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溪　沈悦

一 勤劳的小员工

“咴——咴——咴——”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女员工宿舍门口已经响起了小尾巴的嘶鸣声。

“啊……来了来了！别叫了！”现在的李梦归真的是既痛苦又快乐。快乐，是因为自从几天前带着小尾巴送了一趟货之后，它便成了李梦归的专属得力助手;痛苦，是因为小尾巴实在是太积极了。

“啊——”李梦归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说小尾巴，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我们现在每天都是最早上班的啦！”

李梦归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首先，小尾巴已经逐渐从被野马群驱赶的阴霾中走出来了，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的。不仅如此，小尾巴还积极地融入到救助站的集体中。虽然它还是不愿意接触其他马匹，但是开始愿意和人类接触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马本来就是一种通人性的动物，而小尾巴似乎更聪明。李梦归干活时，它很快就能悟出自己需要做什么;李梦归运送食材时，它都会帮着拉车子，驮东西;李梦归拿着扫把清扫笼子时，它总是把簸箕叼在嘴里，等李梦归把垃圾扫进去，再把簸箕叼起来，把垃圾倒进垃圾桶。夜晚，李梦归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巡视整个救助站，有小尾巴陪在身边就好多了，再也不会感觉那么孤单了。

二 站长的担心

看到小尾巴的工作态度如此积极，大家当然很开心。但雨开阳开始担忧了，一匹半岁大的普氏野马竟然和人类如此亲近！更夸张的是，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它就能主动去思考如何帮助人类干活，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为此，雨开阳特地把几位当事人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

站长室里，夏玲玲和李梦归都说着小尾巴的改变，很是兴奋。

雨开阳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还在楼下等李梦归的小尾巴，问：“小梦，你有没有感觉到小尾巴身上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李梦归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站长，我觉得小尾巴挺可怜的。”

“为什么？”雨开阳转过身来。

“小尾巴帮我做事的积极性特别高，高得有些不正常。我觉得它是想要留下来，所以才拼命干活的！”

雨开阳叹了口气说：“对，这就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小尾巴本来就是一匹普氏野马，只是因为痢疾被马群赶了出来，而我们的任务是帮它恢复健康，包括身体和心理健康，然后再把它放归自然。但是现在，说实话，我挺担心到时候它不肯回归野马群，那可就麻烦了。”

“站长，如果小尾巴真的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呗。”夏玲玲在旁边忍不住插了句嘴。

“那可不行！”雨开阳严肃地说，“普氏野马是我国濒临灭绝的一级保护动物，我们怎么能因为私人感情而把它留下驯养？这是知法犯法！小尾巴肯定要回归自然！不过小梦你也要注意，别太宠着它了。”

站长的话，李梦归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是别对小尾巴太好，否则它会对人类产生依赖;二来也是在提醒自己，小尾巴迟早要走的，感情别处得太深。道理是对的，可是……

三 猴马大战

在救助站的一个细网笼子里，住着一对熊猴夫妇，它们有一对响亮的名字 ：干将和莫邪。这是两只脾气火暴、攻击性很强的猴子。

这天，李梦归正在用拖把清洗这对熊猴夫妇的笼子的地面，小尾巴跟在她身后帮忙，嘴里咬着的水管噗噗地往外冒着水，李梦归拖到哪里，小尾巴就把水洒到哪里。有了小尾巴这个小帮手，工作效率高多了。

熊猴夫妇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匹火红色的小马驹身上。作为在山林里生活的猴子，它们之前从来没见过在荒漠草原上生活的普氏野马。所以头几天，它们对于这只跟着人类一起进来的奇怪物种还是有些畏惧的，只敢在笼子顶上观望。可是时间久了，它们发现这只小马驹根本没有攻击性，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公猴干将或许想要在母猴莫邪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勇气，它顺着笼子边沿爬到了小尾巴的身后，试探性地在小尾巴的马尾上抓了一把，就迅速逃回到笼顶。

小尾巴只觉得屁股上有丝丝疼痛，立马转头。它这一转头，嘴里的水管和喷洒出来的水柱也跟着扭了过去。

“小尾巴，洒我这里，不是那边！”正在用力拖地的李梦归奇怪地回头查看，自己和小尾巴的配合一向都很默契，今天怎么啦？

小尾巴回过头来望着李梦归，发出两声响鼻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笼子顶上的干将和莫邪正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李梦归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举起拖把对着熊猴夫妇挥了几下以示警告，就继续干活了。

