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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宋代诗法著述的特征与新变

2020-07-14张静

关键词:宋代数量

摘 要: 宋代的诗法著述约有21种,其中存世之书18种。由于宋代科举考试以经义为主,加之诗话的崛起,相比于唐五代,宋代诗法著述数量有所减少。宋代诗法著述一方面呈现了和其他诗学批评形式如类书、诗话、诗选等相结合的特殊形态,另一方面与唐五代相比显示出不少新变,如题名中首次出现“法”字、诗法的总结不断成熟、著述体例更加完备、首次出现诗法汇编著作。

关键词:宋代;诗法著述;数量;特殊形态;新变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7356(2020)-02-0039-05

中国传统诗学除了诗选、诗评、诗话等形式,还有一大类是诗格、诗式等诗法著述。所谓诗法著述,是以罗列诗法名目与技巧条目为主要形式的诗学专书。“就现有文献来看,中国诗学的主要内容是诗法,即关于诗歌写作的法则和技巧。”[1]唐代是诗法著作的发轫期,五代诗法著述的数量不少。元明清三代诗法著述的编撰愈趋兴盛,一直延续到民国依然蔚为大观。在这条发展线索中,一般认为宋代诗法著述的创作衰微,例如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中认为宋代诗法著述并无特色可言, “也只有附述于五代前后的诗格书,为比较恰当。”[2]509于是目前学界对宋代诗法著述的关注度不高。但实际上,宋代的诗法著述有一定的数量,显示出一定的特征与新变。

一、入宋后诗法著述数量减少及其原因

据笔者考索,宋代的诗法著述约有21种,其中存世之书18种:僧保暹《处囊诀》一卷、僧景淳《诗评》一卷、李淑《诗苑类格》三卷、梅尧臣《续金针诗格》一卷、佚名《诗评》一卷、张商英《律诗格》二卷、阎苑《风骚格》五卷、释惠洪《天厨禁脔》三卷、郭思《瑶溪集》十卷、曾慥《诗说》一卷、姜夔《白石诗说》一卷、陈应行《吟窗杂录》五十卷、孙奕《诗说》二卷、魏庆之《诗人玉屑》二十一卷、严羽《沧浪诗话》五卷、周弼《唐诗三体家法》三卷、谢维新《诗律》一卷、佚名《诗宪》三则。佚书3种:林越《少陵诗格》一卷、夏侯籍《诗评》一卷、胡源《声律发微》一卷。联系到唐五代诗法著述约有47种,可以见得宋代诗法著述在数量上有所下降。

其数量减少的首要原因在于唐代科举考试以诗赋为主,宋代却以经义为主。宋初范仲淹就指出:“旧制用词赋,声病偶切,立为考式,一字违忤,已在黜落”[3]16“士皆舍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求有才有识者十无一二”[4]307。宋仁宗于天圣五年(1027)下诏: “贡院将来考试进士,不得只于诗赋进退等第,今后参考策、论以定优劣。”[3]78这表明诗赋在宋初贡举中的地位已经动摇。随后,王安石对诗赋取士不满已久: “然其策进士,则但以章句声病,苟尚文辞,类皆小能者为之。策经学者,徒以记问为能,不责大义,类皆蒙鄙者能之。……若此之类,而当擢之职位,历之仕途,一旦国家有大议论,立辟雍明堂,损益礼制,更著律令,决谳疑狱,彼恶能以详平政体,缘饰治道,以古今参之,以经术断之哉?是比唯唯而已。”(《取材》)[5]734当神宗熙宁年间王安石全面实施变法时,便对贡举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罢诗赋、帖经、墨义,士各占治《易》 《诗》 《书》 《周礼》 《礼记》一经,兼《论语》 《孟子》。每试四场,初本经,次兼经,大义凡十道,次论一首,次策三道,礼部试即增二道。”[6]372王安石变法失败后,虽然元祐年间又复行诗赋,但不久便再次罢除,此后,经义代替诗赋在宋代科举考试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如此一来,诗法著述便失去了应试举子这一重要的需求对象,整个社会不再对诗法著述趋之若鹜。所以,在两宋时代,很少有人投入到编撰诗法著述的事业中来,同时也造成了不少唐五代的诗法著述在宋代纷纷亡佚。

