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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学篇》新解

2020-09-26张梦

文学教育 2020年9期
关键词:颜如玉

张梦

内容摘要:“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更是一种“想象的共同体”,这个“黄金屋”是读书人所期望的一种没有观念等级、身份的悬殊的理想社会的空间形态,同时作为教育理念的“颜如玉”不仅是劝慰了男性,更是告诫女性勿要外在的物质所累,要注重自身的文化修养,使容颜永固。

关键词:《励学篇》 书中自有黄金屋 颜如玉

北宋皇帝宋真宗留给现代社会最大的遗产除著名的“澶渊之盟”,恐怕要算那首影响后世的《励学篇》,传诵千年的名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或许是宋真宗留给后世知识分子普遍的文化通道和文化劝慰。一般说,人们认为寒门志士通过读书能带来财富与爱情的丰收,因此古代书生通过进京赶考,最终求得功名,自然而言,读书能像富家之弟一样获得财富权利地位等等现实物质和身份象征。这种解读无可厚非,毕竟就连孔子也说:“学而优则仕”。

但如果联系和参考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一书,我们会发现这流传千年的文化名言背后其实蕴含了人与人存在的多重关系和社会意识的表征。“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般理解所谓的黄金屋、颜如玉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存在形式,作为世俗的有意识的个人有谁不会对那些宅门望族、朱门高墙心有所向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文化背景也展开了几千年。而作为读书人毕竟是活脱脱的生命个体,也有个人欲望,这才构成人之为人最本真的集合。按这般理解又未免流于俗气,对现代社会来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在现代依然流行,这“黄金屋”“颜如玉”的背后则代表了现代人的一种隐喻和指涉。

《平凡的世界》是路遥创作的一部百万字的长篇小说,以我国七八十年代为线索,通过主人公孙少平、孙少安个人发展的复杂境遇和冲突为背景层层铺开:他们所际遇的爱情与抉择;个人辛酸和快乐、家庭与社会等等与整个变化的时代相勾连,也展现了那一个时代普通人民的大众形象,堪称一个时代的社会史。时至今日,这本曾风靡一时的畅销书在今天仍长盛不衰。小说中的孙少平、孙少安两兄弟通过个人奋斗获得在那个时代风云变幻中的位置。孙少平个人形象俘获了大众审美形态的芳心,也复活了一个个积极向上的心灵。

然而北京大学曾经作了一项关于《平凡的世界》的阅读群体调查,他们发现最喜爱阅读《平凡的世界》以及受众面最广的一类人群不是学生教师、也不是专家学者,而是一群打工者,那么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呢?联系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就会发现,这些改革开放时代的打工青年,他们所处的时代背景和个人现存的社会资源其实和小说中的孙少平如出一辙,他们有同样的年龄和处境(都希望出走农村,走向城市获得新生)作为共同的背景,这一类打工青年也希望像孙少平那样走出农村。

迪克特.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一书中,通过解构“民族主义”的文化内涵和民主主义昌盛不衰的原因时说:“民族被想象为一个共同体,因为尽管在每个民族的内部可能存在普遍的不平等与剥削,民族总是被设想为一种深刻,平等的同志爱。最终,正是这种友爱关系在过去两个世纪中,驱使数以百万计的人们甘愿为民族——这个有限的想象——去屠杀或从容赴死。”[1]7其实这群青年打工者何尝不是另一种“民族主义”?他们从贫寒故土出走,那里代表着饥破、萧索、严寒、蒙昧的人生处境而来到心手相追的发达城市,而梦幻之都则是理想的安居之所,发达城市与便捷都市生活构成了他们想象中的一个自由幸福的乌托邦空间。他们也希望像小说中的孙少平一样能够一直在城市里驻足停留,有自己的人生位置。因此在小说中,《平凡的世界》就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这里面有他们的事业梦和爱情梦。当然,这只是构成了当代打工群体的一个层面的“想象共同体”。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随着资本全球化的快速累进,正如亚当斯密所说的分工与合作、自由与交换的社会运行机制的推进,贫富分化加剧,阶级流通逐渐固化等等。而现代社会最为明显的特征之一就是人成了流水线的一颗螺丝钉。“人们像沙粒一样被搅和在一起的。他们都是一架机器的组成部分,在这架机器中,他们时而占据这个位置,时而占据那个位置。”[2]24人作为流水线、工业化上的个体存在物,所有环节都被固定。然而机器始终是冷血的存在物,只有重复的工作。而在现代社会的笼罩下人又何尝不是被外在的存在物所压抑呢?在庞大的社会机器面前,作为个体的“我”被淹没在社会宏大的背影面前,在充满无数际遇与挑战面前,“我”也无处可寻,这就是现代人的复杂处境。作为个体的人,感知到了社会阶级的差别与悬殊、这种被压抑的诉求就会在人心中左突右奔,期望找到一个合理的通道流泻。

