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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系统视角下学科群的生成逻辑、演化路径及推进策略

2020-07-20周志强

高校教育管理 2020年4期
关键词:学科群逻辑协同

项 杨, 周志强, 亓 晶

(1. 辽宁工程技术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 辽宁 葫芦岛 125105;2. 辽宁工程技术大学 传媒与艺术学院, 辽宁 阜新 123000)

学科在整个知识体系中一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伯顿·克拉克(Burton R. Clark)认为,学科构成了“第一原理”,知识的专业化是“构成其他一切的基石”[1]。但随着学科制度的不断发展,现行学科分类越来越细,由学科间产生组织壁垒引发的问题不断显现,这无益于学科间的交叉融合以及知识的综合化、整体化发展,导致学科发展在知识生产模式变迁与创新驱动发展的新时代面临新的挑战。在此背景下,学科群将不同学科聚集在一起,发挥促进学科间交叉融合的功能,既打破了传统学科制封闭式、静态式的发展范式,又在保持各学科原有属性的基础上形成了新的组织形态,为打破“学术壁垒”提供了解决方案。学科群鼓励学科交叉、保护边缘创新,往往涌现出超越学科个体的新的功能,实现新知识的创造。当前,关于学科群的研究多以静态的视角呈现,主要关注学科群已然存在情境下的内涵阐释、功能界定和绩效评价等,而对于学科群如何将不同学科聚集在一起、如何促进其从无序状态到有序状态的演化等问题较少关注。复杂科学衍生的复杂系统理论则为理解学科群的生成与演化提供了全新的观察角度,因此下文从复杂系统视角对学科群的生成逻辑和演化路径进行探讨,旨在为高校合理构建学科群以及在复杂系统思维下提高学科群治理科学化水平提供参考。

一、 复杂系统视角下学科群的内涵和特征

(一) 学科群的不同内涵阐释

目前关于学科群的内涵主要有知识论、功能论和集合论三种观点。知识论以学科分类为依据,认为属性相同或相近的各学科相互延伸,形成错综复杂、密不可分的网络——学科群,并据此分出五大学科群,分别为事理、心理、生理、物理和数理学科群[2]。知识论观点虽然对学科综合化、整体化发展进行了概括,但比较粗略,缺乏实践指导意义。功能论主要关注学科群的组建目的和功能发挥,认为学科群是为了达成一定的组织目标、发挥多学科组合优势而创建的[3-5]。许四海认为学科群是以某一共同领域为中心、通过某种形式将一定数量的相关学科组合在一起,为适应现代科技进步、满足国家建设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而组建的学科群体[3]。这种观点侧重阐释学科群的组建目的和功能描述,而忽视了学科群的组织属性和特征。集合论则从学科群的组织属性出发,认为学科群是由不同的学科构成的集合[6-8]。陆爱华等认为学科群是由一组具有共同属性的学科以分支形式所构成[6];梁传杰等指出所谓“学科群”是若干学科点的集合,而且这些学科点需要具有相同的级次[7];武建鑫则认为学科群具有生态学“种群”的概念寓意,意在表示由若干相关学科以同一领域为核心按照一定形式有机结合而成的学科集合[8]。集合论视角下的学科群内涵侧重对学科群组织属性的描述,但缺少对学科群运行机制的说明。总的来讲,学科群的内涵在不断发展中得到了有序延伸,但这几种观点均侧重于学科群某个角度的内涵阐释,尚未揭示学科群本质属性的总和,因而有必要从更系统全面的视角来阐释学科群的内涵。

