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2019年11月初，一段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视频中一头白鲸和船员们玩着“捡球游戏”。然而就在外界津津乐道这只白鲸的乖巧可爱时，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如此其乐融融的画面背后，或许隐藏着无比残酷的真相。

出逃的“间谍”

2019年4月中旬，挪威白鲸调查项目创始人、海洋生物学家伊芙·乔丹跟随渔船出海调查白鲸的生存状况。

4月26日清早，乔丹还在睡梦中时，船员大卫兴奋地摇醒了他：“快醒醒，我在船边发现了一只形迹可疑的白鲸！这家伙跟了我们一天了。”乔丹好奇地走出船舱，只见离船20米远的地方，一只白鲸时而露出水面，时而潜入水下，像是在和船员们捉迷藏。就在乔丹以为白鲸在向船员们示好时，船员大卫突然惊叫起来：“白鲸的身上好像缠着皮带！它跟着我们难道是希望我们帮它取下来？”可是当大卫尝试着靠近白鲸时，它警惕地钻进了水里。

眼前的情景，让乔丹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返回船舱拿来一个皮球，然后扔向了刚才白鲸下潜的地方。片刻之后，白鲸再次浮出水面，它竟然咬住皮球向乔丹游了过来。接过皮球，乔丹摸了摸白鲸的头，它竟然像孩子一样发出了低鸣声。当乔丹解开皮带的那一瞬间，白鲸感受到了自由，它欢快地在水里摇摆，仿佛在感谢他们。

乔丹仔细查看皮带，上面有一个Gopro运动摄像机的固定装置，然而摄像头已经不见了，皮带上还用俄文刻著“圣彼得堡设备”的字样。难道它是一只俄罗斯人驯养的白鲸？于是，乔丹拍摄了白鲸的视频和照片。回到挪威的研究基地之后，乔丹把白鲸的视频和照片发布到了网上。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仍没有接到任何人打来电话表示丢失了这样一只白鲸。

尽管如此，视频和照片的曝光却在网上“炸了锅”，有网友认为这只白鲸很可能是俄罗斯训练出来的。很快，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这个消息，记者在咨询过不少海洋生物专家后，认为这只白鲸很可能是间谍：“这是一只隶属于俄罗斯海军的间谍，而且是经受过长期训练的白鲸间谍！首先，白鲸身上有固定Gopro间谍摄像头的皮带，皮带上刻有‘圣彼得堡设备的字样。其次，发现白鲸的地点，距离俄罗斯海军基地摩尔曼斯克并不远。再者，在被解救之后，这只白鲸会主动跟人亲密互动，玩你扔我捡的游戏，这显然是接受过人类长期训练的。”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报道提醒了乔丹，把动物培训成间谍自古就有，其中最为成功的要属古巴导弹危机中的海豚和苏联马戏团中一只名叫萨夏的袋鼠。当年古巴导弹危机中，一只名叫“间谍”的海豚，是名副其实的美军间谍，它的任务是把窃听器吸附在苏联舰船的船底，用以窃听舰艇发动机的机密，事后再取回窃听器。借助海豚的帮助，美军成功地探测到了苏方的机密情报，苏方对此却一无所知。

而苏联马戏团里那只名叫萨夏的袋鼠则更富传奇色彩，它的肚袋内常常藏有绝密文件，并乘马戏团巡回演出之机，将这些文件带入他国。萨夏曾在世界200多个城市执行过任务，却从未被怀疑。

