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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界“扫地”朱晓玫:只想躲在音乐背后

2020-07-23默冉

恋爱婚姻家庭 2020年7期
关键词:钢琴家扫地练琴

默冉

本文主人公

最近,一位被誉为钢琴界“扫地僧”的阿姨火了。她漂泊海外30多年,当过保姆和清洁工,却能弹奏出令音乐家震惊的钢琴曲;她衣着朴素,手指粗糙,却凭一曲巴赫震惊四座,在欧洲和国内的个人音乐会一票难求,并获得了法国勋章。低调的朱晓玫过着“隐士”般的生活,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繁杂的应酬和交际。百度百科介绍她是“一位目前不为人知的神秘而有实力的中国钢琴家。”朱晓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有着怎样的人生传奇?

辗转各国,音乐才女甘当保姆

朱晓玫衣着朴素,目光清澈,留着旧式的齐耳短发,背微微有些驼。她有着一双非常“不钢琴家”的手,十指粗而短小,横叉开来,几乎跨不了一个八度。但就是这位毫不起眼的“土气”阿姨,却弹奏出了一首首纯美如天籁的钢琴曲,并在国内外引起轰动。

上世纪50年代,朱晓玫生于上海,父亲是诊所医生,母亲是小学音乐教师。受妈妈影响,朱晓玫从小在音乐方面展现出过人的天赋,8岁就在电台参加钢琴独奏。11岁时,朱晓玫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那大概是她前半生中最无忧无虑、少年意气的一段美好时光,琴声相伴,成绩优异。

60年代后期,朱晓玫被送到河北张家口的一个农场接受劳动改造,一待就是5年。在农场普及样板戏的过程中,她得到了一个伴奏的机会。于是,母亲费尽周折,从城里给她运来一台残破的钢琴。朱晓玫如获至宝,钢琴缺的弦她就用钢丝代替。在田地里劳作完之后,她每晚都会拿着手抄曲谱,在农民家中练琴。

北方的冬天呵气成冰,她时常被冻得连手都伸不开。这时朱晓玫想起钢琴老师曾告诉自己:“热身的最佳方式就是弹奏巴赫。”朱晓玫照做后,发现不只是手在变暖,甚至心里都燃烧起了青春之火……“随着无限悠扬的乐曲,周遭的空气都被音符填满了”,她觉得“天地为之一宽”。在这孤独而漫长的5年中,唯一支撑朱晓玫走下去的,就是她对音乐的热情。

恢复高考后,朱晓玫进入中央音乐学院的进修班学习。1979年,她在钢琴家老师周广仁女士的帮助下去美国深造,就读于波士顿音乐学院。但初到美国的第一节钢琴课,就给了朱晓玫当头一棒。她的老師是著名钢琴家施耐贝尔的学生,他毫不留情地批评朱晓玫说:“你的手指跑得很快,技术绝佳,但是音乐完全不对。”

听了这话,朱晓玫的心如坠谷底,当天就在日记中自嘲地写道:“30岁的人,竟然连音乐的门都还没有进呢,只会活动活动手指。”

在美国闯荡的6年,朱晓玫换了35个住处,当过保姆和清洁工,无依无靠。但她对钢琴的热情并没有丝毫消减,“安全感得从音乐里找。”由于经济窘迫,朱晓玫向波士顿交响乐团的一位女琴师提出请求,以打扫家庭卫生为条件,换得在她家里练琴的机会。

后来随着签证临期,朱晓玫想去法国碰碰运气。巴黎是朱晓玫经常听母亲提起的城市,于是她就在1985年辗转去了那里。在巴黎,朱晓玫遇到了一位音乐学院的著名教授,跟着他练琴的费用是每小时400法郎。上第一课时,当朱晓玫介绍完自己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时间还剩37分钟。朱晓玫把上了发条的闹钟放在琴上,开始弹舒曼的《大卫同盟舞曲》。闹钟响起时还没有弹完,但她实在没钱付下一个小时的费用,就垂下了双手。教授却急了:“继续啊!你弹得这么好,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因被朱晓玫纯净而美妙的琴声深深打动,这位巴黎音乐学院的教授不仅主动为她介绍教职工作,帮助她找到了一处便宜的居所,还为朱晓玫联系到几个可以轮流着免费练琴的地方。

