倮倮

下雨的巴黎

我将死于巴黎，在雨天。

—— 塞萨尔·巴列霍

第一次到巴黎

是一个雨天。

你说好来接我

我在机场等……等了四个小时。

四個小时的雨

下得天地同悲。

—— 从此，再也没有打通你的电话

以后再来巴黎

巴黎都下雨。

在青溪峡

一片树叶像一滴雨。

滴在一个偶然经过的人的额头上

仿佛神，突然拍了一下

谁的脑门。

安静的修辞

出乎意料。谁居然安排

一只山楂鸟来为我的早晨伴奏。

躺在床上，看着它

它停止鸣叫，转动眼珠看着我。

把镜头推远：

群山轻纱半遮

更远处，一片雾海。

有人跑进雾中

有人从雾里跑出——

我和一只山楂鸟

看着晨光中的事物……

成为双河早晨

最安静的部分。

（以上选自《湖南文学》2020 年2 期）

他不再抱怨这个世界

某天清晨，他

在酒店里醒来，看见

万顷阳光，从江面上涌向自己，

虚拟的鸥鸟在水面上

跳着自己喜欢的舞蹈。

傍晚，他独自倚在江边的栏杆上

看夕阳。晚霞中

老虎、狮子、大象和蚂蚁，

哦，还有诗歌！

依次从他心里走过，

偶然路过的清风抚慰了他的愤懑。

他感觉自己像一座森林，

虽然里面杂草丛生、虫豸横行，

但仍然生机勃勃……

一切都仿佛恰如其分！

（选自《创世纪》2019 年冬季号）

岁末陪母亲看急诊

天气反复无常，流感横行，母亲感冒了

而她忍着，她大抵知道儿子的企业也在流感中

她一生怕给人添麻烦，哪怕是自己的儿女

晚上她终于熬不下去了，吃不进饭，站立不稳

夜色中送她去医院时，我也浑身酸痛

日复一日穿梭于市场与酒桌

在虚假光芒激起的漩涡中冲浪

已暗生厌倦，—— 昨晚扶醉而归，蒙头就睡

如果因此耽搁了母亲的治疗

将是怎样一种罪孽

医生说：“白细胞含量很低，只有百分之零点八”

我并不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我跟医生说：“用最好的药，用最好的护理”

我不想母亲再遭罪

七十二年来她心里埋藏的苦

应该酿成蜜，而不是苦酒

我忍住欲言又止的悔恨，打量母亲

勇敢的母亲像时光深处的一棵老松树

在处理个人与世界的冲突方面

她比她的儿子更像一个诗人

该发声的时候

她的话像锋利的匕首

虽然她现在疲惫得不想说话

（选自《北海日报》2020 年1 月1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