(二) 学科群的复杂性表征

复杂系统理论就为学科群的内涵阐释提供了一个更为系统全面的视角。按照复杂系统的观点,任何一个复杂系统都可以看成是由大量互为联系的内部行动单元通过相互作用而组成的一个整体,系统与外部环境存在着信息和能量的交流。复杂系统一般都拥有超越其不同组分自身功能简单叠加所不能解释的特有功能,这种现象称为“涌现”[9]。复杂系统的核心观点还包括系统的自组织性、非线性和动态演化等。学科作为一种知识分类体系和社会建制,具备“知识”和“组织”的双重属性,其生成源于学者对高深学问的“闲逸的好奇”和“学科承认”,具有典型的自组织性和适应性。从学科的构成角度而言,学科是由学者、知识和资源等多主体相互作用所构成的有机体,各主体间相互作用具有非线性特征。同时,学科是一个嵌入在由高校、政府和市场相互作用的开放系统之中的组织,其发展具有动态演化特征。基于对学科属性、构成和组织形式的分析可知,学科具有典型复杂性表征。而学科群是由不同学科聚集而成的一种多学科组织形式,就其本体论而言,学科群的构成主体为学科,学科的复杂性决定了学科群的复杂性。所以,运用复杂系统理论研究学科群具有一定的适切性。

运用复杂系统理论对学科群进行深入剖析发现,学科群的复杂性表征包括自组织性、异质性、非线性、聚集性和动态性,是一个典型的复杂系统。一是自组织性。学科的自组织性主要源自学科的知识建构和制度建制[10],而学科群是学科的聚集,是在当前学科制度的基础上破除学科间壁垒,弱化学科边界,知识综合化发展而形成的学科聚集体,也具有自组织性。二是异质性。在学科群中各学科作为行为主体拥有异质性的知识和资源,且在知识体系、研究范式、方法理论等方面存在差异,这种异质性是学科间形成优势互补的协作关系的重要前提。三是非线性。学科群内各学科主体间存在知识、组织等多重维度的相互作用,并非遵从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呈现出显著主动性特征的相互适应关系。在学科群中进行知识共享、整合和创造的过程中,存在着复杂的正负反馈机制的非线性交互作用。四是聚集性。学科群将不同的学科聚集在一起,除各学科的学者、知识、资源等聚集在一起之外,学者及学科之间的互动会形成新的关系网络,学科群网络结构及学者行动的共同演化会“涌现”出新的功能,从而形成学科群的整体能力超过个体能力的总和。五是动态性。学科群内各学科主体不断适应其所处环境,从经验中学习,并进行适应性调整,其学科特征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化,进而决定了学科群的形成和演化处于动态变化中。

(三) 复杂系统视角下学科群的概念界定

学科群作为典型的复杂系统,将不同学科聚集在一起,发挥促进学科间交叉与融合的功能,既打破了传统学科制封闭式、静态式的发展范式,又在保持各学科原有属性的基础上形成了新的组织形态。基于学科群的复杂性表征,本研究将学科群的概念界定如下:学科群是由相关学科基于共同目标而建立起的一种多学科协同演化的复杂系统。该系统通过学科间不断的知识交流和组织协作,形成既相互依赖又彼此独立的网络关系,发挥多学科“聚集效应”,以解决复杂知识生产需求与单个学科知识资源有限间的突出矛盾。这一定义包含了学科群基于共同目标和多主体的组织特点,强调了学科间既相互依赖又保持独立的关系本质,明晰了组织成员基于知识和组织的双重互动维度,从复杂系统的视角进一步丰富了学科群的内涵。

二、 复杂系统视角下学科群生成演化的双重逻辑

复杂系统视角强调组织在不确定环境中的自组织、自发展和自适应,但是学科群嵌入在由高校、政府和市场多重作用的开放系统中,其发展演化同时受到他组织的“理性设计”和“理性管理”[11]。在复杂系统视角下,学科群的生成与演化就是一个自组织生长和他组织理性管理的相融相合的过程,也是一项战略性、长期性和综合化的系统工程。从学科群的生成逻辑出发,厘清其演化动力和路径,有利于把握学科群的运行规律,实现对学科群的科学治理。

(一) 学科群生成演化逻辑的基本内涵

“生成”一词最早源自生物学领域,指生命发生及其完成的过程,后在系统科学研究中指系统在远离平衡的条件下,从不稳定到重建新的整体稳定的过程[12]。与构成论所不同的是,“生成”超越了从部分到整体的简单要素的组合,是具有相互协同、功能耦合特征的整体性协同进化过程。“逻辑”在广义上泛指事物演进和发展的客观规律。故而,学科群的“生成演化逻辑”意指学科群从相互独立的学科组织协同进化为具有整体功能的学科群过程中所遵循的客观规律。

