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妞

好几年前，我开始参加纽约一个医疗中心的志愿者服务。这个中心面对的主要是失去亲人的家庭成员，通过心理辅导和一些活动来帮他们走出阴影。我们经过了严格的培训，并都通过了严格的背景调查。

这次疫情中，纽约有许多医疗志愿者，也集中了很多心理医生和志愿者。我在3月份报名参加志愿活动，但是一直没有被“召唤”。我们这样的外围志愿人员，还没有被用到的时候。

不过两周前，中心开始联系我们了。电话是中心一位心理医师B打来的。先是一番寒暄，我告诉他我今年以来的活动细节，怎样从中国回来，自愿隔离，然后在家上班，等等。然后，他问我能否想象这次需要咨询的对象有什么不同，“想象最惨烈的情况”。我说，一是亲人离去突然，病人家属没有心理准备，更愤怒或者伤心；二是有的家属见不到亲人面就迎来了遗物和骨灰，更加崩溃。说到这里我的情绪先动荡起来了，这在心理辅导中是大忌。幸亏是在电话中。

B医师说，“假设有一天我在和一位男士面谈，你负责在休息室与他的孩子在一起等待（这是志愿者通常要做的事情，我们不能做真正的心理治疗）。他的孩子问你，‘什么时候他们会把我妈妈的头割下来’， 你怎么办？”我当时就呆住了， 想不出孩子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B说，孩子妈妈去世了，孩子问外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外婆说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她会在天堂一直看着你。可是孩子亲眼看到妈妈“睡”在那里，小心灵里就会想象有人把妈妈的头取下来，放到天堂去。我听到这里已经哭出声了，诚实地说我不能把握类似的场景。 B说，“我也同意，看来你‘无法胜任类似的工作’。”

疫情给人的打击，真的不仅是失去亲人，或成人失业，它从全方位震颤了社会。