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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 老

2020-08-31高蕊

青年文学家 2020年22期
关键词:刘叔媳妇儿老刘

高蕊

大周是一位公交司机,每天天没亮就得到公司。大周的妻子在一家超市理货,日子过得怎么说呢?好像就是虽没手头紧得拿不出钱来,这些年却也没存下半分积蓄。

孩子是家里最大的开销,现在网上不都说养孩子就是养了个“四脚吞金兽”吗?家里两个大人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大半都被这个吞金兽吞了。你还不敢含糊,还得好吃好喝供着。

一年一年下来,吞金兽茁壮成长,胃口也越来越大,大周看到自己和媳妇儿却渐显苍老。他常常喟叹:这就是生活啊!谁家不是这样呢?他就靠着这句来安慰自己和偶尔发牢骚的妻子。

早晨七点左右,大周的手机响起,看到是前几日他托卖房子的中介,急忙接起电话,对方告诉他,买主想去看母亲的房子。大周客气地向对方说:“好的,好的,我给我母亲打个电话,看看她在家不,在家您就带人过去。”挂了电话,拨通母亲的电话,大周的语气蓦地一变:“你现在在家吗?有人要去看房。”“这么早你不在家,你去哪儿啊?”“你又上老刘那儿去了?咋的?你是真想跟他在一起啊?你这一天天的我跟你上老火了。”大周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却语气谦逊礼貌地回中介,只能等晚上自己下了班才能带他们去看房。

刚挂了电话,电话铃声又再次响起。大周接起来,母亲劈头盖脸对他就是一顿臭骂:“你跟谁说话呢?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那你说你想怎么着?今天跟这个喝酒,明天跟那个唱歌。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我?”大周觉得自己浑身是理。“我什么时候喝酒了?”母亲抵赖。“你没喝,你昨天喝的是水啊?”大周对自己的母亲一點不留情面。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开车呢,晚上回家再说。”大周不想再纠结母亲跟谁喝了酒,以及最近各种不靠谱的行为。他开始琢磨母亲是不是拿不在家这个理由来搪塞他,毕竟她是真不想卖掉自己的房子。大周心里是有些不忍的。

他又想起昨晚媳妇儿在他耳边唠叨的那些话:“你妈这是想干什么啊?你看现在哪家老人不帮衬着自己家儿女,你妈可倒好,就想着自己享福。”大周脑袋被媳妇儿的高分贝叫嚷震得嗡嗡响,皱着眉揉着太阳穴,无奈地说:“你就少说两句吧!”

大周知道这些年媳妇儿跟着他也没少吃苦,生活的重担,她和他一起担着,硬是从一个鲜亮的小姑娘蜕变成如今这副粗拙模样。卖房子的事儿是真不能再拖了,大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他把中介的朋友和买主带到母亲那里,母亲看着众人,脸色难看地坐在一边也不招呼大家,由着大周卖力推销自己的房子。待人走后,母亲看着他问:“真的要卖我的房子吗?”“妈,你就帮帮我吧!我真没辙了。你说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个房子,也是浪费。”“好!好!房子卖了,我就搬到你刘叔那去,我正式通知你,我就和他过了。”母亲忽然硬气起来。“你看你,我就说你和那老刘有事儿。你说你都多大岁数了,不怕别人笑话你儿子?”大周一听母亲真要改嫁急了。“我还不是让你们给逼的?你把我房子卖了,你让我上哪儿?”“不是说了,让你跟我们一起住嘛。”“不去,死也不去,我怕被你那媳妇儿早早气死。”

倔强的母子二人,谁也没让步,房子就这样卖了,大周母亲也改了嫁。可让大周母亲没有想到的是,儿媳妇儿变本加厉地算计着她的钱。她的儿媳妇儿会在她和孙子视频的时候,刻意地抖着自己家空空的米袋子,嚷嚷着:“又断粮了,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怎么嫁了这么个没出息的男人。”大周就会在那一端接过话茬,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地表演给他的老母亲看。大周母亲一次次中招。

对此,老刘全看在眼里,还得劝她:“自己的儿子,别和他生气,孩子也是难时候。”大周母亲抹着眼泪絮叨:“养儿养儿,我这是图什么呢?你看看人家的孩子,掏钱给自己的父母去各地旅游。再看看我这儿子……唉!”对此,大周却辩解得头头是道,“还不是得怪你,你要是把我也培养成别人家的孩子,坐办公室,拿高工资,我们也能演个孝子给你看,天天拿钱哄您乐呵啊!”