一鸣惊人,名震欧洲的钢琴界“扫地僧”

通过努力工作赚钱买回一架二手钢琴后,朱晓玫每天的生活变得充实而纯粹。清晨洗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钢琴前,虔诚地练习《哥德堡变奏曲》等;每天工作结束回到出租屋,第一件事又是扑到钢琴前。周而复始,从不间断。

一次在巴黎的家庭音乐会上,朱晓玫演奏了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听后,为之陶醉和感动。对方是伊朗王室的后裔,聊天中得知朱晓玫没有固定住所,就一定要把自己在塞纳河边的公寓以极低的租金租给她,还主动带她到卢浮宫去观赏。在卢浮宫,老太太指着创作于公元前190年的萨奠特拉斯胜利女神雕塑,对朱晓玫说:“我希望你在台上像她一样自信。”

朱晓玫搬进公寓后,为了不吵到邻居休息,每天等邻居们都上班后,才赶紧把自己关在家里练会儿琴,然后再去学校做临时教工。

一段时间后,一次朱晓玫出门碰到邻居,对方竟然问她:“昨天你弹的,是不是斯卡拉蒂的奏鸣曲?”朱晓玫马上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还是打扰到你们了。”邻居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一点都没有打扰,我反而很享受你的演奏。”

1994年,45岁的朱晓玫收到巴黎城市剧院的演出邀请。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巴黎演奏钢琴。对于一个默默无闻的中国钢琴家来说,这是件十分难得的事。更令朱晓玫意想不到的是,平日里“偷听”她弹琴的邻居们,居然私下里买了60多张票支持她。

从第一场音乐会开始,朱晓玫迅速火了。虽然她的演奏生涯起步晚,也没有经纪公司推广,但她独特的音乐魅力令人如痴如醉,她弹的巴赫简单而纯净,如孩童般天真烂漫。于是,朱晓玫的名字开始从小圈子里向外传播。

音乐专家布雷德利·雷曼评价:“朱女士1999年的《哥德堡变奏曲》演奏录音,动听到令人震惊!这张碟可以与古尔德1959年的演奏录音媲美,两者是‘并峙的双峰!”《费加罗报》报道朱晓玫时称:“你一定要去听朱晓玫演奏的《哥德堡变奏曲》,她演奏的就像作品写的一样纯净无邪。”

貌不惊人、衣着朴素的朱晓玫,凭一曲巴赫就红透巴黎,她在欧洲的个人音乐会一票难求;回到国内的演奏会门票也是当天就告罄,临时加演一场,10分钟内票又被抢光了。人们敬佩朱晓玫,“她从来没有华丽的演出服,为了练琴历尽艰辛,甚至用优雅的手指给别人做繁重的家务……但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朱女士演奏的巴赫堪称天籁!她是真正的钢琴大师!”

成名之后,除了琴键上的音符,朱晓玫仍然低调生活着。她不懂电脑,没有手机,不看电影电视,不喜欢扎堆热闹,她甚至没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且一直孤身一人。但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的,却是世界上最纯净的音乐。

为了音乐,朱晓玫似乎是将普通人生命中的一切“拥有”都舍弃了。苦行僧一样的朱晓玫鲜少在媒体上露面,也不做演出宣传,演出曲目也只涉及巴赫、斯卡拉蒂、海顿等少数作者。可她的独奏会火爆异常,粉丝们都惋惜地表示,朱女士安排的演出太少了!

