员用不同代来标示辈份,颇有点像武侠小说里头的丐帮。果然,我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丐帮帮主了。用丐帮喻诗社,殊无自贬之意,在金庸先生的武侠世界里,丐帮弟子虽然行踪有点神出鬼没,举止有点嫉世干俗,衣服又复褴褛破烂,但武功底子却是颇为不俗的。”⑥从中可见,温任平自己也得意于帮主的称呼和成就。而诗社元老张树林也承认天狼星是一个如家的团体:“从无到有,从几个人到数十人,从第一代弟子到第十代弟子,十代同堂,确也付出了不少耕耘与努力。岁月的增长亦是心智的成长,只有身在天狼星诗社里面,才能感受到她成长与演变的动脉。”?譿?訛

温任平的豪气一方面得罪了很多文艺工作者,另一方面也保存了1970年代马华文坛最精华的诗人群体,三本诗集在大马文学史上厥功至伟。值得一提的是,跟随他的诗社领导人都有着挥斥方遒的豪气,如张树林曾抨击马华文坛的保守势力:“作为一本诗选的编辑人,他是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受挨骂的:入选的会骂,不入选的也会骂。若是没有吃了‘豹子胆,是不能编选集的。马华文艺界的部分操‘生杀大权的领导人,真如余光中教授所说‘除了长寿,便一无所长。这类年龄较长,胡子较长的掌权者,用稿是‘看人不看稿,或采‘工农兵创作制度,多少诗坛新锐,就断送在那里,甚至连写作的‘资格都会莫名其妙地被‘否定了。创办多年的‘蕉风、‘学报、‘天狼星期刊、新潮‘诗的传递、新生活报的文艺副刊,对抚育诗坛新锐之功,是应记录进文学史里的。”?譹?訛领导者的“豪放”似乎成为天狼星形象的文化特色之一。

从天狼星诗社的发展历史来看,1976年是一个很重要的年头,这一年温瑞安、方娥真等六位重要成员退社,天狼星“元气大伤”(温任平语)。同年,温任平开始诗社改革,除了前面提到的重启文学研讨会、文学座谈会和文学辩论会之外,也开始向外集体包装展示社员成绩,如1976年天狼星出版了第一份诗人节纪念特刊(从1976年开始每年出版一期,旨在纪念屈原);同年,在建国日报文艺副刊《大汉山》主办的“全国散文大比赛”中,林秋月、沈穿心、蓝薇、飘云(郑荣香)和朝浪等后辈力量亮相;1977年,收录了温任平创作于1970—1975年散文的散文集《黄皮肤的月亮》由台北幼狮文化事业公司出版。这都极大地鼓舞了诗社的士气。温任平将自己与张爱玲、叶珊(杨牧)、余光中、张晓风并列为散文家,并声称:“在文学史上,屈原的伟大,并没有淹没了后来李白的伟大;李白的伟大,并没有遮蔽了同代杜甫的光辉,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功夫,这套功夫可以从修持、培养、训练而获得。也许我应该谢谢我对理论的涉猎,使我能尽量免于因袭别人,使我能进行自我批判。写作散文的时候,我的感性流动、激荡,但我具备知性的工具,大刀阔斧地删正修饰自己的既成品。感情的宣泄流露是一种愉快,知性的评正是一种严肃的工作。这两方面的责任,我自信能胜任愉快。……我的散文是一匹黑马,文学界的朋友们,我要纵辔啦。”?譺?訛