基于学科群的自组织、非线性和动态演化等复杂系统特征,本研究以复杂系统生成演化的逻辑为起点,分析学科群的生成逻辑。复杂系统生成演化主要遵循两种逻辑:一是“自组织”内生逻辑,强调系统的生成和演化不需要外界指令而能够自发进行,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是主动的;二是“他组织”外生逻辑,强调系统必须依靠外界的特定指令才能推动组织的生成和演化,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是被动的。对学科群而言,其本身就是一个“自组织”系统,其生成演化首先源自学者基于对知识的探求而自发形成的学术共同体,学科间对于异质知识的需要是学科群生成与发展的最主要原因。因此,学科群的生成演化首先遵循“自组织”内生逻辑,结合学科群的内涵和特征可概括为知识生产的内生逻辑。“他组织”外生逻辑主要关注的是外部环境的各种影响力量对复杂系统发展的影响。从学科群的角度而言,与其生成演化密切相关的外部环境包括国家战略、市场需求、科技发展等因素。在学科群的生成演化过程中,来自国家、高校的组织权力是“他组织”的重要力量,为达成国家战略规划或经济社会发展需求,高校等“他组织”主体从优化学科布局、调节资源配置等角度出发,通过外部的指令推动学科群的生成与演化,学科群在外部力量的作用下实现从无序状态向有序状态的转变。故而,学科群生成演化也遵循“他组织”外生逻辑,也就是基于组织权力的外生逻辑。

学科群的生成演化虽然从本质上是源自知识生产内生逻辑的自组织系统作用的结果,但也始终离不开外生组织权力的积极推动,知识生产内生逻辑与组织权力外生逻辑共同作用,联合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学科群组织从不平衡到平衡不断演化、循环往复,形成从无序到有序的良性循环。

(二) 基于知识生产的内生逻辑

在知识生产视野下,学科建设就是知识生产的过程。学科是知识生产的一种最主要的制度形式,我国许多大学依然受着学科制度化惯性的影响。学者在学科内产生学科承认进而忠诚于学科,不断完善学科理论体系和“范式”,不断分化出新的分支学科,实现知识的生产和创新,这便是传统的知识生产模式I,其学科性、同质性、等级性十分明显,强调了学科的边界划分。在模式I下,学科越分越细,也越分越多,在组织、生产与传播高深知识上产生了严重的“路径依赖”和“组织屏障”,其局限性日益凸显。事实上,知识在不断分化的同时,也朝着综合化、整体化、社会化的方向发展。这便有了米歇尔·吉布斯(Michael Gibbons)等在1994年提出的新的知识生产模式[13],即知识生产模式II,它带有知识生产的科学模式、技术模式、工业模式密切互动的痕迹,具有非等级性和超学科性[14]。模式II是基于专业人员的“社会反思”,为解决复杂的现实问题、获得社会价值而开展跨学科的应用型知识生产模式[15]。在模式II下,学科间的壁垒逐渐被瓦解,各种跨学科的组织不断涌现。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知识生产不断演绎,出现了模式III知识生产观。模式III是一个具有典型系统逻辑的知识创新系统,具有层次多样、形态多变、节点多个、主体多元和互动多边的特点,创新网络和知识集群是其核心要件和概念,强调紧密协作、共享共进,构建优质性、创新性和可持续性的新型知识生产组织形式[16]。

学科群产生的背景即是学科的高度分化与综合,其目的是产生新的知识,故而知识生产是学科群生成的内在逻辑,对异质知识的需要是学科间相互联结的重要因素。在知识生产模式III下,人类对复杂知识的需求愈来愈强烈,单一学科的碎片化属性导致其无法揭示复杂问题的本质和规律,知识的交叉、融合和协同发展成为知识生产的新诉求。但现有学科制度是经过长久发展成熟起来的,系科结构和学院文化是当今大学治理的重要遵循,目前还不能完全脱离学科制度而创建全新的组织模式。以学科为基本单元,遵循知识发展的逻辑,在知识生产模式变迁的客观规律和要求下,拥有异质性知识的学科之间开始跨越学科边界的非正式活动,并在逐渐的制度化、正式化过程中形成学科群,承载知识流动、共享和整合的功能,从而实现创新知识和新知识的创造。