其次,诗法著述的数量降低跟诗话在宋代的崛起有很大关系。吴文治的《宋诗话全编》是目前集宋代诗话之大成之作,共收录宋代诗话562家,其中原已单独成书的有170余种,相比之下,宋代诗法著述21种的数量显得微不足道。所以罗根泽说:“‘诗话是对于‘诗格的革命。”[2]517的确,自从欧阳修《六一诗话》横空出世之后,人们普遍发现诗话写作的随意性和形式上的灵活性“使论诗的方面广,又能成为方便法门” (郭绍虞《清诗话·前言》)[7]5。以至于并不需要有多大的文学成就或者多高的社会地位,只要对诗歌及其周边有任何感悟,都可以写作诗话著述。相反,如果对诗歌创作没有深刻的体验与熟练的操作技巧,则很难写一本原创性的诗法著述。另外一方面,即便是名手大家总结出了一些诗歌创作的技巧与方法,他们也可以将之在诗话中记载下来,例如《苕溪渔隐丛话》 《王直方诗话》 《冷斋夜话》 《西清诗话》 《诚斋诗话》等书中都包含着不少诗法总结。这是因为诗话的功能很强大,例如北宋末年的《许彦周诗话》云: “诗话者,辨句法,备古今,纪盛德,录异事,正讹误也。”[8]1这其中“辨句法”便是直指古典诗学中的“诗法”领域。这说明在北宋时诗话著述已经可以承揽诗法著述的功能了,在这种大背景下,诗法著述数量的减少是不言而喻的。

二、詩法著述在宋代的特殊形态

古代社会离不开诗歌创作,诗法的讨论与总结依然是宋人绕不过去的领域。但在诗法之书不复流行的背景下,古人的著述体例又并不严格的前提下,宋代的诗法著述往往和其他诗学批评形式如类书、诗话、诗选等相结合以行世。

(一)将诗法著述编入类书

宋代的诗法著述会依附于类书或者大型学术笔记以行世。例如谢维新的大型类书《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卷四十四“儒业门”中有《诗律》一卷,涉及诗法的内容有:磋对、假对、八句法、郑谷诗格、蜂腰、鹤膝、两节、双声、叠韵、响字、形容、体用、交股、拗句、折句、促句十六个条目,并附有解说、诗例与出处。如果单独将这一章抽出,就是一本很标准的诗法著述。同样,曾慥所编的《类说》卷五十一中保存有《诗说》一卷。其中包括:假对、偏枯对、倒用字、双字、递相祖述、用古今句法、类前人句、杜诗转字音、韩诗转字音、柳诗转字音、出奇、屡用字、练字、属对不拘、尔汝、安得、呜呼、知见、用方言、意相反等二十余条诗法内容。孙奕大型学术笔记《履斋示儿编》的卷九、卷十中也有《诗说》二卷。这说明诗法著述虽然在宋代式微,但有识之士还是能够认识到诗法存在的必要,所以会在编纂类书时为之单独开辟篇章、总结记录。

(二)将诗法内容融入诗话

姜夔《白石诗说》、魏庆之《诗人玉屑》、严羽《沧浪诗话》这三本书在宋代诗话中很有特色,那是因为作者在写作过程中一直怀着明确的“度人金针”的诗法意识,有目的地将诗法内容融入诗话中来。

例如《白石诗说》开篇就托名于衡山高人以增加其书的说服力,这种写作手法和唐五代以来的诗法著述一脉相承。其中的内容大量参考唐五代的诗法著述,叙述过程又十分重视诗法,将诗法内容融入诗话之中,使之变成了一本比唐五代诗法著述更为“高级”的书。《诗人玉屑》从唐五代北宋诗法著述中辑录的内容甚多,全书整体结构远绍中唐皎然的诗法著述《诗式》,近承宋代诗法著述《诗苑类格》 《瑶溪集》。其中部分收录内容与标题形式直接来自于前代诗法著述。其采录方式也体现出魏庆之对诗话作品的诗法改造。而且《诗人玉屑》中诗法体系的设置方法,被后来的明清系统性诗法著述如梁桥《冰川诗式》所继承。《沧浪诗话》专辟第三卷为“诗法”,主要讨论了除俗、语病、句法、开端、结尾、著题、押韵、用事、下字、用意、用语、律诗、家数等纯粹的诗法问题。晚清许印芳《诗法萃编》就对这一部分全文著录并加按语云:“全书皆讲诗法,此又摘其切要者,示人法门耳。”[9]108其中如“诗之法有五” “诗之品有九” “其用工有三”“其大概有二” “诗之极致有一”等论述都是唐五代诗法著述中的老生常谈。就连《诗辨》中很有名的那句“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9]26,也是来自于一本名副其实的诗法著述——宋初僧人景淳的《诗评》。严羽在总结古今诸家“诗体”之后说道: “近世有李公《诗格》,泛而不备,惠洪《天厨禁脔》,最为误人。今此卷有旁参二书者,盖其是处不可易也。”[9]101所谓的“李公《诗格》”就是李淑的《诗苑类格》,它和惠洪的《天厨禁脔》正是宋代很有代表性的两部诗法著述。这说明了严羽对前代诗法著述的充分研读与继承。所以有学者敏锐地指出: “《沧浪诗话》系统全面地论述了对学习者的要求、学习诗歌创作方法等,可以说是宋代论述最全面、体系最严密的一部诗法传授论著。”[10]这三部书包含有浓重的诗法属性,但同时也与诗话的写作特点杂糅在一起,也有评诗、论人、考证等内容,以至于长期以来被当成诗话著述行世。