温任平早期的诗风偏浪漫主义,他说第一部诗集《无弦琴》(1970)“主要为我生活中的一些遭遇与感受的忠实底剖白。当然年青人总少不免有爱憎的感情,而这本书里的篇章就是我底感情的宣泄。我觉得情感和思想都一样,要宣泄吐露,然后胸怀才会觉得畅快,不宣泄则抑郁苦闷。我的一些诗章里面也许会洋溢着一种忧郁的气氛,这和我先天的性格与后天的遭遇都有些关系。但我不是感伤主义(Sentimentalism),故意装腔作势,痛哭流涕来博取别人的同情怜悯。我写诗的目的在倾吐自己内心的秘蕴。我想让自己心灵的歌在空气中播扬,动机总不会不纯正的吧”。③《水乡之外》(1972)写的是文化乡愁,仿写的是屈原投江:“水乡之外仍有水乡之外的/水乡/那是遥远的古代//有人走来/下着雨,他没有披蓑衣/踽踽在黄昏时节的昏蒙中/咳嗽起来//哗哗的浪花向他涌来/他没有意识到足踝的潮湿/没有意识到跌倒在车舆旁的沉哀,和/王的侍从的愤怒吆喝,和渔夫/的哲学,和一点都不哲学的/菖蒲啊菖蒲//哗哗的浪花向他冲来/他缓步向前/步入齐膝的浪花里/在全面的冷沁中,去遗忘/楚地的酷夏//淹过他的五缕长须之后/他微笑,带点不经意的揶揄/他抬头看天,最后的问句已经结束/就把头猛然插进海面去/理想的泡沫一个一个升上来/升上来,然后逐渐碎成/一圈圈的涟漪,慢慢泛开去/水的底层蠢动,泛开去,蠢动蠢动/一块全白的头巾,如最初的莲台/冉冉升起”。这是温任平先锋实践中最好的一首,余光中喜欢其“自然流露,语言的节奏控制适宜,最末数行写三闾大夫自沉之后,仍有‘一块全白的头巾,如最初的莲台/冉冉升起,暗示精神之不死,已臻象征的层次”,备受鼓舞的温任平也认为自己的“屈原情意结”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开始酝酿了。?譹?訛这之后创作的《端午》(1975)、《再写端午》(1976)也是向屈原致敬之作。前诗全文如下:“河面漂浮着的一只木屐/清楚地告诉你/另一只已经忘记//你是那裹得紧紧的竹衣/里面是煮得如火如荼的/懦弱的米”。后詩全文如下:“我把粽子交给你/你把它放进嘴里嚼起来/突然/你似想起什么似的/张口欲语/我看着你瞠目结舌,哽着/抽噎着,呼吸急促,像一串不连串的泡沫/期期艾艾/说不出半句话来/我听见在河的下游/有人/单独地吹竽”。这两首诗算是写得比较成功的现代主义诗歌,温任平在写就这两首诗后自信地宣称:“我常认为现代诗的传统实可以追溯到楚辞去,如果我的看法正确,那么屈灵均是站在河的上游,而我们是站在河的下游,是一个古老的传统的承续了。”?譺?訛

二、对“神话世界”的追寻与中华文化书写

赖瑞和在《学报月刊》1973年6月号上发表了名为《一个神话王国:天狼星诗社》的特访,在这篇访问中,他认为:“20世纪的文人都是有点怀念过去的,有点nostalgic的,总想拥有自己的一个神话世界。而20世纪的文人更是一批需要爬进他们各自的神话世界的动物。一旦经营好一个神话世界,在西方,叶慈可以写他的Sailing to Byzantine或者The Second Coming,卡夫卡可以写他的《审判》;东方,施叔青可以写她的《约伯的末裔》,七等生可以写他的寓言小说。也许就在这种‘神话意念下,霹雳有一群年轻人,组织了一个天狼星诗社,向外面的世界摆了一个‘神话的姿势。……这是一个有纪律有秩序的世界。……天狼星诗社及其分社的社员,得经常有创作,才不致被淘汰出去。他们每两个星期需交一首诗、一篇散文或一篇小说,然后彼此交换、传阅、修改、讨论。……在天狼星诗社的总社长温任平的领导下,他们自己组织起来,分工合作,默默合作,并且编了一个手抄(偶尔也油印)的刊物《绿洲》,从1967年开始至今,一出便出了25期。在印刷业发达的时代,居然有人以手抄方式来出版刊物,从现实的眼光看来,真是一则神话。但他们却以这种方式,维持了他们不断创作的决心,沉醉在他们的快乐世界里面。……除了编刊物外,他们还举行座谈会、爬山、野餐等活动。这些座谈会的纪录,有些已经发表在《教与学月刊》及《蕉风月刊》上。……这种干劲,得有一种自以为是、牢不可破的信念来支持。这种信念,多少有点youthful romanticism, idealism,不理会现实考虑的意味。但只要他们不爬出由这种观念所支持的神话王国,他们便可以默默创作,快乐而认真地做他们的事,一如《仲夏夜之梦》里的金童玉女,深夜在树林中唱歌、跳舞,暂且不管《仲夏夜之梦》以后会发生的事情。”③