(三) 基于组织权力的外生逻辑

学科群作为一种学术组织,除遵循知识生产的内在逻辑自然生成外,还往往在他组织外部指令下“建设”而成,其生成与运行是组织权力影响下各学科基于共同的组织目标而进行的有意识、有组织的行为,主要强调多学科的“聚集效应”和“协同效应”。

学科群建设的外部指令主要源自学科群的建设主体和组织权力实施主体即高校,而高校的战略决策则是在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战略要求影响下产生。从经济社会发展的角度看,全球科技创新风起云涌、密度空前,以科技创新为引领的新一轮的科技革命方兴未艾,产业变革蓬勃兴起。当世界经济发展模式逐渐由传统“要素驱动”和“效率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型时[16],高校作为知识的创造源头,必须顺应时代发展,服务于社会需求。社会需求就是学科群建设的“根”,脱离了社会需求就等同于切断了学术发展的源头[17]。从国家战略角度,党中央、国务院提出“双一流”建设计划这一重大的国家战略决策,战略意义在于通过“双一流”建设使我国成为国际学术中心,并向高等教育强国迈进。“双一流”建设的一项主要任务就是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以国家发展战略所确定的重点领域、重要项目和重大问题为引领,服务创新驱动发展的国家战略。

当前单一学科模式的知识生产、传播和应用方式,在促进科学技术发展和达成国家发展战略方面还存在明显不足。在当前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战略要求的背景下,高校须对学科资源进行整合,优化学科布局、凝练发展方向。学科群在组织权力作用下,基于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战略需求的目的而将不同学科会聚在一起进行有机整合,各学科以共同目标为核心,相互依赖、相互补充、相互促进,让知识在学科间流动从而探索出新发现、激发出新思想、开发出新工具,进而在创新驱动模式下有效促进经济增长和服务国家发展战略。

三、 复杂系统视角下学科群的演化动力与路径

复杂系统视角下,探索系统不同层次之间的演化规律是非常重要的研究内容。学科群的复杂性不仅表现在其构成主体的复杂性,还表现在其演化动力学的复杂性上。从学科群发展的理性逻辑看,学科群的演化具有复杂的动态性,分析学科群演化的动因需要从知识生产的内生逻辑和组织权力的外生逻辑共同切入。

(一) 学科群生成演化的根本动力

学科群的发展受知识创新的内生驱动力影响,也受组织权力的外生拉动力影响,二者共同作用形成推动学科群演化的根本动力。

一方面,学科群的生成源自知识创新的自觉前行演化,由知识体系高度分化而形成越来越多的学科,又因知识的高度综合而聚集在一起。学科间对异质知识的需要是相互之间联结的关键,学科间频繁的知识交流是学科群生成的重要动力来源,这是学科群的生命力和原动力所在,是学科群发展的内生驱动力。学术群体是主要的促动主体,他们出于研究需要或研究兴趣而尝试跨越其他学科知识边界进行科学作业,从而在学术场域内自下而上地诱导学科群的生成。在学科群的动态演化中,学科个体在现行学科范式下进行知识生产,发挥自身的动态能力,如提升自身科学研究水平等,不断提升其在现有学科群中的影响力,从而引发整个学科群的渐进式或突变式的创新发展。

另一方面,学科群作为一种学术组织,往往是在政府主导或大学规划的组织权力指令下“建设”而成。在组织权力的影响下,学科群的生成未必基于学科知识体系,而是基于实现科学技术发展或达成社会需求的组织目标。学科群的外部组织权力通过诱导、刺激、规划等方式,对学科群生成演化产生外生拉动力。高校是主要的促动主体,在实施组织权力的过程中,自上而下形成强制性组建。在学科群的动态演化中,学科间形成组织关系,随着组织目标的形成、持续、完成和改变,学科群组织关系会发生变化,学科个体在学科群中的地位会发生改变,进而引起学科群的演化。

