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莹斐

(上海市普陀区业余大学，上海 200062)

致力于持续不断的终身学习是推进学习型社会建设的主要途径，通过学习实现个体有质量的生存和生活，适应未来社会发展。《汉堡成人教育宣言》指出：“成人教育既是公民参与积极性的产物，也是全面社会参与的条件”。[1]现有研究表明，成人学习和教育可以增进人际信任度和社会凝聚力，提升成人的参与积极性和政治表达意愿。在学习型社会视野下，成人教育课程强调“为了所有学习者的学习而存在的，必须尽可能满足学习者的多种学习需要”[2]，并以此为理念，建构适合培养终身学习的成人的教学与学习方式。

一、学习型社会建设赋能成人教育

现今，党和国家重大文件都明确了我国建成学习型社会的必要性，将其设定为重要战略目标之一。在学习型社会建设中，作为终身学习重要组成部分的成人教育发挥着决定性作用，或补充失去的教育，或延续已有的教育水平，或提供进一步的教育，以保障个体终身学习的权利。

(一)学习型社会建设确立以学习为本的价值基础

学习型社会的落脚点在于学习，为社会成员搭建终身学习平台，故而学习成为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根基。在以学习为本的价值引领下，学习型社会建设致力于满足个体的学习需要，扩展知识、提升技能、提高素质，最大程度优化学习效果、激发学习潜能，使“事事都可成为学习和发挥才能的机会” 。[3]

(二)学习型社会建设开启美好生活的无限可能

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个体，人的未完成性决定了唯有通过经常学习才能完善自己，换言之，人的一生都是“一个无止境的完善过程和学习过程”。[4]学习的动力不仅仅是生存，更深层次的目标在于丰富个体的精神世界。在终身学习的时代，成人学习者在追求学历、获得学位之余，关注方向聚焦于精神教养，期望成为一个温暖的人，铸就美好和幸福的生活。

(三)学习型社会建设拓展传统课程的边界范围

传统课程好似知识的容器，强调获取知识与技能。因此，学习者仅仅成为了知识与技能的拥有者。在学习型社会建设中，课程构建打破固有的藩篱，与社会大环境充分接触，教育从被割裂的一部分转化为一个整体，学习内容逐渐生活化、全面化和多元化，学习方式日益个性化、开放化和多样化，学习者成为了知识与技能的分享者、社会服务的参与者、新知的创造者以及正确价值观的引导者。学习型社会模型图如图1所示。

图1 学习型社会模型图

成人学习者往往具有较强的主体意识，心理较为成熟，经验更为丰富，对学习会展现出明确的目的导向[5]， 形成了这一群体学习动力的源泉；“真正的教育是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积”[6]，通过持续学习，成人学习者进行自我完善以实现全面发展，使个人潜能得到充分发挥。学习型社会突破传统课程和教育的局限，使社会的教育功能扩展到个体所能接触的方方面面。由此可见，学习的主动性、个人发展的全面性和社会的开放性更新着成人教育观念，为成人教育赋能。

二、英国莱斯特市市民课程建构

英国为应对国内经济、政治和社会的剧变，在政策制定与教育改革等方面侧重社区凝聚力建设和公民教育，以提升经济效益、增进社会融合度。英国国家成人继续教育学院(National Institute for Adult Continuing Education，现更名为学习与工作研究所)推出“市民课程”(Citizens’ Curriculum)，重点培养成人在语言、数字、健康、金融、公民素养以及数字化等领域的技能，夯实终身学习文化的基础，推进民主参与，形成社会凝聚力。参与市民课程的成人学习者反馈显示，该课程提升了自己的关键生活技能，加深了对自身权利的认识、对本地服务资源的理解，使自己更好地参与和融入社区和社会活动[7]，这对于建设和实现多元包容的学习型社会发挥出直接推动作用，由此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肯定。[8]

(一)课程设计

市民课程以成人学习者及其所在社区的需求为核心，开发新的学习方式，使成人学习者在各种环境下参与学习，提升各类实用技能，从而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取得更好的进步，并获得更多的成果。

