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民

摘 要  清华简《系年》第二章关于平王走西申的记载，可与古本《竹书纪年》相印证，说明平王出奔的确是西申，而非南阳之申。藉此可对《国语·郑语》中史伯关于申国的议论进行新的认识，史伯所论的“申”既有指称西申的，又有指称南申的，只是未作区别皆以“申”称之。

关键词  系年 国语·郑语 申 西申 南申

中图分类号 G256 文献标识码 A 收稿日期 2019-10-15

Abstract In the second chapter of Tsinghua bamboo slips Xinian， the record of King Ping's escaping to western Shen can be verified with old copy Bamboo Annals， which indicates that the destination of the King's escape is indeed western Shen， not southern Shen. This can be used to make a new understanding of Shi Bo's discussion on Shen in the book of Guo Yu·Zheng Yu， in which Shen refers to both western Shen and southern Shen.

Keyword Xinian; Guo Yu·Zheng Yu; Shen; western Shen; southern Shen

《国语·晋语一》：“太子出奔申，申人、缯人召西戎以伐周，周于是乎亡。”而《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正义》引《汲冢书纪年》则云：“平王奔西申，而立伯盘以为太子，与幽王俱死于戏。先是申侯、鲁侯及许文公立平王于申，以本太子，故称天王。”关于平王出奔，由于传世文献仅此一处言及“西申”，故有学者疑此“西”字为衍字，或为“南”字之讹[1]7。

近年随着新资料清华简的公布，关于平王出奔这段史实，清华简《系年》对此有比较详细的记载。清华简《系年》第二章[2]138：

周幽王取妻于西申，生平王，王或取褒人之女，是褒姒，生伯盘。褒姒嬖于王，王与伯盘逐平王，平王走西申。幽王起师，围平王于西申，申人弗畀，缯人乃降西戎，以攻幽王，幽王及伯盘乃灭，周乃亡。邦君诸正乃立幽王之弟余臣于虢，是携惠王。

简文亦言“西申”，与上引《纪年》所载相符。又《史记·周本纪》的相关记载[3]99-100：

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后幽王得褒姒，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

《系年》言“周幽王取妻于西申”，《周本纪》言“太子母申侯女”，可知申侯乃西申之君。徐少华先生根据《系年》的记载认为：“与西周末年一系列重大事件密切相关的‘申和‘申侯，实为古本《纪年》所言‘西申及西申之君，与邑谢之‘南申并没有直接关系。”[4]147

关于南申，1981年南阳市北郊出土一批申国青铜器，其中一件仲爯父簋（《铭图》5200）的盖内有铭文6行45字，首段言“南 伯大宰仲爯父”[5]15。“ ”字裘锡圭先生释为“申”[6]31-32注10，已得到学界公认。由于器出南阳，“南申伯”指南阳之申当无疑问。至于“申伯”前冠一“南”字，李学勤先生认为可能是为与“西申”相区别[7]32。

虽然南申与平王出奔以及西周灭亡无直接的关系，但西申和南申当具有渊源关系。《左传·隐公元年》正义曰：“申之始封，亦在周兴之初。其后中绝。至宣王之时，申伯以元舅改封于谢。”童书业先生认为：“申有西东之别，《左传正义》引《竹书纪年》云‘平王奔西申，盖申国本支之在西者。《后汉书·西羌传》云‘王征申戎，当即此西申。其邑谢之申，则申人之东迁者，固无与于亡周之事也。”[8]57宋公文先生亦认为：“宣王以前，申概在今陕西、山西间。宣王之季，申民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居原地，称西申，也叫申戎或姜氏之戎;另一部分由新封的申伯率领，迁于东南方的旧谢国之地，此即所谓‘邑谢之申。”[9]77

南阳之申的国君《崧高》称“申伯”，上引铜器铭文中亦称“申伯”，而非“申侯”。“伯”既代表申伯之行輩，亦有“统理南方之国”的方伯之意，认为其为“侯”爵的说法未必确实[4]149。所以，平王所奔的乃是西申，至于“西申”文献中何以又称“申”，徐少华先生认为：“或在申伯被支封为‘南申之后，留在西土故地的本族，可能仍称‘申或‘申侯，《国语》的《晋语》、《郑语》以及《史记·周本纪》有关记载似可说明，这也正是后世部分学者将申侯之国与申伯之国混为一谈的原因所在。”[4]149且前引《纪年》文中前言平王奔“西申”，后言立平王于“申”，“西申”和“申”对言，亦可知“西申”可称“申”。

关于平王出奔的这段史实，《国语·郑语》中郑桓公与史伯的问答中，史伯论曰[10]475：

申、缯、西戎方强，王室方骚，将以纵欲，不亦难乎？王欲杀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而缯与西戎会以伐周，周不守矣。缯与西戎方将德申，申、吕方强，其隩爱太子亦必可知也，王师若在，其救之亦必然矣。

此段记载，学者一般以南阳之申当之。但细绎史伯之言，文中所论之“申”当既有西申，亦有南申，只是文中未作区别，皆以“申”称之。由前面所引《系年》可知，平王奔西申之后，幽王曾起师围平王于西申。因西申、南申同源，故南申亦为平王母家的旁支，其隩爱平王则在情理之中，因此幽王若起师围西申，则南申前往救援亦在情理之中。此正可说明平王所奔乃西申，而西申非南阳之申。如果平王所奔为南阳之申，则幽王所围即其自身，又何用言“救”。而且前文申、缯、西戎并言，后文申、吕并言，亦可说明二“申”所指当有别。

现在结合清华简《系年》的内容，证实《纪年》的记载不误，《国语》中的这段记载由于西申、南申皆以“申”称之，故学者一般皆认为所指对象相同，因此迷乱了此段关于西申和南申的记载。厘清了二者的关系之后，亦可藉此证明平王所奔乃西申，而非南阳之申。

参考文献

[1]何浩.西申、东申与南申[J].史学月刊，1988（5）.

[2]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贰）[M].上海：中西书局，2011.

[3]司马迁撰，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4]徐少华.“平王走（奔）西申”及相关史地考论[J].历史研究，2015（2）.

[5]崔庆明.南阳市北郊出土一批申国青铜器[J].中原文物，1984（4）.

[6]裘锡圭.史墙盘铭解释[J].文物，1978（3）.

[7]李学勤.论仲爯父簋与申国[J].中原文物，1984（4）.

[8]童书业撰，童教英导读.春秋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9]宋公文.春秋前期楚北上中原灭国考[J].江汉论坛，1982（1）.

[10]徐元诰撰，王树民，沈长云点校.国语集解（修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