天狼星诗社的神话意念其实即是哲性乡愁的体现。澳门学者龚刚在《论台湾离散诗人的三重乡愁》一文中,以洛夫为例归纳划分出乡愁的三种境界:“洛夫先生离开大陆后的故土之思是地域的乡愁,侨居北美时对中华文化的怀恋是文化的乡愁,他对性命安顿之处和本真状态的追寻则是哲性的乡愁,也就是为‘终极信念而生的终极乡愁。”?譼?訛天狼星诗社的成员每每都会在诗中表现出一种文化的失落感和重拾感,以及对中华文化传承的渴望和失根的忧虑。在这种文化乡愁的背后,显然蕴含着对于生命本真及终极归宿的渴求与向往,亦即哲性乡愁。他们对神话世界的怀旧情绪,融合了文化与哲性的乡愁,超越了普通人的感性思乡,凝结为深邃的中华文化书写,表现出三个突出特点。

第一个是诗作中浓烈的爱国情绪(如前文提到的“屈原情意结”),最有代表性的是对中华文化节日的描写,如端午、中秋,通过这些在节日的所感所想表达故国之思和浓烈诗情,温任平、蓝启元、陈强华、江敖天、杜君敖等人都写过以端午或屈原为题材的诗。如杜君敖的《端午》:“那长年冲流的汨罗江/葬着一个千多年来/流传着的散发诗人的故事//江岸苍老古远/青苔记下上一年的事/追不上时代的渔舟/老渔夫暗叹世情轻如风//听说是那一年/江面出现一片红红浓浓的血/乡里的人都说/二千年的血到现在仍未被水冲淡/爱国爱诗而死于斯/没有人知道那故事和着岁月/流转到什么世纪/人只相信血仍浓浓的流着”。陈强华的《落江——焚给屈原》:“水袖盈满风潮/风潮澎湃着散发/一片粼粼的水光/闪现一树倒影/倒影竟是多年屈着的/落拓//落江前/想谁是江里昏庸的鱼/落江后的身姿如何激起浪花/浪花易凋,不凋的是浪/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开在芸芸众生的记忆/天生汝才必有用/而又有谁知道汝竟是那只/永世还游不上岸的/鱼”。