1. 课程目标

市民课程的技能目标具体划分为读写和语言能力、计算能力、理财能力、健康能力、公民能力和数字化能力六个板块。前五项技能目标进一步划分为“个人-社区-社会”三个层面，提升数字化能力的目标则由“技术能力-认知能力-问题解决能力”三个层面构成，层层递进，由浅入深，由己及人。

三条建构市民课程的基本原则进而形成，即教育单位与社会组织以地方为主导，全面地为成年学习者提供服务；成年学习者参与课程设定，从而满足其学习需求和兴趣；六项基本技能相互结合 。[9]课程目标贴近日常生活和工作，通过培养必需技能，助力成人学习者进行有效沟通、参与积极互动和做出合理决策，以胜任充满挑战的未来生活。

2. 课程内容

根据课程目标设计，市民课程的教学内容细分为个人发展、社区服务和社会参与三个主话题(如图2)，关注自己、家庭、社区以及社会团体等组织的有关事宜，以便成人学习者发展所需技术与技能，锤炼团队合作意识，拥有同理心。课程内容指向现实生活，使学习者可以迅速理解并适应各个团体或组织的行动，遇到突发问题能够给予明智的建议指导，制定解决方案，采取相应计划，主动积极参与。

图2 市民课程的教学主话题

(二)课程实施

市民课程以参与式教学、非指导性教学和实践教学为主要教学方法，以成人学习者为中心，营造开放的课堂氛围，鼓励学习者积极参与教学过程和社会实践。

1. 参与式教学

成人学习者是自己生活中的专家。参与式教学作为一种合作式的教学法，重视学习者现有知识和经验，学习者被赋予更多的学习主动权。在市民课程中，课程内容是在学习者和教师分享经验、兴趣和需求的基础上决定的，这使得学习与生活息息相关，提升了学习者的参与动力。

教室转变为一个相互支持和集体解决问题的场所。在参与式学习活动中，成人学习者反思个人经历，分享现实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教师鼓励学习者对这些问题以及如何解决问题开展批判性思考。通过参与式教学使学习者具备改变教室外的世界的能力，并发展维持与他人之间的关系。

成人学习者选择范围广泛而内容非特定的主题，诸如工作、健康、家庭、教育、融合、移民等。在参与式教学中，教师鼓励学习者分享彼此对现实生活的经验和思考，再深入研究子主题，课堂环境开放而自由，教师有意识地倾听，了解哪些主题和子主题是学习者的兴趣和需求所在，同时帮助学习者建立融洽的师生与生生合作关系。

2. 非指导性教学

非指导性教学旨在帮助成人学习者树立负责自己学习和发展时所需的信心和策略。具体而言，帮助学习者识别自己的学习需求、设定切合实际的学习目标、识别并利用学习资源、应用适当的学习策略、监控和评估学习成果，对自己的学习和发展承担责任。

图3 市民课程非指导性教学过程

在非指导性教学中，教师避免告诉成人学习者应该怎么做，使学习者有充分时间自己思考目标，并向教师清晰阐释自己的学习目标。教师则通过提问帮助学习者将目标重新设定为实际问题、设计解决方案、制定行动计划以实现其目标。成人学习者付诸实施，并随时向教师报告情况。根据学习者的行动结果，教师给予即时鼓励，共同对行动计划进行适当调整(如图3)。

非指导性教学是基于反思性学习和结构化的问题解决，教师只需要拥有帮助成人学习者学习和解决问题的知识与技能。教师通过有目的但无方向性与无判断性的提问，帮助学习者提升洞察力和理解力，使用“你(您)能做得更多吗？”、“我相信你(您)可以做到！”等教师语言，助力学习者深入行动，增强学习者的自信心。

3. 实践教学

市民课程鼓励成人学习者认可并尊重当地多元的文化和信仰，并为自己是这座多元化城市的一员而自豪。因而在这一门综合性课程体系中，除了常规的课堂学习，更有市内参观活动等实践教学。学习场所包括博物馆、图书馆、艺术画廊和其他公共设施。以讨论性散步为例，学习者通过小组讨论和步行参观的方式，解决与社会和物质层面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政策问题，学习者通过观察和体验获得关于问题更直接的经验和更全面的知识体系 。[10]