扑朔迷离的身份

“难道这只白鲸真的是俄罗斯培训的间谍？”乔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相对于袋鼠和海豚，白鲸的驯化要困难得多。在水族馆，目前能够完全被人类驾驭表演的白鲸只有3只。为了培训白鲸，训导员可谓想尽了办法，可往往也只能以失败而告终。要是把白鲸训练成间谍，这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乔丹的困惑得不到解答，英国广播公司又提出了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仅仅因为白鲸身上出现了一个Gopro的摄像头固定装置，就把它说成是间谍，未免太夸张了。而俄罗斯方面也第一时间出来辟谣，他们坚决否认白鲸是“俄国间谍”，并针锋相对地怼道：白鲸身上的设备就不像间谍配的高级装备。如果这只白鲸真的是间谍，皮带上刻着“圣彼得堡设备”字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我们真的用动物当间谍，你觉得我们会在它身上留下‘请拨打这个号码这样的信息吗？这未免太弱智了！”

为了调查清楚白鲸的身份，乔丹决定从刻着“圣彼得堡设备”字样的皮带入手。为此，他在网络上发出悬赏求助，可是他发现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因为生产这种皮带的厂家不少于10家，他们都和俄罗斯军方扯不上丝毫关系。

看来想要揭开真相得先找到白鲸。可是让乔丹为难的是，这个时候他到哪里去找白鲸呢？就在乔丹为此感到郁闷时，他接到市民乔布斯的电话：“我在哈默菲斯特港发现了一只可爱的白鲸，可能是你想找的那一只！”兴奋的乔丹立刻赶到了哈默菲斯特港，他希望乔布斯所说的这只白鲸就是自己渴望见到的那一只，可是他又担心，哈默菲斯特港是挪威繁忙的港口，每天有成千上万的船只在这里经过，白鲸如果闯进这里，恐怕会凶多吉少。

在港口盯了三天，乔丹没有看到白鲸的身影。就在他失望地准备离开时，第四天早上，他接到助手的电话：“白鲸出现了，快点来！”乔丹立刻赶了过去。在围观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那只白鲸，白鲸一见到乔丹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发出低鸣声。“是那只白鲸，是自己之前见到的那只白鲸！”乔丹实在太兴奋了，他把白鲸的视频发布到了网络上。

之后两天，乔丹都能在港口看到白鲸：“看来白鲸准备在这里定居了！”既然它不打算走了，乔丹决定收留这只来路不明的雄性白鲸，还给它起名为哈瓦迪米尔，打算好好照顾和研究它。当地的孩子们知道后异常兴奋，纷纷跑到港口来看哈瓦迪米尔。哈瓦迪米尔也非常享受这种日子，每天不定时地浮出水面，对着孩子们低鸣。很快，哈瓦迪米尔的神秘经历让它的人气陡增，它的大名也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开来，这下全世界的网友都知道了，挪威的哈默菲斯特港住了一只归隐的“特工鲸”。

与哈默菲斯特港口居民以敞开的心扉接纳哈瓦迪米尔不同的是，美俄两国为疑似“间谍”的白鲸打起了嘴仗。之前，乔丹也非常想查明哈瓦迪米尔的身份，可是看到市民对它的喜爱之后，他改变了初衷：如果真是间谍，它前半生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它已经自由了，人类应该以包容的心态接受它。

乔丹很快发现，虽然顶着疑似特工的身份，哈瓦迪米尔的身手却名不副实，它有些瘦弱，虽然对鱼群有强烈的兴趣，也经常追逐鱼群，却不知道如何捕食。为了帮哈瓦迪米尔恢复健康，经政府同意，乔丹制定了一个喂养和恢复计划，每天定时喂养哈瓦迪米尔，计划在它身体彻底恢复之后再训练它捕鱼的技巧。

在乔丹的照看下，哈瓦迪米尔身体渐渐恢复，它开始更频繁地跟市民玩耍，俨然把港口当成了自己的家。

从间谍到网红

8月4日，一名游客在与同伴观赏哈瓦迪米尔的过程中不小心将手机掉入水里，就在游客手忙脚乱要下水捞手机时，哈瓦迪米尔潜入水中，片刻之后它咬着手机浮出了水面。接着，像是听懂了游客的赞许，哈瓦迪米尔竟然跃出了水面。很快，有市民将哈瓦迪米尔捞手机的视频发布到了网上，更多的游客慕名而来。

