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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拾幸福

2020-07-25徐斌

清风 2020年8期
关键词:后院雨声卧室

文_徐斌

益阳市箴言中学高一1901 班

偶然间翻出一张照片,照片有着枯黄的边框、折皱的条痕,印着一张慈祥温和的笑脸。我呆呆地看着那双眼睛,记忆被吹起,随着心灵的漂流瓶远去,去到那怀着期待的目光注视着的田间小路,去到那个麦浪滚滚的田野家乡。

——题记

你把我从家里接过,对我母亲说:“这孩子这么小,我照顾着,你们放心吧。”那时的我懵懂地跟着你走了,只望着母亲远去。

你带我来到乡下,来到你陪伴我生活了三年的家。

小路不远,弯折几许处,路的肩上立着迎着风梳头的少女,那是新植的苍青的柳。几撮黄土掬起一池碧水坐在田边的泥坑里,有风漫步随槐花轻舞、有风的味道的地方,故居就像个孩子般调皮地躲躲藏藏,有时会从一叶指尖蹦出来。

门前小院,没有什么独特的装饰。从门往里走,景色就一览无余了。不过是一方石桌、两条檀木摇椅,再另立起了几根橡木柱撑起一片遮雨棚。两路开来,只有几株绿得发油的新生的树扎根在秃土之上——然而实在也没什么特色。

过了弄堂,就是在右旁的卧室和前面更往里的厨房,厨房中有着一个石灰砖砌的灶台。卧室门前的帘子很旧,但干干净净。不过卧室最里面的谷仓间,倒是古怪地挂着过世太祖父等的遗像。不知我是何时听说的这事:太祖父是饥荒时饿死的,挂在谷仓间里回魂的时候也就不必饿着了。

这都没有什么独特的,但有一地是我幼时独爱的玩所——后院的山坡。

一堆夯实的黄土所排成的围着后院一圈的一米来高的,配合着背上了分配好的“枪”的卫士队伍,就是后院的坡了。那是我幼时的乐园。

小山坡也没什么独特的,但我钟爱那不高不沉的落叶。可能是后院这小天地种下了十来棵浓郁葱翠的槐树的缘故,这里的落叶已经积了有较厚的一堆。你每次打扫也只是拂去那皮面上薄薄的一层。怎么不一次弄干净?可能是惰于清扫这些吧,我想。但不打扫干净倒是给了我一个玩耍的新方式——堆得高的落叶,纵身一跃到其顶,踩在上面清脆的触感连带着的清脆声音让人心里突然变得释然。踩过这堆又往前跨步,泥土里就写下我对大地的吻。

一个不大的后院,是一个下午的闲情的打发地。

伏夏六月时,乡下热得让人好不烦躁。我实在受不了了,天没黑就在前院东窜西窜想找点风,但就是风也是不温和的、带着怒气的。后来我实在没了脾气,坐在檀木椅上,闭着双眼,愿来点风。然而真的有来点风,真舒服!风真温和,拂过脸颊,似泛起涟漪。我微微入睡,睡到第二天太阳老高才醒来。醒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有一阵风吹着我,像新鲜的水果。

记不清家里什么时候添了一只小黄狗,好像是你从邻居家抱回来的。虽然小小的,只有背上淡淡的一点儿棕黄,但我却喜欢叫它“大黄”,因为我希望它能长得像看门用的狗一般健壮。记得养着大黄的那些日子里,我总是装作胃口不好,吃不下什么东西,偷偷地把更多的剩饭倒在狗饭碗里。看着大黄呼哧呼哧地吃得好不乐乎,我心里就乐开花。然而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给大黄喂饭时,大黄却不见了踪影。我找遍了家里周围半里地,大喊几十上百遍大黄,都没有回应,只有蝉鸣。我向你诉说,你却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

“孩子,你要记住,有时候总有一些东西,你不得不失去,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那大黄还会回来吗?”

“当然啦,一个人需要到外面去走走,狗也是,它去流浪了。”

“哇,真的?”我想着,期待着那只浪迹天涯的狗、回来给我讲那些故事。我笑了起来,安稳入睡。你知道我第二天又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总会忘记一些有的没的,但对这些,你却烙进了心里。

你总说,我是你的一切。你是那样的疼爱我,每次去邻居家你都小心牵着我,一步一步慢慢走。你弯下腰,步履蹒跚地陪着我,用你粗糙的大手牵着我纤细的小手。豆大的汗珠挂满了你的脸,滴落地上,多年的颈椎炎让你抬不起头,但你却总是乐呵呵地把我抱起放在肩头,笑着说,“我的心头肉又长胖啦!”你大笑着,双眼眯成一条线,就像是倒挂的月牙,泛起脸角的皱纹,衬着你鬓角的银发。

年幼的我爱玩、爱跑,你总是紧紧跟着我,在后面看着我的背影。你总笑着说,又长大了。那时我知道,你的幸福,是握紧我的小手。

那时起,你教我认字,教我走路,我学会了我的第一个词——奶奶。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岁月的匆促让我变高了,变得更懂事了。三年的时光如电光火石而过,母亲把我从你手中接过,你带着哭腔说,有时间记得回家看看啊。我涌上一股别样的感觉,我不舍与你分开,但只能看着你的身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韵中渐渐褪去。