第二个是诗作中的中华文化情结,如方娥真《万阶行尽》:“入暮时分/楼头的灯笼齐亮起/来时归路/迷失在/岁月那一处/洪荒以来的/人生/堆叠如一梦/永远流传为失落的/流传/昏黄中/一条条纸糊般的//人影/熟悉又陌生的/行来”。还有周清啸《倦意》中表现的茶马古道的荒境,寻找一种中华文化的氛围:“自千里外的蹄声中归来/上衣已成浓浓的尘色/三月有人说春已幻灭/便懒散地在小小的破酒肆里/把忙碌的路人/赶成一条烈阳下的泥道//自暗邃的深山苏醒/披风是天上扔下来的暮/清明已过甭提山坡上的荒冢/就连路旁的土地祠/也寻不着一丝冷清的烟火/山腰那阵冷雨好湿好重呵/弃马步入陷人的泥洼/那股湿寒已入心入肺了/烤火取暖于荒凉的林中/渴望地从跳跃的火光中/苦苦的怀念起来了/摆放在厅中紫檀几上的/一瓶微微凋谢的花”。黄昏星的《风影》中对古城的向往,对历史中的人的命运的思索:“在白茫茫的天地里/我带着溜过的语音处处寻访/云白给蓝天多少个昼夜了/多少次初醒后一个个小站正迎来/无论向东或是朝西/我的身影依旧没有骨干/只有一支歌在记忆里飞翔又再次的流浪/飘呀飘的飞舞的都成一个无闻的过去/如是卷起山河别过川水/不息间回望那后方的景色如昨日红霞/烧红了一整个世纪/带入即将莅临的领域和国土/发现那竟是许多/童稚的/又不懂世故的/没有形状的/自己瞬间已变成好多个/好多个朝代的语言了/既然决定了流浪最初的/最后的家园仍要回顾到万里去/且漂随着一则神话底故事”。

第三是大量运用中国文学资源(特别是古典文学),或摹写外形,或撷取意象,抒发追慕中国传统文学美的情怀。方娥真《长亭——致父亲》:“长亭虽长,长/却不能不断/谁也不能知道自己的长亭/有几里长/阳关一梦您醒来/一些卖弄悲哀的哭嚎/在左右每一处/随我一哩一哩/送您/去那/不知何处”。还有方娥真《燃香》中“彼岸的小楼仿佛前世的家啊/那般熟悉,熟悉如望不见的/来生//灯熄以后/枕香栖落你风尘的倦意/侬是一室暖暖的春雪/花烛一般亮开了初夜/爱情升华的侍你/品茗燃雪的温香”。周清啸《冬景》在历史遗存前的崇高感:“在晦涩的星光下/自干涸而死呆的眼瞳中/我变成一野的空曠/耸立着一座/古代遗留下来的/宫殿”。在诗的后记中周清啸说:“一九七三年十一月廿日晚,与信疆兄、任平兄及瑞安兄三位诗人一同参观台北国父纪念馆,于馆前的湖畔喝酒,面向壮丽宏大的国父纪念馆缓缓走去,但觉古代的辉煌压来,想起古代的朝廷、宫殿,一时由感而作此诗。”?譹?訛还有黄昏星《山水》中对山水的意境的追求,诗人颇通禅意,蓝启元的《美猴王》向孙悟空致敬。

在后期天狼星诗人中,张树林对诗歌意象的把握是非常出色的,张树林认为,“对于一个爱好文学的人,他的心灵总有千形万状的负荷,在白茫茫的一片孤渺里,独自去回应自己的喊声,而在这成长与不成熟的年龄,开始让自己的思绪,冉冉地流露在诗里。用自己的声音去喊自己的名字,用自己的眼,去看黄昏里落叶中的眼”,再加上体弱多病,所以他的诗歌中多有一种败相,如《苦行僧》《断水》《破落的江岸》《残庙》《诗简》《幕落》,多有对人生的参悟,诗情都很凄清,内含一种生命无力的感伤。如《破落的江岸》:“每一盏渔火是点星光/孔明灯似地瞪视着江流//岁月已遍流至下游/迷蒙了去路/江水流走一舟舟异乡的跫音/下游狂踏着脚印/惊击着昔日亲切的叮咛……”再如《残庙》:“一列长柱无意思地立着/忍受苦藤鞭笞后的长长寂寞/日夜守望/撑伞者的出现/芒鞋与屐声/是钟声后的寂寞/急急赶赴/一夜的幽静”。还有绿沙(潘天生)《茶壶与茶杯》(1977):“我们同坐在一张花桌子上/太阳东起西落,披星戴月/朝朝又暮暮又岁岁年年/彼此相望都不曾换过另一个姿势/所谓咫尺天涯/是你从不愿意知道我底故事/而我也从不愿意聆听你底美丽的谎言//既然彼此的身世凋零如斯/总离不了这张圆桌/跃不起一个鹞子翻身/据说我们都是被动的可怜的/不能自己换过另一种飞姿/欲哭欲泣是我们没有一双翼/无能超越啊//超渡只是一个狂飙的欲念/月亮向西走落在我们肩膀的后头/我有最原始的瀑布的豪情/而你干枯的心田却不愿汲起阳光/所谓矜持便是海角/在浪涛声中永远找不着一朵不凋的浪花//诗人曰:夜是一场哑剧//我们本身不哑是天骄/悲哀的是彼此学会了暗哑了自己的心灵//我曰:僵局须似蛹的蜕变成蝶”。

