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芝桂

一碗面，是可以治病的，尤其是伤风感冒，这是我小时候的切身体验。

在我们南方的很多乡间，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要吃碗面是很不容易的。以我们村庄为例，水田里种的是水稻，旱地里种的多是番薯。这面条，只有粮食局和粮管站有少量供应。没有粮油供应证，有钱还不卖给你;即使有粮油供应证，没有熟人也不一定买得到。有一年过春节，我娘带着我找到一个在县粮食局上班的远房亲戚“开后门”才买到了五斤面条。

我们那一带的乡村过年有个习俗，来客人了，一进门就要下一碗面，有些人家还会在里面卧一两个荷包蛋。没有粮油供应证的人家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集市上买黑市面条，价格要比粮食局的贵好多。

因为面条来之不易，所以，自家人是极少有吃面的机会。只有过年了，去亲戚家拜年做客才能解解馋，平时登门做客一般是没有面吃的。这也是当年的小孩子们热衷于拜年的原因之一。

但在我家，小孩儿平时也是有可能吃到一碗面的，那就是某个小孩儿伤风感冒不舒服了。此时，我娘会从炉灶上方悬挂的菜篮里拿出珍藏的面条。面条藏在炉灶上方，有烟火气，干燥，不会生虫，易于保存。这碗面，也就只下一碗面，其他家庭成员再眼巴巴地盯着也没用。面里放了重重的生姜.葱蒜、红辣椒，连面带汤吃完后，人在被子里捂一下，一身汗。如此，一碗面之后，人就轻松多了，耷拉着的小脑袋又雄赳赳气昂昂了。因为这碗面，我娘有时看到我们在雨中瞎折腾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又想吃面了？！”

当然，后来粮油购销体制改革了，买面条和买米一样方便，天天吃面都不是问题了。刚开始，我们高兴坏了，隔几天就嚷着让我娘下面条。我娘也乐得这样，省得煮饭炒菜，简单得很。人也是命贱，时间一长，我们又有些腻味了，觉得这清汤寡面终不如米饭、炒菜有味和耐饥。慢慢地，中餐和晚餐又恢复到曾经的传统状态，只吃饭菜而不吃面了，即使偶尔再下一碗面，也只是当个早餐。

但我出差在外，对待面条却是个例外的欢喜，早餐因为宾馆是免费提供的，我一般吃糕点和稀饭，而中餐与晚餐要自己解决，我便经常吃面。这内中的原因，一是曾经的差旅费补贴每天只有八块钱，微薄之至，而面便宜，一碗也就两三块钱，节省着花，一天八块钱也够了，不至于出趟差个人亏空太多;二是一个人出差，点菜喝酒也没啥意思，不如吃碗面来得順当;最主要的是，自己一个人叫一碗面，静静地坐在小店的一个角落，漫不经心地看着店里老板忙碌的身影和街头行色匆匆的人流，心里会涌起一股人在异乡的陌生的凄凉感。有了这种凄凉感，一个人就会在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很多儿时的生活情景，尤其是父母家人在一起时的温馨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