这话是在两家人聚会时,大周看着老刘的儿子,人五人六地装孝子贤孙时说出来的。当下惹得老刘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有这么和自己妈说话的吗?”“我就这么和我妈说话,你管得着吗?你真以为你是我爹呢!”大周梗着脖子和老刘嚷。“哪来的畜生?跟谁嚷嚷呢?”老刘的儿子一看大周冲着自己父亲脸红脖子粗地吼叫,抬起穿着锃亮皮鞋的脚丫子就踹了过来。大周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儿,立马拳打脚踢地还了回去。最后两个儿子都挂了彩骂骂咧咧走了。此后,大周一家三口都不登门,大周母亲又气又心疼,可送去的钱每次却又多了几百块,那是从老刘给她的家用里省出来的。老刘心知肚明,却息事宁人地装着糊涂。

大周后来想,可能压死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大周媳妇儿在晚上下班的路上骑着电动车被撞断了腿,司机趁天黑逃逸了。大周和母亲在医院急得团团转,脸皱成一团问他的母亲:“妈,你那儿还有没有钱了?我们这都压在房子里,实在拿不出来钱。”“我还哪里有钱啊?不月月都给你们了。”大周母亲实在没法子。老刘看不过去,接过话来:“别急!别急!我那儿有,我去取,先给孩子看病要紧。”老刘把自己仅有的四万存款取了出来,解了燃眉之急。

可大周那见钱眼开的媳妇儿却在拿到医保报销的钱后,说什么也不想还给老刘。老刘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告诉自己的儿女。可大周的母亲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没脸这样祸害老刘,一次次地往儿子家跑,苦口婆心加上威逼利诱变着法儿地要钱。可那儿媳妇就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德行,气得大周母亲一次次捂着胸口回家。

最后一次大周母亲和儿媳妇斗过一番又以失败告终的时候,看着一声不吭的儿子,感到心灰意冷。拼着一口气,上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悲愤地骂道:“这就是我养大的好儿子。你刘叔心眼儿好,不跟你们闹,你们就这么昧着良心?”大周被母亲那一巴掌彻底扇懵了,愣愣地看着含着泪的母亲。后来大周掐着媳妇儿的脖子,才要出三万块钱还给了老刘。老刘对着卧病在床的老伴说:“剩下的一万咱不要了,你别跟着生气了,快点好起来吧!”大周母亲苦笑着,却再也没好起来。

送母亲走那天,大周捧着母亲轻飘飘的骨灰盒从火葬场出来,整个人没了根一样也是轻飘飘的。他不相信母亲就这样走了,不再骂他,不再打他,永远离开了他。他忘不了母亲在弥留之际,看向他的眼神,复杂得让他一直猜不透。母亲最后对他是爱还是恨?是悔还是悲哀?似乎什么都没有,似乎又什么都包含其中。

大周开始变得郁郁寡欢,他像跌进了时空隧道,重新回到了从前。看到自己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撒娇;看到自己一家三口这么多年贪得无厌对母亲的压榨;也看到自己当年承诺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她……然后就是戳在他脑海里无法抹去的母亲最后的那一眼,和眼角慢慢流出的眼泪。为了麻痹自己,大周开始喝酒,喝得醉醺醺。母亲却不肯放过他,一直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摇晃着身子不管不顾跪在雪地里,号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出好久没再喊出的两个字:“妈妈!妈妈!”

这一声声呼唤里饱含着他无尽地思念与深深地悔恨,只是他的母亲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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