(三)将诗法融入诗选著作

宋代还出现了将诗法与诗选紧密结合的诗学著述。

例如南宋周弼的唐诗选集《唐诗三体家法》。三体者,七言绝句、七言律诗、五言律诗也。书中五律分为四实、四虚、前虚后实、前实后虚、一意、起句、结句、咏物八体;七律分为四实、四虚、前虚后实、前实后虚、结句、咏物六体;七绝分为实接、虚接、用事、前对、后对、拗体、侧体七体。每一体前都有按语,例如:

谓第三句以虚语接前两句也。亦有语虽实而意虚者,于承接之间略加转换。反与正相依,顺与逆相应,一呼一唤,宫商自谐,如用千钧之力而不见形迹,绎而寻之,有余味尔。(卷一之二七绝“虚接”)[11]306

谓四句皆景物而实,开元大历多此体,华丽典重之间有雍容宽厚之态,此其妙也。稍变然后入于虚,间以情思,故此体当为众体之首。昧者为之,则堆积窒塞,寡于意味矣。(卷三之一五律“四实”)[11]343

这其实就是诗法的技巧揭示,能够直接指导读者的诗歌创作,所以清康熙刻本《碛砂唐诗》王谦序云: “惟见此集例类有则裨益。”[12]卷首其实,周弼所选择的诸多唐诗都是为了配合解释他所归纳总结的二十一种诗法。《唐诗三体家法序》云: “于一家之中则有诗法,于一诗之中则有句法,于一句之中则有字法,谪仙号为雄拔,而法度最为森严,况余者乎?……故今所编摭阅诵数百家,择取三体之精者,有诗法焉,有句法焉,有字法焉。大抵皆规矩准绳之要,言其略而不及详者,欲夫人体验自得,不以言而玩也。”[13]323-324如此一来,与其说本书是唐诗的选本,还不如说是诗法著述。有学人早已指出: “该书是南宋后期‘以诗行谒之风兴起后,为适应广大江湖诗人的需求而编纂的众多‘诗法中影响较大的一部。”[14]

以上,就是诗法著述在宋代的特殊形态,正如李江峰所论的“宋代以后也有诗格著述,但已逐漸吸收融合了诸如选本、诗话以及评点等批评形式某些方面的特点,体裁形式不再典型”[15]1。

三、诗法著述在宋代的新变

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在著录宋代惠洪《天厨禁脔》、林越《少陵诗格》时认为: “这时已经不是诗格的时代,而他们(按指惠洪与林越)还在大作诗格书,大半是由于过去历史的领导,不是由于当时文学的需要。”[2]509于是罗根泽没有将宋代诗法著述单独成章, “也只有附述于五代前后的诗格书,为比较恰当。”[2]509的确,两宋的诗法著述继承了唐五代的撰著特征。例如梅尧臣《续金针诗格》一卷、保暹《处囊诀》一卷等依然采用唐代以来用数词和名词构成的词组如“诗有三本”“诗有四得” “诗有五忌”等作为小标题。景淳《诗评》一卷、释惠洪《天厨禁脔》三卷“是编皆标举诗格,而举唐、宋旧作为式”[16]2763,具体的内容安排上依旧是罗列诗法名目。但宋代的诗法著述同时亦显示出不少新变。