但是有段时间哈瓦迪米尔躲在水下接连几天也不浮出水面。难道它离开了哈默菲斯特港？作为研究白鲸的专家，乔丹知道白鲸是群居动物，港口外每年都会有回游的鲸群，哈默菲斯特港毕竟不是哈瓦迪米尔的家，它离开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8月22日，市民们再次拍摄到了哈瓦迪米尔浮出水面的情形。“哈瓦迪米尔没有离开，它只不过是和我们玩了一次捉迷藏！”哈瓦迪米尔的回归，令港口的居民更加珍惜和它在一起的时光，有些人一大早就准备好了小鱼，而哈瓦迪米尔也欣然享受着居民的盛情款待。哈瓦迪米尔非常懂得投桃报李，只要有人东西掉落水中，它总是第一时间赶过来将东西打捞上来。

9月30日，潜水员约希姆·拉森乘坐皮划艇外出，哈瓦迪米尔前来迎接他，并跟随约希姆的皮划艇进入港湾。约希姆抓住这个机会，用摄像机近距离拍摄白鲸。哈瓦迪米尔凝视着镜头，当它靠近摄像机时，一不小心将摄像机从支架上碰了下来，导致摄像机掉落到水底。哈瓦迪米尔钻入水下，片刻之后它将摄像机打捞上来归还给约希姆，然后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水面上晃动。

约希姆在网上分享了这些令人惊叹的时刻：“我想在水下给它拍照，我猜它知道摄像机是什么，所以它从我这里拿走之后又还给我。我很惊讶，一开始我不想碰它，因为我通常不会碰野生动物，除非我要帮助它们。但这次我破例了，因为它非常想和我接触，真是不可思议！”

随着更多网友的分享，有关哈瓦迪米尔拾取物品的故事越来越多，游客们蜂拥来到哈莫菲斯特镇，希望亲眼看一看这只可爱的白鲸。乔丹为此十分担忧——首先，哈瓦迪米尔太依赖人类了，虽然现在它是一只自由的白鲸，但它并没有完全回归野外生活。它没有同类相伴，喜欢与人类互动，向人类索取食物。这不像是一只野生动物，而像是一只宠物。其次，哈瓦迪米尔频繁出没于港口，这里是船只往来的地方，哪怕它喜欢与人类互动，过多的游客和船只还是会令它感到紧张。万一哪天它突然感到烦躁，向对它伸出手的游客发动攻击，或是不小心被船只的螺旋桨弄伤了，谁来负责呢？

不久，乔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他发现哈瓦迪米尔拒绝进食，还发起了高烧，肚子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怀疑哈瓦迪米尔是被某种病毒感染了。可是当乔丹准备靠近哈瓦迪米尔仔细观察时，哈瓦迪米尔却毫不配合地离开了。哈瓦迪米尔病重的消息很快在网络上疯传，市民们纷纷来到港口，希望可以和哈瓦迪米尔见最后一面。在网友伤感的留言中，乔丹找到了哈瓦迪米尔生病的原因——它吃了不干净的食物。于是，乔丹呼吁公众不要随意投喂、抚摸这只可爱的鲸鱼，然后他把药物混合在哈瓦迪米尔的食物中。一个星期后，哈瓦迪米尔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这次意外让乔丹意识到，哈默菲斯特港毕竟不是哈瓦迪米尔的家，它應该返回到它的族群，到更宽广的大海里去。为此，乔丹制定了严格的规定，不许游客们摸哈瓦迪米尔，更不许下水跟它游泳，不许往水里扔东西，也不许驾船接近它。如今，哈瓦迪米尔的生活一天天好转，科研人员们希望将来为哈瓦迪米尔找到一个可以接纳它的鲸群，让这位疑似归隐的“特工鲸”，过上真正属于它的更加自由的退休生活。

〔本刊责任编辑 时舒敏〕

〔原载《知音·海外版》

201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