(二) 学科群的生成演化路径

在“双一流”建设中,学科群承担的主要功能是汇聚资源、凝练方向、创新模式、打造“高峰”,强化办学特色,最终指向世界一流大学或学科。知识创新和组织权力则是影响学科群生成演化的根本动力。然而,在学科群生成演化过程中并非两种动力单独运行,而是同时运行、共同作用。学科群的形成既具有内生动力作用下的自组织过程,又具有外生动力作用下的组织选择过程,只是在不同的时空条件下,两种生成演化动力对学科群的影响程度不同。此外,两种演化逻辑的行动主体、生成机制、动力方向和场域特征均有不同,这促使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演化路径。学科群知识创新能力越强、知识关联越紧密,学科群结构则越稳定;同理,学科群的组织关系越紧密、组织协同度越高,学科群组织运行就越良好。学科群构建的理想模型则为知识关联度紧密、组织协同运行的协同创新型学科组织。

基于知识创新和组织权力两个维度,本研究构建了学科群的生成演化矩阵。如图1所示,学科群的生成演化矩阵由四个象限构成,I象限表示传统学科模式下的学科组织独立生长形态,学科之间的知识关联度较弱,组织关系也不明显;II象限表示知识创新型学科群,指在学科群生成演化过程中知识生产和创新起主导作用,学科群的组织形态表现为具有较强的知识关联度,但组织关系较弱。III象限表示组织权力型学科群,指在学科群生成演化过程中组织权力和关系起主导作用,学科群的组织形态表现为学科之间具有明显的组织关系,但知识关联度较弱。IV象限表示协同创新型学科群,学科之间的知识关联度较强,组织关系较为明显,这是学科群发展的理想模型。

图1 学科群生成演化矩阵

从学科组织个体生长到形成协同创新型学科群主要有两条路径。路径一主要是从学科组织个体出发,按照知识创新的逻辑,以新知识的生产为基础,以实现科学统一为目标,不断扩大知识体系,然后再对衍生出的学科群进行组织优化,不断提升作为不同学科要素构成的知识组织的组织化程度。从学科个体衍生到学科群组织,主要解决的是知识体系扩大的问题。在学科群建设中,该路径主要以某一学科为建设中心点,按照知识不断分化的内在逻辑逐渐演变,从而产生多个相关学科的组合:可以是以一级学科向二级学科的树状型延伸;也可以包括不同一级学科之间的跨越性衍生、相邻学科间相互交融或者原本互不相干的学科相互作用形成交叉学科群。这种途径的特征是遵循传统学科制度逻辑,受知识创新的内生驱动力影响,学科群发展具有自组织性和单向性,学科群间的关系呈平行性。

通过对129所“双一流”建设高校(共137所高校,其中8所未公开建设方案)的实施方案分析发现,在“双一流”建设高校规划建设的学科群中,约有188个学科群按照路径一演化而来,本研究称之为知识创新型学科群,主要体现在学科群的命名方式、构成结构以及各学科的知识关联度上。知识创新型学科群大致可分为三种形式,如表1所示。第一种形式以学科门类命名,共有12个,主要涉及理学、医学、经济学等学科门类。这类学科群主要由同一学科门类下的各学科构成,相互之间学缘关系较近且具有相似的学科范式。第二种形式以一级学科命名,共有62个,例如安全科学与工程学科群、材料科学与工程学科群、法学学科群、民族学学科群等。这类学科群存在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学科群由该一级学科下的若干二级学科或学科方向构成;另一种情况是以学科群中某个一级学科命名以体现其在学科群中的核心地位和作用,而学科群的构成突破了一级学科限制,融汇了若干一级学科,但一级学科之间有主次之分。第三种形式以交叉学科命名,共有114个。这类学科群名称包含两个或以上学科,如经济与管理学科群包含经济学、管理学两个学科。以交叉学科命名直观体现了学科群的交叉特性、跨学科性和学科间的密切关联性,学科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不分主次。

