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on Horowitz　张翯

罗马市郊的一座小农场，工人们蹲在玉米地里，为即将到来的收割做着准备。来自摩洛哥、罗马尼亚和尼日利亚的工人操作非常熟练。新来的意大利工人却需要别人指导。

农场主指着玉米底部的穗轴对马西米利亚诺·卡西纳（Massimiliano Cassina）说：“你得把这些去掉。”

一个星期前，52岁的卡西纳还在经营着自己的服装公司，公司专营运动T恤，主要服务国际客户。但受新冠病毒大流行的影响，意大利全国已有3万多人死亡，国民经济严重受损，他的企业也遭受到致命性的打击。他急需赚到钱——越来越多的意大利人都是如此，所以，他们投身农业来寻找未来。“他们给了我一个机会。”卡西纳说道。他戴着蓝色的口罩和橡胶手套，身上的衬衫已被汗渍浸透。

工人在弗朗哥·巴拉爾迪（Franco Baraldi）位于费拉拉市的农场采摘草莓。

“二战”过后，意大利实现了工业化，而且从未出现过倒退的势头。但新冠病毒彻底改变了意大利的社会及经济秩序。季节性工人被困在自己的国家，无法入境意大利;而在零售、娱乐和时尚等曾经强大的行业里工作的意大利人却无法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此前，意大利的田园更像是一片专属领地，为自然葡萄酒爱好者或酿造艺术家们所有，他们用古老、传统的方式经营这些精致的农庄。而现在，越来越多的意大利人开始像他们的祖辈一样，回到大农场里工作。这些农场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来养活这个深陷困境的国家甚至欧洲大陆。没有他们，数百吨的西兰花、蚕豆、水果和蔬菜就可能会在藤蔓上枯萎，甚至烂在地里。

意大利农业、食品和林业政策部部长特雷莎·贝拉诺瓦（Teresa Bellanova）表示：“新冠病毒迫使我们重新审视发展模式和国家的运作方式。”她本人也曾是一名农场工人。

她表示，这段时间以来，意大利在整个欧洲首当其冲，受到新冠疫情及其带来的后续社会影响的严重打击。新冠病毒让意大利不得不直面“失业的年轻专业人士等许多不同阶层人口的食物短缺问题”，而农业需要成为“能让新生代找到未来机遇的领域”。

要做到这一点，农业需要摆脱欧洲前工业化时代和前技术时代的落后烙印，突出对尖端技术、机械和化学技术的使用。她表示已经与法国农业部长就这种转变有过讨论，西班牙、德国以及其他几个国家的情况也是如此，因为新冠病毒对其他行业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她说：“从事农业工作不是说要人们挥起锄头。”

如果说意大利人现在需要依赖农田来生存，那么同样，农场也突然开始需要他们来参与劳作。尽管农业团体正积极游说，希望为来自罗马尼亚、波兰、印度等地的约15万名季节性工人建立“绿色走廊”，方便他们来意大利工作，但他们仍然无法入境意大利。

与此同时，意大利的餐馆、旅游公司和商店都已停业。此前，意大利约有100万人从事农业工作，其中，意大利本国人约占36%。事实证明，在疫情期间，更安全的户外工作对意大利人来说很有吸引力。而能在此时赚到钱，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

意大利的主要农业协会设立了Agrijob和Jobincountry等网站，并已吸引到2万多名申请者（其中大部分是意大利人）。

26岁的保罗·菲尼亚（Paolo Figna）以前是一名服务员，在疫情期间无法继续工作。他说，能够在维罗纳市郊的农场摘草莓是“天赐良机”。

但对于许多人来说，适应这种转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意大利人对农业工作的了解不会比来自国外的季节性工人了解的更多。而几十年来，在意大利农场工作的大部分人都是外国劳工。

Confagricohura是意大利最大的农业协会之一。该组织的主席马西米利亚诺·詹桑蒂（Massimiliano Giansanti）表示，许多对农业工作感兴趣的人并没有受过必要的培训，也不具备相关经验。

在他看来，务农可不是从树上摘下苹果这么简单。农业是一个现代产业，需要专业知识、决心和灵活性，而不是许多意大利人想象中的“带花园的房子”或田园生活。

23岁的安娜·弗罗拉（Anna Flora）从小就很喜欢听关于祖父原来的马场的故事。祖父最后还是卖掉了马场，因为他的孩子们都不想将其继续经营下去。但弗罗拉对土地依旧很有热情。今年2月，她找到了一份向意大利各地农场销售冰雹保险的工作。冰雹没有影响这些农场，病毒却打击了保险公司。

公司停业了，弗罗拉又去体育用品店、宠物食品商店做了销售员，可是这些商店也停业了。然后，她生活的费拉拉市发布了_一项计划，打算雇用当地工人来取代无法入境意大利的季节性劳工，弗罗拉就申请了。

几周过后，一直在农场采摘草莓的她觉得这份工作能给她带来很大的成就感，报酬也不少。她表示：“我的爷爷特别、特别为我高兴。”

玉米地里，卡西纳双手撑着地，还在忙碌，他的短裤也弄脏了。他很怀念自己过去的生活。62岁的农场主维托利奥·加拉索（Vittorio Galasso）留意到了卡西纳的进步。

“他已经慢慢适应了。”加拉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