(三)课程评价

成人学习者进行自我评价是市民课程学习过程的关键部分。学习者通过回答教师提问来评估自己的学习过程和实践，教师以此迅速获取真实的反馈意见，并在随后课程中重点转向或略微调整。这表明学习者受到足够尊重并且对学习拥有自主权，也有助于师生之间营造出活泼和谐的课堂气氛，承担学习过程的共同责任。

英国国家成人继续教育学院协同其他13个社会组织对学习者的学习效果进行问卷调查。评估结果表明，市民课程可以为学习者带来长期的积极变化，例如：就业能力的持续提高，9%的学习者找到了新工作，53%的学习者求职时变得更有动力；学习态度持续改善，26%的学习者注册或开始了新课程学习，92%的学习者的学习动力显著增强；在社交和公民参与方面，41%的学习者结交到新朋友，13%的学习者加入了社区团体。[11-12]

三、英国成人教育课程建设的特色与创新

学习型社会为社会成员提供了参与终身学习的平台，英国成人教育建构基于当地情境的课程体系，既重视技能提高和个体发展，又聚焦社会凝聚力的形成，凸显学习的中心地位。

(一)关键技能培养与社会参与紧密结合

成人学习者的教育背景和综合素养各不相同，且需要同时平衡学习、工作等多方之间的关系，因此，大多数成人学习都是为了应对现实生活中的紧迫问题，更注重学习的现实实用性。英国成人教育课程满足学习者的现实需要，重点关注关键技能培养，如：读写与计算技能、实用技能、生活技能和文化素养，以帮助成人有效面对生活和工作中的困难、获得自我效能感。

英国成人教育课程在目标制定和实施教育的过程中，都关注成人学习者在社区与社会的参与和服务，课程内容的建构也符合成人学习者的生活现实与社会环境。市民课程的评估报告同样指出，课程学习不仅改善了成人学习和职业态度，增强了学习和求职动力，更是加强了其与社区之间更为广泛的互动。

(二)培养包容意识以增强社会凝聚力

社会成员对人与事多元化和多样化的包容，是社会凝聚力的关键要素。英国成人教育课程通过语言、公民素养和实用技能的训练，培养社会成员对不同信仰、文化、习俗和生活方式的包容心，培养市民的理解力和敬重心，对不同于自己的社会群体的理念与行为保持公平、客观和宽容的态度。

成人教育课程关注学习者的问题解决和协作沟通，在学习、讨论以及行动中提高融入社区、社会与政治生活的参与度，形成健康的社会氛围和朝气蓬勃的社区环境。这既激发成人学习者持续投身于学习，又能提升其人际信任度和制度信任度，社会关系变得更加紧密而团结。

(三)关注真实情境和团队学习以增强学习能量

成人学习者拥有丰富的生活和工作经验，有自己的学习理由和动机，倾向于自我指导和行使自主权，能够思考如何以适合自己的方式进行学习。教育即生活，教师设置真实情境，启发学习者思考现实问题，进而提出不同的方法，鼓励学习者创造性地解决问题，并对其中的过程和结果进行总结和提升。

无论是参与式教学，还是非指导性教学，亦或是实践教学，都强调团队学习，注重建立学习小组，以团队的形式完成学习活动。在小组讨论与实践中，成人学习者提高了问题解决的效率，在轻松愉快的情境中获得更为积极的情感体验，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四)教学评融合凸显学习为本过程

学习是行动与反思相结合的结果，使学习者对自己的经验和潜力有新的认识。英国成人教育课程的评估聚焦学习活动，确保学习活动的适宜性，鉴别成人学习者的学习潜能是否得到有效赋予，关注课时教学的有效性，促进学习者的有效学习。

成人教育教师的角色成为了一名研究者，使用各种适宜的方法赋能成人学习者的学习过程，并借以开发适宜学习者个体发展的教学。教师也是评估的示范者，向学习者传授评估技能，示范如何参照标准评测自己，引导学习者以学习为中心，探究反思自己的知识构建。成人学习者在评估中成为自主评估者，促使学习和评估的一体化，评估任务就是学习任务，在深化自我认识的过程中建立学习认同感，唤醒自我发展意识成为自觉的终身学习者。