表1 “双一流”建设高校知识创新型学科群

路径二主要是按照组织权力的规划,以协同满足科学技术或社会需求为目标,将不同学科个体组织在一起“建设”学科群,在实践中不断推动知识增长、融合,以此形成知识关联越来越紧密的学科群组织。在学科建设中,该路径主要以解决社会现实问题为组织目标,将若干学科聚集在一起,各学科不断交叉、加速融合,形成开放耦合的学科群。这种路径是当前高校建设学科群的主要路径,在“双一流”建设高校中,众多高校根据学校学科基础、优势和特色,组织规划学科群,这些学科群以解决社会“真实”问题为目标。

在“双一流”建设高校中约有147个学科群由路径二演化而来,本研究称之为组织权力型学科群。这类学科群突破学科知识关联度的限制,以解决科学生产复杂问题为导向,由若干学科聚集而成,围绕共同的战略目标和研究主题协同共进,是“超学科”的学科群模式。由该路径演化而来的学科群或面向科学技术前沿,如人工智能学科群;或面向国家发展战略,如三江源生态学科群;或面向产业链条,如冶金工业流程学科群(见表2)。

表2 “双一流”建设高校组织权力型学科群

知识创新是学科群的终极目标,基于知识创新的学科群符合知识生产的内在逻辑,能很好地体现高等教育的深刻内涵。然而,基于知识创新的学科群建设有时会缺乏建设目标的确定性,建设方案和行动过程也体现随意性,所以其建设成效往往不会在短期内呈现。而基于组织权力的学科群源自高校对外界需求的现实回应,具有明确的目的性,通过组织变革和创新来协调内部关系、适应外部环境变化,以应对社会的“真实”问题。但基于组织权力的学科群建设存在不同学科在交叉融合过程中相互疏离的风险,不利于学科群长久稳定发展。学科群建设路径的选择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在不同的时期和发展阶段可能会有一种路径更符合实际,从而占据主导地位,也可能在实践过程中存在交叉和重叠,同时体现两种路径演化的特征,但学科群演化的最终目标都为建构协同创新型学科群,其主要特征为有明确的组织目标、合理的组织结构、共同的价值认同、良好的运行机制和完善的功能发挥。

四、 复杂系统视角下学科群建设推进策略

学科群治理体系的完善和治理能力的提高是未来学科群建设的重点,以“系统、综合、多边、合作、共赢”为特点的“协同治理”理论为学科群科学治理提供了可能的途径。下文基于对学科群生成逻辑和演化路径的深入分析,从协同治理的视角提出学科群建设的推进策略。

(一) 转变思维模式,建设开放合作的学科网络

传统学科制度塑造了知识分类的思维方式,奠定了我们以还原论认识世界的概念框架[18]。然而在学科越分越细的同时,科学研究和学术问题却体现了极强的整体性和复杂性,很难从单一学科的视角去阐释和解决。因此,在学科群建设推进过程中,政府需要转变思维模式,突破传统学科建设的思维禁锢,重新规划学科群建设,即要求高校以国家战略需求和社会发展需求为导向,打破学科界限,将不同学科聚集在一起,建设更加开放的学科网络,以促进高深知识向实际应用的转化。在学校视域内,学科群建设应以学科群方向及功能为指针,融合相关的学科,构建“骨干-支撑-边缘”三个层次的学科网络,不断探索多主体联结、系统动态演化、学科共生共享的组织网络结构。在社会视域内,学科群应建立更加开放和多元的知识生产模式,与弥散在社会各场域中的非大学类知识生产结构交互联结,促进学科群与企业界、产业界、政府等多主体的融合,逐步形成以学科群为核心的开放合作的知识创新网络,促成学科群的知识增长从量变到质变的转变,以达成学科群组织成长的目的。