结语:天狼星诗社在马华文学中的地位

1980年代中期,天狼星诗社随着成员的离开慢慢式微,温任平回忆后期的天狼星诗社:“诗社于80年代初培植了好些文学新血,包括程可欣、林若隐、徐一翔、张嫦好、张允秀、吴结心、廖牵心、游以飘、张芷乐等潜质可期的写作人才。但我这时对整个神话王国模式的有效操作,信心动摇。许多社员在工作、家庭的压力下打退堂鼓,女社员在婚后全部(注意‘全部这两个字)淡出文学界,包括被何棨良誉为‘有潜力摇身一变为另一个Emily Dickinson的蓝薇、林秋月、郑荣香(飘云)都逃不出这公式,甚至一向执着坚持的蓝雨亭在订婚之后亦来信表示得尊重夫婿的意愿告别文坛。许多理想和现实无法取得协调。与张树林、沈穿心、孤秋、暮静、朝浪等人在安顺成立了一家‘世纪文化公司售卖现代文学书刊,希望拥有一个据点,加强社员的凝聚力。可惜生意蹇滞,经营未善,不久便倒闭。诗社社员劳燕分飞,各奔前程,任何神话都阻止不了他花果飘零的命运。他们有些积极读书,有的则到国外另谋发展(像风客、冬竹、陈美芬),大部分散居国内,服务于报界、教育界和杂志社。神话王国的神话色彩,片片剥落,诗社甚至没有能力提供社员小小的安身之所。”?譹?訛

1990年代以降,在马来西亚的天狼星诗社成员基本上没有再从事诗歌创作。温任平偶尔写些时事评论,?譺?訛谢川成任职马来亚大学语言学院,其他成员散居大马各地。时过境迁,天狼星诗社的文学贡献至少有三个方面:第一,作为马华现代主义诗歌的重镇,诗社培养了大量秉承现代主义诗风的诗人,将现实主义诗歌注入馬华文学的血脉之中。第二,天狼星与《蕉风》、五月出版社等关系很好,与各大文学期刊关系不错,在文人相轻的文坛确是难得的文学现象。第三,1976年温氏兄弟因社员赴台读书而翻脸,但慢慢和好,温任平后来在一篇写于1989年的散文中说:“我的弟弟温瑞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通常他一觉醒来已是中午12时,梳洗过后,到外头用的是午餐。他的工作时间实在晚上11时过后。从午夜11时到凌晨3时是他伏案写作赶稿的时间,他每天都得应付好几个武侠小说连载与专栏。他的作息时间显然大异于我们所熟知的朝九晚五。如果没有应酬,他会提早开工,有时炎炎午后便见他躲到房里孵文字的豆芽去了。”③从笔端来看,温氏兄弟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太僵。更重要的是,温瑞安、方娥真、周清啸、黄昏星等天狼星诗社的早期重臣在台湾另外成立了神州诗社,这个诗社无疑是天狼星诗社的海外延伸版,从世界华文文学的角度来看,从天狼星诗社到神州诗社,这种区域的文学流动有着重要的文学价值和文学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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