四、英国成人教育课程建设的经验与启示

在新时代的背景下，我国成人教育课程发展过程中仍面临一些困境与问题，亟需吸收和借鉴各方经验，满足社会和大众对于新时代终身学习的诉求。

(一)我国成人教育课程发展的瓶颈

我国当代成人教育的“拾遗补缺”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将来成人教育之路的前行方向正是从业者积极探索的谜题。

1. 继承以学历继续教育为主的传统发展模式

我国成人高等院校侧重于发展学历教育，长期以来以普通高等院校为模板，在办学管理、专业开发、课程设置、教材选用、教学方式与考核办法上模仿普通高等教育，在被同质化的过程中，缺乏针对成人学习者量身定制的教育模式，缺失自身的独立性和创新性，无法适应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求，被社会日益边缘化。

2.一味模仿正规学校教育的课堂讲授法

我国成人高等院校还延续着原有的教育教学方法，多以面授为主，已经无法适应现代科技发展的需要，也无法解决成人工学矛盾的困境。如今，针对成人教育的社会培训机构层出不穷，若不对成人教育的教学方法加以改革，既无法满足社会成员对提高社会素养的迫切需求，又错过了自身转型发展的黄金机遇期。

3. 过度强调知识教育却忽视能力培养

我国成人高等院校一直以来重视知识传授，轻视能力训练和实践操作，致使成人教育“偏离了它本来应该发展的培养创新素养人的方向”，[13]致使教育满意度始终低位徘徊。教育不仅是在传授知识，更是在点燃火种，未来学习需求将从学历提升和资格证书的获得逐渐转向自我突破和内在修养的提高，这迫使成人高校和从业者必须要做出改变。

(二)英国成人教育课程的破解之道

就课程建设而言，以市民课程为代表的英国成人教育可为我国成人教育课程的发展提供以下思考与启发。

1. 课程设计上重视人文取向和社会价值

成人学习者年龄跨度较大，无论是认知抑或是心智，已经相对成熟并趋于稳定。对于学习深造，成人学习者的目的往往伴有功利性。因而，成人教育的课程设计需要以培养学会认知、学会做事、学会共同生活以及学会生存的社会成员为主要目标，使其胜任工作、学习和生活中的各种挑战。课程目标的设定需要具体明确和循序渐进，从易到难对目标进行排序，由浅入深安排教学任务。

成人教育的课程设计，同样需要满足社区和社会对于人力的需求。课程目标不仅要关注成人的学习智能，更要注重开发成人的社会交际能力，在教学中弱化知识灌输，强化能力培养，将单一技能目标增强为综合素质目标，满足社区和社会发展的需要。

2. 课程实施上关注实践需要和真实情境

绝大多数的成人学习者都是以半脱产的形式进行学习的，以现实社会需求为导向，急需学习最新和前沿的知识来弥补不足，成人教育课程内容需要与学习者的实际需要挂钩，课程结构需要向实践类课程倾斜，平衡理论课和实践课之间的比例，加强对成人学习者社会性和实践能力的培养。

成人学习者理解记忆能力和抽象思维能力较强，且具有一定的社会经验。但是在实际中，成人学习者这一群体特点却被忽视，普通高等教育模式照搬进成人教育中，磨灭了成人教育的特殊性。根据受教育者的特点及个体差异，需要采用多样的教育方法和教学手段以提高教学效果和教育质量。创设真实的教学情境，选择与成人学习者关系密切的主题进行学习与研究，借助讨论、对话等多种方式，帮助学习者批判性地思考与反思现实中存在的问题，培养处理信息的能力和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

3. 课程评价上指向课程质量和人的全面发展

我国现有的成人教育课程把最终的学业成绩作为课程评价的主要依据，通过对成人学习者学业成绩的核定以评价教学效果[14]，却忽视了课程评价的最终指向在于完善课程实施和挖掘学生潜能。

成人教育课程评价需要建立科学合理的评价体系，更加强调形成性评价，重点关注成人学习者运用知识技能来分析和解决问题、进行社会交往等，致力于培养“完人”。应将社区服务与社会参与作为评价成人学习者教育成效的标准，以是否弘扬了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社区以及社会风气来判断成人教育的有效性，为社区和社会增添正能量，推进和谐社会治理和学习型社会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