(二) 平衡内外动力,兼顾学科基础与组织管理

学科群的生成演化是多种动力驱动的复杂系统,在建设中需要平衡好源自知识创新的内生动力和源自组织权力的外生动力的关系。高校实施组织权力构建学科群要兼顾学科基础和学科关联性,不可盲目将所有学科纳入学科群。在建设学科群之前,高校应对学科基础进行充分梳理,结合自身办学实际,立足学校的主体学科、优势学科或特色学科,按照“扶优、扶需、扶特、扶新”的原则,明确学科群发展方向并凝练自身特色。同时,学科群建设方向应充分契合国家战略、区域经济和科学技术发展的需要,以解决重点领域的重大问题为学科群的战略目标,使之成为学科群不断发展的牵动力。学科群的建设可能会对某些学科乃至学校在某领域的影响力和资源获取能力产生深远影响,高校作为学科群建设的行动主体,在构建学科群时要坚持“全校一盘棋”的原则,当某些学科知识创新发展到一定程度时需要适当给予外力的管理,组建新的学科群或者调整学科群方向,通过组织权力促进其从无序发展转向有序发展。在知识创新和组织权力的共同作用下,寻求异质发展模式,避免同质化竞争,不断形成国家战略、社会需求和学科群建设相互支撑、相互促进、竞相发展的良性机制。

(三) 打造共同愿景,重塑学科群协同创新文化

每个学科在多年独立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学科文化和价值认同,学术群体也对本学科产生了明确的学科承认和学科归属。建立学科群,将不同学科连接起来时,不同的学科文化就会发生碰撞甚至冲突,这就为学科群协同发展埋下隐患。因此,在学科群建设过程中,在关注学科群的组织结构、创新模式等“硬”素质的同时,我们也要重视学术传统、价值理念、群体风范等文化“软”素质的培育。在培育学科群文化时,首先要考虑的是共同愿景。所谓愿景,即学科群未来发展成功所呈现的状态,是一种对未来目标具体化、形象化的描述。学科群的共同愿景是所有学科主体的共同愿望、理想,是全部个体内生于心的共同意愿,来源于个体愿景又高于个体愿景,能够激发强大的主观能动性和团队凝聚力。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是重塑学科群协同创新文化的价值基础。在共同愿景的驱动下,学科群所有成员产生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合作文化、共同价值等建立“共存共荣”的理念,影响其行为和动机,在个体愿景的基础上形成集体愿景,实现协同创新。其次,对不同学科的尊重和包容是重塑协同创新文化的基本条件。在学科群建设过程中,高校既要充分继承不同学科自身的优秀文化基因,保护不同学科自身发展优势,又要解决好不同学科在协同发展过程中的文化差异。学科群内各学科要肯定彼此在学科群内的身份,尊重彼此在学科群中的位置,共同培育良好的知识共享文化和团队协作文化。最后,可持续发展是重塑学科群协同创新文化的根本保证。高校要把可持续发展理念贯穿学科群建设始终,在遵循知识生产规律的基础上,通过各学科有效交叉融合,实现学科间的有机结合和高效互动。

(四) 构建协同机制,提高学科群协同治理能力

学科群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提高是未来学科群建设的重点。学科群参与主体呈异质性、组织结构松散耦合、运行机制体现协同性,其集群化、网络化特征越来越明显,使得学科群要实现发展目标,必须克服现行以监督控制为主的管理机制弊端,转向以引导和协调相结合的治理机制。学科群多主体间的协同作用主要包括知识协同和组织协同两个方面,其目的在于实现学科间知识共享和优势互补,推动学科群稳定、持久发展。而对学科群的协同治理则包括对学科群中参与主体、学科群内学科间的关系以及学科群整体等多个层次的治理,要以激励和约束并重的方式推进学科群的协同治理:在学科个体层面,要加强学科方向凝练、人才队伍建设、科学研究水平提升等主体性建设,提高学科自身水平;在学科间关系层面,要关注学科间“依赖”形成的动因和影响因素,积极塑造学科间关系化行为,推动知识在学科间的流动和共享;在学科群整体层面,要搭建学科群协同运行平台,以促进学科间知识共享和创新合作,保障每个参与主体都能全力投入协同创新,提升学科群的整体实力和核心竞争力。当前高校运行的学术特区、创新平台等都是一种很好的尝试。除此之外,我们还要从学科群整体角度创新激励考核机制,提高学术群体知识共享的意识,激发其协同合作意愿;并完善学科群建设评价体系,科学衡量学科群发展状态,对学科群实现动态管理,促进学科群持续、稳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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