(一)题名中首次出现“法”字

唐五代并没有出现直接命名为“法”的诗法之书,多是被命名为“某某格” “某某式” “某某范”等,而到了宋代,这一情况出现了新变。

南宋严羽《沧浪诗话》中专辟一章为“诗法”,这部分内容后来被明代杨成《诗法》、黄省曾《名家诗法》、周履靖《骚坛秘语》、清代许印芳《诗法萃编》等诗法著述大规模地辑录,所以《沧浪诗话》可以算是题名为“诗法”的先驱。魏庆之《诗人玉屑》中也有明确的大小标题记载诗法,如“诚斋翻案法” “诚斋又法” “赵章泉诗法” “沧浪诗法”等,这都反映了宋人对“诗法”概念认识的加深。到南宋周弼《唐诗三体家法》的书名中首次出现“法”字,这是诗法著述发展史上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到了元代,题名为“诗法”的著述便如雨后春笋,有旧题杨载《诗法家数》、旧题傅与砺述范德机意的《诗法源流》、旧题虞集的《虞侍书诗法》、旧题揭曼硕的《诗法正宗》、黄清老的《诗法》、题傅若川的《傅与砺诗法》等。明清两代直接提名为“诗法”的著述更是不胜枚举。这说明,从唐五代诗法著述多命名为“诗格” “诗式”,到元明清时代统一命名为“诗法”,宋代是其中重要的过渡环节。于是,“从中唐到北宋,经过一段曲折的发展,传统诗法论的理论系统趋向于完善”[17]。

(二)诗法的总结不断深化成熟

许多诗法名目在唐五代最初被发现总结时都是不够成熟的,到了宋代,这些诗法的命名都得到了一定的完善。

例如中唐题名白居易的《金针诗格》中有“十字句”,但没有附上任何的技巧解释。晚唐题名贾岛的《二南密旨》中指出其内涵是“二句显意”,其中又有两大类“对或不对”。到北宋时,僧景淳《诗评》中明确提到“十字句格” “十字对格”,将“十字句”中“对仗而两句一意” “不对仗而两句一意”的两种情况明确分类。北宋惠洪的《天厨禁脔》中进一步对“十字对句”和“十字句”进行辨析。到南宋严羽《沧浪诗话》时,这种“十字对句”和“十字句”的称谓已经很固定了[18]。再例如早在刘勰《文心雕龙》中就专设《炼字》一篇,讨论锻炼用字的问题。盛唐王昌龄《诗格》“诗有五用例”条也涉及了诗中的关键字: “用字一。用事不如用字也。古诗‘秋草萋已绿、郭景纯诗‘潜波涣鳞起, ‘萋、 ‘涣二字用字也。”[19]189晚唐五代徐夤的诗法著作《雅道机要》亦云: “一字若闲,一联句失。故古诗云: ‘一个字未稳,数宵心不闲。”[19]446这些议论都是在阐释诗歌中炼字之重要性,但用专门词汇——“诗眼”来指称字法,首次出现在宋初的诗法著述《处囊诀》中:

诗有眼。贾生《逢僧诗》: “天上中秋月,人间半世灯。” “灯”字乃是眼也。又诗: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敲”字乃是眼也。又诗: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分”字乃是眼也。杜甫诗:“江动月移石,溪虚云傍花。” “移”字乃是眼也。[19]497

《处囊诀》之后, “诗眼”之说在古典诗学著述中屡被提及。可以见得,诗法名目从最初的感性印象到最后给予命名、定义和例证的理论形式,是要经历一个艰难认识过程的,而在宋代时,很多诗法名目都得到了成熟和定型。

(三)诗法的著述体例越来越完备

首先,宋代诗法著述中小标题的命名相比于唐五代更加规范统一。例如北宋惠洪《天厨禁脔》中四十多种诗法名目,都直接命名为“某某法”,如“错综句法” “折腰步句法” “绝弦句法” “影略句法”等,使得全书的体例整齐划一。而唐五代诗法著述中罗列的诗法名目并没有统一的格式,或是“某某格” “某某体” “某某势”,或者如《文苑诗格》直接叫作“创结束” “依带境” “菁华章” “宣畅骚雅”“影带宗旨” “雕藻文字” “联环文藻” “叙旧意” “重叠叙事”等。

其次,宋代诗法著述的体例进一步完备。例如在中唐《金针诗格》中,对其标举的诸多名目如“五只字句格” “拗背字句格”等均无具体的解释。晚唐《风骚旨格》等书中,只是将诗法名目附上了诗例:

一曰合题 诗曰:可怜半夜婵娟月,正对五侯残酒巵。

二曰背题 诗曰:寻常风雨夜,应有鬼神看。[19]414-415

但到了北宋惠洪的《天厨禁脔》中,每个诗法名目之下既有技巧解释又有诗例,如:

遗音句法

《扇》: “玉斧修成宝月团,月边仍有女乘鸾。青冥风露非人世,鬓乱钗横特地寒。” 《宿东林寺》:“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前舒王作,后东坡作。此所谓读之令人一唱而三叹,譬如朱弦发越,有遗音者也。秦少游欲效之,作一首曰: “猕猴镜里三身现,龙女珠中万象开。争似此堂人散后,水光清泛月华来。”终若不及也。[20]137

随后的元明清乃至民国的诗法之书都延续了《天厨禁脔》中的这种写作体例,基本上没有更多的变化。这说明,宋代是诗法之书著述体例趋于完备的时代。

(四)首次出现诗法汇编类著作

在成书于中唐的日僧空海《文镜秘府论》中,可以得见最早的汇集诸家诗法之书的努力,但该书是将诸种唐人诗法之书打散后重新编辑。而在宋代,首次出現了汇编前代诗法之书的诗法汇编著作。

南宋陈应行编纂的《吟窗杂录》是一部规模庞大的诗法汇编著作。其中汇集的前人诗法著述有旧题魏文帝《诗格》、贾岛《二南密旨》、白乐天《文苑诗格》、王昌龄《诗格》、王昌龄《诗中密旨》、李峤《评诗格》、僧皎然《诗议》、僧皎然《中序》、僧皎然《诗式》、李洪宣《缘情手鉴诗格》、徐衍《风骚要式》、齐己《风骚旨格》、文(当为“神”)彧《诗格》、保暹《处囊诀》、释虚中《流类手鉴》、淳大师《诗评》、王玄《诗中旨格》、王叡《炙毂子诗格》、王梦简《诗要格律》、徐寅(当为“夤”)《雅道机要》、白居易《金针诗格》、梅尧臣《续金针诗格》 《诗评》共二十三种。 《吟窗杂录》是目前存世最早的诗法汇编著作,其诗学地位和文献价值很高。

《吟窗杂录》这种汇编历代诗法著述的编纂体例也为后世所重视并继承,明清两代诗法汇编著作有很多。例如明代史潜校刊《新编名贤诗法》三卷、怀悦刊《诗家一指》、杨成编《诗法》 (群公诗法)、王用章编集《诗法源流》三卷、吴默编《翰林诗法》十卷、胡文焕编《诗法统宗》、清代顾龙振《诗学指南》等,都是影响力较大诗法汇编类著作。

综上,宋代诗法著述的数量不比唐五代,出现了一定的衰微局面。宋代诗法著述往往和其他诗学批评形式相结合以行世,呈现出“一书而兼二体”的特殊形态,但两宋诗法著述在唐五代的基础之上显示出很多新变。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宋代已经开始尝试建设诗法体系。例如严羽《沧浪诗话》其“诗辨”中有一条谓: “诗之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9]7这便试图为诗法的范畴确立体系。南宋周弼的《唐诗三体家法》尝试将种种诗法放置在诗歌的体裁之下,对明清诗法体系的建构有一定的启发意义。魏庆之《诗人玉屑》中既有诗法的规律层面,如诗辨、诗法、诗评等,也有诗法的具体技巧层面,如诗体、句法、命意、造语、下字、用事、押韵、属对、锻炼、沿袭等,算得上是较有规模地建构古典诗法体系的首次尝试。[21]可见,宋代诗法著述也在历史发展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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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re were about 21 kinds of poetry creation works in the Song Dynasty, 18 of which still exist today. The size of poetry creation works relatively shrank in the Song Dynasty compared with that in the Five Dynasties. This is because the meaning and significance of Confucian classics was stressed in Song′s imperial examination and poetry criticism began to thrive. On the one hand, the Song Dynasty′s poetry creation works presented a special melange of classified reference works, poetry criticism, and selected poems. On the other hand, compared with those in the Five Dynasties, they showed many new changes such as the first appearance of the character "Fa (law)" in titles, the gradual maturity of poetry creation, more comprehensive narrative rules, and the first compilation on poetry creation.

Key words: the Song Dynasty; poetry creation works; Quantity; special form; new chan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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