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卡森·麦卡勒斯是美国南方文学中代表性的作家。《伤心咖啡馆之歌》是麦卡勒斯著名的一部中篇小说。在该小说中，麦卡勒斯以美国南方社会现状为背景，用精练的语言和对人性孤独的洞见，讲述了南方偏远小镇上发生的一段诡异而悲伤的爱情故事。本文将从叙事学角度出发，分析该小说的叙事艺术，旨在揭示作者高超的写作技巧和小说深刻的主题。

关键词：环形叙事;意象;叙事视角

作者简介：冯亚茜（1994-），女，汉，宁夏中卫人，宁夏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0-0-02

麦卡勒斯的作品多描绘普通人的生活。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作者用一种诡谲、荒诞的方式讲述了爱密利亚、马文和罗锅李蒙三人之间离奇而诡异的三角恋悲剧。在这部小说中，麦卡勒斯以高超的叙事技巧向读者传达了两个永恒的主题——爱情和孤独，并道出了爱情荒诞的本质：孤独是爱情的起点，但爱情自身又是孤独的黑洞，爱情的荒谬必然会导致孤独的加深。鉴于本文颇具特色的叙事手法，本文将从环形叙事、重复叙事和多重叙事视角三个层面，剖析该小说的叙事艺术，揭示其深刻的主题。

一、环形叙事

传统小说一般采用线性结构，故事情节的展开是按照时间顺序循序渐进的。而在《伤心咖啡馆》中，麦卡勒斯采用的是环形叙事结构。所谓环形叙事结构是指故事首尾相连，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轮廓。龙迪勇详细探讨过环形叙事结构。他认为环形叙事是作者处理时间的一个技巧，他提出了该叙事结构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三个时间向度，指出小说总体写的是过去，而小说又是从“现在”或“将来”开始叙述的，不管小说如何写这一“过去”，它最终都要回到小说的开头，进而小说的结构形成了一个“时间性的圆圈”。[1]

麦卡勒斯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采用的是“现在--过去--现在”的环形叙事结构。在小说开篇，作者站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采用由远及近、由物及人的聚焦手法进行叙事。作者首先通过对南方小镇的环境描写，突出小镇沉闷、阴郁的特点。然后由远及近，聚焦于小镇上的一座建筑物，对其进行了一番刻写。之后，作者由物及人，用简短的语言引出建筑物里的主人爱密利亚及其人物关系。爱密利亚是咖啡馆的店主，然而李蒙表哥让咖啡店的生意变得兴隆，马文是爱密利亚的前夫。这一部分的叙述简洁明了地交代了地点和人物等背景信息，为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做了铺垫。紧接着作者又站在“过去”的叙述时间点上，采取追忆式的倒叙方式对爱密利亚的身份、行为举止，以及她同马文、李蒙之间的两段不同寻常的爱恨情仇，还有咖啡馆的兴衰等展开了详细叙述。最后，作者又再次站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与开篇呼应，叙述了爱密利亚被抛弃后的现状以及小镇依旧沉闷、阴郁的特点。这种从现在到过去、再回到现在的环形叙事在文本结构上做到首尾衔接，不仅给读者一种跟着故事人物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的感觉，激发读者产生更加深刻的思索，而且凸显了爱密利亚被禁锢在沉闷而阴郁的小镇、无法逃脱孤独这一残酷的现实。

二、重复叙事

重复叙事是指叙事过程中对语言和事件的反复重复。美国批评家希利斯·米勒认为：“一部小说的阐释，在一定程度上要通过注意诸如此类重复出现的现象来完成。”[2]由此可见，重复对于阐释小说文本具有重要作用。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麦卡勒斯主要借助意象重复这一叙事手法，进而刻画人物形象、推进小说情节发展和表达文本深层主题。