这位钢琴界的大师级人物,因为生活得太过简朴和低调,还曾在演出中闹出过笑话。2003年,她受邀请去比利时一个国家级的音乐场馆演奏时,被保安挡在门外:“Sorry女士,早上菲佣已经来过,不用再打扫了!”对此,朱晓玫也不以为辱,而是柔声细语地表明自己的身份。

对朱晓玫来说,除了琴声,别的都不重要。面对如潮的盛赞,朱晓玫却有些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听自己的演奏,我很怕把我吹得太好,捧得太高了。所以,我不要那么多音乐会,宁愿把时间用在练琴上。”

走红海内外,她开始拒绝

朱晓玫不断学习,演奏,对音乐的理解日益深厚。她觉得最了解巴赫的人,其实是中国人,“我们拥有同样的感情,即谦虚的美德。我们可以理解这种特殊的情感,因为它同样贯穿流淌于巴赫的音乐中。”

《老子》里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朱晓玫越来越意识到水的力量,“年轻时,我认为自己必须要取得成功,于是就像战斗机一样生活,即使这意味着牺牲生命的意义。但是在40岁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切不该是这样。强大的人应该像水一样,温柔而温和,却有着冲破坚石的力量。”在老子的思想中,朱晓玫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并重新诠释了巴赫。因此她还获得了法国文化艺术骑士勋章。

在许多西方粉丝的眼中,朱晓玫指下的《哥德堡变奏曲》是独一无二的。懂音乐的人会赞美她对巴赫全新的诠释,用中国式的行云流水演奏巴赫的庄严丰饶。而不懂音乐的人,也能从她的音乐中感受到最真诚的温情,触碰到最纯洁的内心世界。

“当我听到有人说我在通过西方音乐传达中国古代思想的时候,我感到非常兴奋。因为这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将继续这样做。”

2014年,为了给妈妈还愿,朱晓玫第一次回上海开音乐会。演奏会当晚,门票销售一空。当朱晓玫结束弹奏,站起身鞠躬时,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发出声音,大家仍然陶醉在音乐中。朱晓玫感动得无法言语,更令她感动的是,许多前来聆听她音乐会的人,手里还捧着一本她的自传——橘红色封皮的英文版。

上海演出当晚,朱晓玫穿的那件中式长衫,已经跟随了她20多年,右肩还磨了个洞。“别人看我,觉得像苦行僧一般,我自己却觉得很快乐。以琴为伴,生活简单。对钢琴,我永远不会厌倦,离开钢琴,我基本就是个废人。”

巴黎的香舍丽榭音乐厅每年都请朱晓玫去演奏,她常常推脱不去。朱晓玫是完美主义者,担心自己年龄大了,弹得不够完美。她坦言,演奏是自己的,如果想迎合听众的口味,想着卖更多的票,势必会受影响。她只想纯粹地做自己,弹奏纯净的音乐。

几十年里,朱晓玫每天朴素度日,她不吃油腻,因为油腻会熏坏了钢琴,“而我也请不起调音师去维护琴。”她很少自己在家做菜,对物质的要求很低,只要不让自己饿着,一切都会感觉很知足。

2018年,朱曉玫回国演出时遇到了一个弹钢琴的好苗子,并由此想到,自己应该为中国喜欢弹琴的孩子做点什么,帮助他们提高技艺,把自己所走过的弯路以及对巴赫的理解都告诉他们。

于是朱晓玫就想从国内物色年轻的钢琴天才,带他们到欧洲学习,并手把手地教他们。但这需要一笔经费,她没有。法国一家名表企业的老总,也是朱晓玫的粉丝,全额资助她的“青年钢琴家计划”。

到2020年5月,朱晓玫已从国内培养了陈学弘、扎西措、张铖等一批优秀的90后钢琴家,亲手指点他们的琴技,帮助他们捧回“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等大奖……

别人夸朱晓玫是天才,她有着自己的理解:“你是不是把精力全都用在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上,决定了你能不能成为天才。”

如今已经年过六旬的朱晓玫,依然生活简朴。只有登台演奏,十指行云流水般在黑白键盘上起舞时,她在世人眼中才会变得熠熠生辉。但她每年最多只安排十多场演奏会。朱晓玫说:“这么多年来,我只想躲在音乐背后,躲在作曲家背后,这样往往会让音乐更有力量。想要有所成就,就要有所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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