熊猴干将初战得手，就变本加厉起来。不一会儿，它又悄悄靠近小尾巴，在马屁股上用力抓了一把后迅速逃开了。

小尾巴的屁股上被抓出几道红印子，阵阵疼痛，它焦躁地踩了几下碎步。虽然心里很愤怒，但是小尾巴最终还是忍住了。它不想给李梦归添麻烦，帮助主人把活干完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小尾巴的隐忍、退让在熊猴眼里成了懦弱的表现。干将更加过分了，竟然直接跳到小尾巴的背上，还用双手抓住小尾巴脖颈上的鬃毛，骑在了马背上。

这一下，小尾巴真的忍无可忍了。它立刻丢掉嘴里的水管，转头想要撕咬背上这只讨厌的猴子，可是根本够不到。于是，小尾巴开始用力地蹦跳起来，想把背上的猴子给甩下来。可是这一招也不管用，干将死死地揪住小尾巴的鬃毛，骑在马背上就是不下来，还龇牙咧嘴地怪叫着。旁边的莫邪也兴奋得手舞足蹈，吱吱哇哇地乱叫着替干将加油助威。

“这是怎么了？小尾巴，干将，停下！快停下！”李梦归想要上前阻止，但小尾巴的马蹄在空中肆意地蹬踏着，她根本就近不了身。

四 误伤主人

“你们都给我停下！”李梦归火了，举起拖把就往小尾巴的背上扫去。很不巧，焦躁的小尾巴落下的马蹄不偏不倚地砸在李梦归的左脚踝上。

“啊！”李梦归大叫一声，捂着脚踝倒在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小尾巴才终于冷静下来，看到倒在身旁的主人，它还在发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梦归的脚踝很快就肿起来了，她疼得冷汗直流，痛苦不堪。小尾巴担心地靠上前，把脑袋凑了过去，用鼻子轻轻地碰触几下李梦归的肩膀，发出两声温柔的低鸣，这在马的肢体语言里是一种很友好的动作，代表关心与安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听到李梦归的叫声，正好在附近干活的松果阿诺赶紧跑了过来。一进笼门，他就看到李梦归捂着脚踝倒在地上。经验丰富的他立刻就明白，李梦归肯定是被小尾巴攻击了。

“走开！”焦急的松果阿诺冲了上去，直接一脚朝小尾巴踹了过去！

“啊！别……”李梦归话音未落，松果阿诺已经一脚重重地踹到了小尾巴身上。

小尾巴对这一脚真的是毫无防备。它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米，一直退到了笼子边才停下来。

“松果老爹，你误会了！”李梦归不顾脚上的疼痛，赶紧伸手拦下气势汹汹的松果阿诺，“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转过头来想安抚小尾巴，却发现小尾巴早已经退到墙角去了。它仰着头，低声嘶鸣着，眼里流露出对人类的恐惧。

李梦归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朝小尾巴走过去。而小尾巴显得非常紧张，面对走近的李梦归，它竟然露出了牙齿，耳朵向后垂下，两只前蹄也高高地抬了起来，这是一种表示严厉警告的身体语言：“再敢靠近我，后果自负！”

“别靠近它！危险！”松果阿诺喊道。

李梦归知道此刻小尾巴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可能会随时攻击人，但她也知道刚才的那一马蹄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小尾巴自从被马群抛弃，内心就充满着绝望，经过朝夕相处，现在终于和自己亲近起来，对生活也积极起来。这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和友谊，怎么能戛然而止？不行！绝对不行！

李夢归没有丝毫犹豫就扑了上去，一把将小尾巴搂进了怀里。

“孩子，没事了！不怪你，这不怪你！”李梦归紧紧地搂住小尾巴，她感觉到小尾巴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显然，它的内心此时充满了恐惧和迷惘。李梦归的眼眶湿润了，她在小尾巴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别怕！已经没事了！不是你的错，不用害怕！”她不停地抚摸着小尾巴的脊背和脖颈，安慰着它。

终于，小尾巴高高抬起的前蹄缓缓地落回地上。

渐渐地，在李梦归温暖的怀抱中，小尾巴的身体不再颤抖了。它把头主动贴到了李梦归的背上蹭了几下，轻声嘶鸣了几声。站在一旁的松果阿诺终于如释重负。对于野马来说，这表示想要亲密，说明小尾巴对刚才的事情已经彻底释怀了。

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李梦归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但她不需要拐杖，因为有小尾巴这个拐杖。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小尾巴都会默契地站在她的左边，李梦归只需要一只手搭在它的背上借把力，走起路来左脚就没那么疼了。

一人一马依偎着走路，俨然成了救助站里一道新的风景线。

阅读加油站：

现在的小马驹又成了李梦归的拐杖，它再也离不开李梦归了。小马驹真的要继续待在动物救助站，和它的护理员相依为命吗？请继续关注小马驹的命运。

（选自“野生动物救助站”系列之《野马奔腾》<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