在该小说中，“咖啡馆”这一重要意象重复出现，被赋予了特别意蕴。小说开篇叙述了爱密利亚的咖啡馆的现状，作者将咖啡馆这一古老而古怪的意象呈现给读者，为后文埋下伏笔。然后，小说中多次出现对“咖啡馆”这一意象的描写，不仅介绍了咖啡馆的兴衰历程，还揭示了爱密利亚小姐内心的情感变化。咖啡馆原本是经销土产的商店，罗锅李蒙的出现和爱密利亚对其的溺爱使得商店变成了咖啡馆。这表明爱密利亚小姐内心是孤独的，为了罗锅，她试图通过爱去打破这种孤独。开张后的咖啡馆既热闹又亲切，在漫长冬夜里，是“全镇温暖的中心”，帮助小镇人们重拾生活的乐趣。爱密利亚每天生活在热闹的咖啡馆中，暗含着她因为爱情，逐渐敞开心扉，愿意做出改变，去适应咖啡馆的热闹生活。同时，这也表明她内心的孤独在爱情的滋养下有所抚慰。然而，随着马文再次出现在小镇和李蒙对其的爱慕，直接导致了咖啡馆的衰败。马文和罗锅砸碎了咖啡馆的物件，在咖啡馆桌子上“刻了许多难听的粗话”，然后扬长而去。此刻，咖啡馆所有的温情和热闹消失殆尽，转而变成一所没有人情味的房子。这一部分对咖啡馆的描写间接凸显了爱密利亚的内心就好比那被马文和罗锅砸碎的东西一般，再一次受到了重创，她内心刚燃起的温情也随之而去。最后，作者再次描写咖啡馆的情形。“爱米利亚小姐从奇霍请来一位木匠，让他把窗门都钉上了木板，从那时起她就一直待在紧闭的房间里。”[3]门窗被钉上了木板映射出主人公在试图打破孤独失败后，将自己禁锢在狭小闭塞的空间，不与外人交流，彻底关闭自我内心，进而再一次陷入比之前更加孤独的无尽深渊。正如小说题目，伤心的不仅是咖啡馆，而是在爱情里人们无一例外表现出的愚蠢。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麦卡勒斯反复叙述“咖啡馆”这一意象，给读者呈现出咖啡馆的不同状态与爱密利亚跌宕起伏的内心状态相对照。

三、多重叙事视角

叙事视角指的是叙述者在叙述故事时所采用的叙述角度，不同的叙事视角对文本有着不同的效果。在该小说中，作者灵活切换不同叙事视角，主要表现在第三人称全知视角与第二人称叙述视角的转换。

纵观全文，麦卡勒斯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爱密利亚、罗锅和马文三人的性格特点，行为举止，在叙述时采用了第三人称选择性全知叙述视角。在该视角中，作者虽然没有参与到故事中去，但如“上帝”般全知全能。作者既能阔谈故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亦能洞察所有人物的行为举止和性格特点。叙述者对爱密利亚、罗锅和马文之间的荒唐但令人动容的三角恋了然于胸。叙述者完全熟悉爱密利亚的性格特点、行事作风、日常活动安排，也完全明了行为古怪的罗锅是如何攀附爱密利亚，进而将其商店变为咖啡馆，之后又移情别恋和马文砸碎咖啡馆，也知晓马文的流氓习性以及他婚后再次成為恶棍锒铛入狱之事。然而，读者只知道这些。文本中很少可以找到这三个人物的所思所想，甚至很难察觉到他们背后的情绪变化。作者在叙述过程中，采用第三人称有选择性全知叙述视角，对人物的信息有选择性地进行叙述，这种叙述方式不仅客观地叙述了故事情节和凸显了人物形象，而且对人物真实的心理状态“留白”，避免了通过全知叙述者的眼光来发表对事情和人物的看法，使得读者和叙述者站在同一处，一起想象情节，任凭好奇心去寻找人物背后的每一个内心活动，而不是被动地接受叙述者所讲的一切。

此外，作者在小说中还巧妙地穿插了第二人称叙述视角。作者在开篇这样写道“倘若你在八月的一个下午在大街上溜达，你会觉得非常无聊……你下了班真是没什么可干的;你还不如走到叉瀑公路去听苦役队唱歌呢。” [3]此处转换视角用“你”，是因为作者是想让读者参与到故事中，像故事中的人物一样去感受当时八月小镇上的无聊和沉闷。在小说结尾处，作者再次写道“在镇子里真是没有什么可干的。你只能绕着蓄水池走几圈……你不如到叉瀑公路去听苦役队唱歌呢。”[3]作者再次从第三人称叙述视角转换成第二人称叙述视角，让读者再一次沉浸在小镇沉闷的体验中。此处运用第二人称叙述视角，具有很强的代入感，可以使读者跳进故事中，就像小说中的人物一样去亲身感受，进而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

《伤心咖啡馆之歌》这部小说中的叙事手法独特，极具研究价值。在叙述文本时，麦卡勒斯在坚守传统文学的独特审美观的同时，也有所创新地运用多种叙事策略。在叙事结构上，作者采用环形叙事，将爱密利亚的爱情故事完整地呈现给读者。在重复意象上，作者反复叙述“咖啡馆”这一意象，不仅向读者展示出咖啡馆每个时期的不同状态，而且将爱密利亚的内心状态与咖啡馆的兴衰对照起来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多重叙事视角上，作者既能做到全知全能，又能恰如其分地让读者参与到故事中。总之，麦卡勒斯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所使用的叙事策略极大地深化了小说的主题，将人类永恒的话题——爱和孤独完美地诠释了出来。

参考文献：

[1]龙迪勇.空间叙事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

[2]希利斯·米勒.王宏图译.小说与重复——七部英国小说[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

[3]卡森·麦卡勒斯，李文俊译.麦卡勒斯中短篇小说集[M].上海：三联书店，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