你总说,我是你的骄傲。寒风刮过的校园小路上透出一份清静,远处几处人烟灯火通明。我来到校门口接你,你眉飞色舞地说:“哎,乡下今年梨树结了好多果子,家里我也送了些过去,可新鲜啦!”一袋袋沉甸甸的水果提在手里,你却淡淡地说不累。我从你的手里接过,你便很轻松地笑着。我知道你住在离这有多远的地方,我知道你坐了多久的车才来到这。我说,您走吧。你叮嘱道:“在学校要听话,要和同学友好相处,要多动脑筋。我知道你学习有压力,但不要灰心,相信自己。”你不断地唠叨着,在寒风刺骨的夜晚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

一次次打来的电话、一句句关心的话语让我知道,你在牵挂着我,你惦记着我,我在孤独时总能想起你。我知道,你的幸福,是对我疼爱的话语。

你总说,我是你的幸福。你六十大寿的时候,我来乡下看你,你还是那么慈祥,但时光锋利的刀刃削弱了你的活力,你的面容变得沧桑,眼神变得迷离,变得让人心碎……

我落步到前院时,你眯着眼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然而,你还是那么年轻,永远笑得那么无暇、那么明媚。春光里的暖阳成了你的发卡,像戴了朵野菊花。风袭向你的酒窝,我看着你的侧颜,甜甜地,像做了个粉红的远方的梦。

我本以为你睡着了,但听到脚步,你就慢慢站了起来,笑得更甜了。“哇,是孙孙啊。”一见到我,你就站起来拉着我的手愉悦地打量着,又高兴地叹道:“都多久没见了,都长这么大啦!”我说:“今天是您六十大寿,我们来给你拜岁啦。”你硬朗地笑着说:“还过什么大寿啊,我都一把年纪啦!倒是你,照顾你的那段时间还觉得是昨夜,长这么大了。”你的老茧游在我手上,手更加温暖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雷声从山岗上滚到坡下。雨来了。

“奶奶进去啦,要下雨了。”

“真是,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晒几回太阳,又要进去那霉湿的蜗居。再说,这雷声先作,雨声小小,我再待会儿。”你不高兴地嘟囔道。

“哎,奶奶,别说这种丧气话,今天可是你六十大寿。再说了,小妹也在外头陪着你的。”

你一听这杀手锏就没辙了,赶紧接道:“啊?那不成,赶紧得进去,淋湿了我这把老骨头,不得淋湿了我外孙女!”

“不是说雨声小小吗?”

“闺女自小哪能淋什么雨,淋了头得生虫茧的,快走!”

我噗嗤地笑了出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我走进卧室,帘子很旧,但干干净净,像是那时的模样。进了卧室,你又笑了,跟我说起了和我一起散步、晒太阳、放风筝的事。那晚,我摔破了腿,你背了我回来,说:“年纪虽小倒挺重,给我累坏了。”我看着你和蔼的笑容,不禁回想起在床边你轻声地给我讲的:“很小时,你的姥姥告诉我,风筝的高飞是成长,风筝的线牵的是思念,在线那头,是最爱你的亲人……”

我沉默着走出卧室,往里走到后院,沉默着仔细地打量着这一切。那一层落叶,看得出已有许久没有打扫过了。每一片落叶,都是献给秋天的玫瑰。雨声接踵而至,与万物击掌,轻轻从落叶上滑落的声音,像是时间的叹息。你不将落叶除尽,也许是为了这潺潺雨声。

雨大了起来,远远近近只有赶牛的少年郎还在哼哼地叫,牛也哼哼地吟。能看到有皮鞭轻轻落在牛背,牛尾舞着赶苍蝇。过了一会,却再也看不见了,窸窸窣窣似的,由很远处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给这灰蒙蒙的天地间添了一丝睡梦般的阴郁。

…………

照相的师傅给我们照了相后,我说:“奶奶,我们单独照一张吧。”你应了声:“好。”于是乎,我的手里有了一张相片,你有了一张相片。你高兴地说:“我要好好藏起来,藏起幸福。”

我知道,你一向不爱照相,你总是那么和气,就算自己吃了亏也不会与人计较;永远是那么朴素节俭,从来没想过自己生活得怎样,满足于有一个甜美、幸福的家。

当你看着我清澈的双眼想听我说那句“奶奶”的时候,当你听到邻居夸我将来有大作为后笑了的时候,当你微笑着抚摸我的脸颊说“睡吧”的时候,当你把早餐放在温水里热着哄我吃饭的时候,当你换下隔夜的尿布在青石板上搓洗的时候,当你给我穿上新衣看着镜子里长高的我的时候,当我第一次牵着你照下那张照片的时候,我终于懂得,我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甜甜的爱。

你笑呵呵地拿起照片,我知道,你最大的幸福,是把我记在脑里,爱在心里。

不论风儿带走温暖,依然会有一缕阳光在我心中照耀。不管生活多么困苦,依然会有一股甘甜在我心中回味。幸福是我们的追求,感恩是我们的修行。

就像这张照片连接你我,就像我第一次叫你“奶奶”。幸福很简单,正如夏夜的满天星斗,每一颗都是家人,抬头仰望,仿佛看到她在对我招手、对我期待。

我知道,我还有牵挂着我的家人,在用内心的温暖鼓励着我,点燃我心中的火苗,让我向着前方的道路无畏地起航。

在成长的道路上,捡拾起生活中的幸福,放入自己生命时光之流。一句话语、一个动作、一目眼神,那些最美好的回忆,总是令人留恋,总是那样深深地、清清楚楚地,烙进我的脑海,格外清晰、深刻,令人难以忘怀。

老去光阴速可惊,鬓华虽改心无改。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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