如此一来《平凡的世界》因文字浅易,因此这本小说成了他们“想象的共同体”中一个可以想象和表达的空间,《平凡的世界》中有孙少平发达的际遇,也有孙少安成家立业的奋斗史,小说中没有阶级固化。有别于现实生活的种种不平等和现实生活的残酷与冷漠,而在这本小说中他们可以建构自己的人生轨迹,可以想象自己最终的人生定位也能像孙家两兄弟一样获得成功,这就是平凡的人对平凡的世界的构想。因此,这群打工者之所以喜欢读《平凡的世界》,是因为本书里面,有一个共同的意识空间,寄托了无数离家远行游子的“黄金屋”。

古今往来,一般贫寒子弟通过读书能够获得好的物质生活的回报,而当现代社会当现代人的物质生活已经得到历史性解决时候,自然而然与之伴随的精神问题成为现代社会普遍的精神困境,如何消解和最小化现代社会所面临的一些身份焦虑和精神危机,阅读则是一条有效的路径。因此宋真宗所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中的“黄金屋”如放到现实语境中去,“黄金屋”更是一种“想象的共同体”和想象的空间,这个“屋子”是读书人所期望的一种社会空间形态,在这个维度下,人与人没有等级、身份上的悬殊、所有的人都可以对话。恩格斯说:“善惡观念从一个民族到另一个民族,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变得这样厉害,以致他们是常常互相矛盾的”[3]434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差异都可以在“书”与“黄金屋”中得到意识形态的消解。另外“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是暗含了读书做学的人可以通过“书”这个文化大空间里面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通过读书自然最终抱得美人归。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代表了北宋时期教育世俗化的倾向。在我国古代,读书求取功名主要是男性的应然职业,女性由于社会的观念自然而然在读书求名的仕途上俨然缺位。而这首诗是以男性的口吻苦苦劝慰男子应该刻苦读书、考取功名。

然而现代社会以来,我们也常常听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种教育,不仅面向男读书人,也同时指向女读书人。那么宋真宗劝慰男性读书人的千古名言为何在现代文化女性的身上同样得到试用呢?

只要细致分析,我们就会得到答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中“黄金屋”同样也可以正如上文所喻指的那样,也是一个意识层面上的空间,只是这个空间层面多了一层框架,就是女生也渴望自由独立,与男性平等同时追求自己幸福的价值诉求。如波伏娃《第二性》的诉求、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中的伊丽莎白通过阅读个人完成蜕变。而“书中自有颜如玉”中的“颜如玉”也可以理解为作为女性眼中男性的美貌。但“颜如玉”其实更多的是指涉对于女性自身,即通过阅读让自己获得精神上的满足、人格上的美丽和知性,而不仅仅是被外在的物质所拖累。

法国启蒙思想家,同时也是女权主义的号召者波伏娃在被誉为“有史以来讨论妇女的最健全、最理智、最充满智慧的一本书”《第二性》说道:“女人打扮得越漂亮,她就越受到尊重;她越是需要工作,绝佳的外貌对她就越是有利;姣好容貌是一种武器,一面旗帜,一种防御,一封推荐信。”女性通过读书,能够在书中收获无论是精神还是形体上的知性。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项链》,女主人马蒂尔德为了体验上流社会的感受,结果因为项链的缘故悔恨终身。其实,马蒂尔德象征了广大女性真实心灵处境,对许多女性来说,一条项链就是女性的一生。本来,女性爱美是自然天性,而一般说来女性要想获取的“颜如玉”有两种途径;内在的阅读和外在的装饰。然而当主人公马蒂尔德作为下层贫民的时候,她没有读书的权限,自然而然也就是丧失了女性自我修复和内补的通道,当一种路径封闭甚至从未打开的时候,自然而然,“同时重塑外部世界和她们的内在自我”的重要关注点就落到了物质层面,而且将会把两种驱力合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因此,《项链》的女主人公马蒂尔德的遭遇便可以“同情的理解”(陈寅恪语)了。而唯有通过内在的发散和驱动,即阅读,女性的爱美知性才会永固。

因此,千古名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背后所蕴含的现代意义值得每一个人反思,特别是当“黄金屋”“颜如玉”所承载特定的读书功能的时候,读书的目的不再仅仅指向现实的物质生活,而被进一步提高到了一个圣神的精神层面,这无疑对整个社会进步和现代人精神的困境的改善具有重要的意义。当代作家余华在《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谈及了现代社会的不平等和不平衡,同时也忧虑到现代社会人与人巨大的差距,他说:“我们今天的生活,不平衡的生活。區域之间的不平衡、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个人生活的不平衡等等,然后就是心理的不平衡,最后连梦想都不平衡了。”余华的忧虑和关切正是基于现代社会视阈下整个社会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鸿沟。人与人的生存差距拉得越来越大,最后连伟大的梦想都需要特定的人才能去想。如此一来,如何构建传统意义上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成了现代人一个重要的思考指向。

参考文献

[1]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

[2]卡尔.雅斯贝尔斯.时代的精神状况[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

[3]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新诗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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